第 3 章

    那是一年中秋夜

    贪玩的秦墨再次翻墙出去喝酒时,被同在酒肆的老爹秦郇大将军抓个正着,彼时她仓皇逃窜,便如那些狗血的话本子里写的那般,冲进了叶佑的怀里。

    不同于那些话本子的剧情是,叶佑并不是那些眼瞎的男主角,一眼就认出了扮成男装的秦墨是女子。

    那时的叶佑呀,一身少年气,正是春风得意马蹄疾,意气风发的少年郎,他是这皇都最纨绔恣意的九皇子,她是这皇都最自由快乐的大将军嫡女,一个灿烂如骄阳,一个明媚似月华,两人就在这样一个明亮的月夜,以一种极为狗血的方式遇见了。

    禄儿端着热水进来时,叶佑已经离开约莫小半个时辰了,秦墨仍在望着月亮出神,她脸上的血污凝固了,脏兮兮的黏在脸上。

    禄儿暗叹了口气,这副狼狈不堪的样子,谁敢想象,这是当年那位绝色动京华的秦家嫡女。

    禄儿轻拧了帕子,蹲在秦墨面前温温柔柔地道,“姑娘,禄儿为你净面吧。”

    秦墨思绪回笼,微点了点头,任禄儿为她擦洗,安安静静的,像一个牵线木偶。

    禄儿尽职尽责的为她擦去面上的血污,动作轻柔,秦墨望着她,良久,问:“这军营在何处?”

    禄儿敛眉恭敬道:“旭朝与大耀交界处。”

    “叶锦初,何时成了陛下。”

    禄儿将帕子放回水盆中,那盆水已经染成暗红,禄儿看着秦墨这张终于干净了些的脸,又从怀里摸出一瓶药膏来,柔柔地道:“姑娘,可是忘记了什么?”

    秦墨乌黑的眸子盯着她,并没有说话。

    禄儿柔柔笑着,轻柔地为她上着药,说:“我不知姑娘遭遇了什么,也不知姑娘是何人,只知道当今陛下在还未做陛下时,是我们旭朝最尊贵的九皇子,陛下承天命而登帝位,是我旭朝百姓人心之所向。”

    如此么,叶锦初是最小的皇子,却做了皇帝,那么另外八位皇子呢?在她的记忆里,并未听说陛下身体有什么问题,今年的春狩中,陛下还亲自下场打了不少猎物。

    她的记忆停留在她将要嫁给叶锦初的前一晚,她清楚的记得,那日夜里,阿娘泪眼婆娑的不舍与殷殷嘱托,叮嘱她无论何时,都要记住,要好好爱护自己。

    她还在逗阿娘,别人家的女子出嫁,为娘的都是教诲其如何做一个贤妻良母,偏偏自己家的阿娘怎么不走寻常路。

    那日,从来喜欢逗弄自己的阿哥秦炽却说,阿娘说的极对。

    一向在战场上杀人不眨眼,各种血腥场面见过无数的阿爹,看到她试戴金冠时竟也红了眼。

    阿爹说他秦郇的女儿,即使嫁到皇家,若叶佑那小子敢欺负他的宝贝女儿,他拼了这一身功勋不要,也要为她讨个公道。

    她知道,他的爹爹说到做到,因为他是这世上最好的爹爹。

    如今却说,已经完全颠覆了她原有的记忆,她跟顾景安有了牵扯,而叶佑对她恨之入骨,这之间,对了,时间!

    “禄儿,如今可是承裕三十年?”

    禄儿惊讶的看着她,“姑娘,如今已是乾顺三年,据姑娘所说的时间已经过去五年了。”

    五年!竟过了五年了!

    她这一觉,竟睡到了五年后!

    那便绝对是穿了!她穿到了五年后,可又是什么原因诱发了这次时间上的跨越?若以此来推,那这被跳过的五年中,她还是她吗?若不是她,那又算是谁?她的身体没变,可是她的意识穿越了时间?

    现下的情况真是一团乱麻。

    从时间上看,她从大婚前日的夜里穿来,看刚才叶佑的样子,恐怕大婚时出了什么变故,致使他们未能成婚,而一向最不喜欢权利争斗的叶佑却成了旭朝的皇帝,这中间发生的变故只怕还不小。

    “禄儿,秦大将军可在这营中?”

    她的爹爹,是旭朝最勇猛的大将军,国家安乐,百姓富足平安时,一旦战事起,她的阿爹,必定会一马当先,领三军护卫旭朝,如今都过了五年了,阿爹阿娘不知怎样了,阿哥说不准都娶妻生子了,不过依照叶佑如今对她的憎恶程度,怕是阿爹和阿哥在朝中也会受到冷落。

    禄儿却沉默了。

    秦墨侧头看她,见她不说话,继续道:“是不在此处?那秦炽将军呢?也不在此吗?”

    禄儿垂着眸子,唇角动了动,终归还是沉默。

    秦墨心中逐渐升腾起不安来,战事若起,就算阿爹不来,阿哥也肯定是要随军的,若都没在营中,那定是出了什么变故!秦墨正要追问,帐外有说话声传来。

    “娘娘恕罪,陛下有令,不许闲杂人等入帐,娘娘您也不能进。”

    一道嬷嬷呵斥的声音紧接着响起,“不可放肆,陛下亲赐娘娘的令牌在此!”

    帐外片刻的沉默过后,营帐帘子随即被拉开,一位穿着华丽宫装的女子,在侍女们的拥护下走了进来,她容貌精致,宛如一朵初放的牡丹般明艳。

    禄儿面色微变,俯身行礼,“宸贵妃娘娘金安。”

    宸贵妃?秦墨看着眼前的女子,她竟成了贵妃。

    那也就是说,五年后,她还是如愿做了叶佑的女人。

    “怎么,秦小姐不认识本宫了?怎如此看着本宫?也是,秦小姐如今面容尽毁,无颜见人也能理解。”

    女人娇笑着与秦墨打招呼,看到秦墨脚上的铁链,笑得更娇媚了。

    “哟!怎么,这怎的还给锁起来了,陛下当真是一点情面都不给秦小姐留呀,秦小姐,你说你是何苦呢,只怕现在在陛下心里,你连本宫宫里那只狸猫都不如呢!”

    宸贵妃身后的宫人们都十分配合的笑出声来,秦墨睨着他们,面上无波无澜,她从矮柜上起身走向宸贵妃,脚踝上沉重的铁链似乎对她毫无影响,只是她走到距离宸贵妃还有三步远时,铁链的长度就不够了,宸贵妃看到这儿,笑的更是得意了。

    秦墨遗传了秦郇大将军卓越的身高,比一般女子都要高上许多。

    此时她就站在那里,微微垂眸,对上宸贵妃的视线,她扯起嘴角绽开一个人畜无害的笑来,“陆宸柔。好久不见,嘴还是那么欠。”

    陆宸柔,旭朝右相的庶女,陆相宠妾灭妻,自小陆宸柔就是骄纵蛮横的代名词。

    自小两人就不对付,处处针锋相对,长大以后因为叶佑,陆宸柔更是手段用尽,为了嫁给叶佑,可以说是绞尽脑汁了。

    奈何那时候叶佑从来不会多看她一眼,说是厌恶也不为过,如今,她竟成了叶佑的女人,五年,竟能改变一个人的喜恶到如此地步吗?

    宸贵妃笑容不改,“本宫本不愿来的,是陛下说,昔日秦小姐太过飞扬跋扈,让本宫吃了不少亏,陛下心疼,非让本宫来看看秦小姐现下这个阶下囚,也为当年的委屈出一口气不是?”

    “是吗?”秦墨淡淡道:“我可仍记得,我与叶佑定下婚约之时,陆小姐你寻死觅活要做妾的样子,如今时过境迁,你还真做成了这个妾,陆小姐,家风感人啊!”

    宸贵妃的嘴角抖了抖,她抬手,屏退了一众侍从,禄儿不放心的看了秦墨一眼,也只能老老实实随众人退出去。

    营帐内只有她们两人了,宸贵妃脸上的笑意消失的干干净净,她抚了抚袖口精美的刺绣,看向秦墨时眼中便多了几分得意。

    “说来,本宫还要感谢秦小姐,当年视陛下真心如无物,将陛下一腔真情玩弄于股掌之中。要不然,陛下又怎么会愿意回头看一看谁才是真正适合站在他身边的女人,秦墨,本宫可真要谢谢你呢,一心痴恋顾景安,甚至为了顾景安刺杀陛下。”

    宸贵妃掩唇娇笑,“事到如今,你觉得,陛下还会放过你吗?”

    秦墨嘴角的笑意僵住,这五年里,她还移情别恋了?恋的还是她不喜欢的顾景安?还为了他杀叶佑?

    如果陆宸柔说的是事实的话,以叶佑的性子,刚才没直接掐死她都算他善心大发了,难怪他如此恨她,这让她这个始作俑者都听得想抽自己两巴掌。

    顾景安,大耀的端睿王,他当年曾在宫宴上向陛下,不,要称先皇了,他像先皇提出想娶她回大耀,当时先皇还没表态,叶佑在宫宴上直接给他拒了个透心凉。

    这不过短短五年,她怎么可能会喜欢上顾景安?还在大婚时出了岔子,那这变故就是出在了她穿到这里来的后一日,这不对!哪有这么巧合的事!一定有什么隐情!或是,她被那顾景安给下了蛊?

    秦墨内心万马奔腾,面上却波澜不惊,笑话,这货摆明了是来看笑话的,怎么能如了她的愿!

    秦墨语调闲闲,“那可别谢我了,毕竟尽管我都给你让路到如此地步了,你还只混了个贵妃,未免太不争气了,啧啧,陆宸柔啊陆宸柔,你也不知道争点气!”

    “你!”

    宸贵妃气得甩袖,没能登上皇后的宝座,一直是她心里的刺,她,她偏用这件事来扎她,让她怎么不气!

    那个位置,只能是她陆宸柔的!

    “秦墨,你们秦家,叛国,欺君,如今再加上你这条弑君的罪名,你觉得你还有活路?如今还敢在本宫面前耀武扬威!”

    秦墨闻言,一秒沉了脸,“陆宸柔,谁给你的胆子,污蔑我秦家叛国欺君!”

    宸贵妃侧目看着秦墨,她额间的樱花花钿精致夺目,呵,不就是诛心吗,她秦墨诛得,她宸贵妃更诛得!

    她笑吟吟的扶了扶鬓角的金钗,“秦墨,你尽管狡辩,不过莫急,想也用不了几日,你就能去那阴曹地府和你的家人们团聚了。”

    “陆宸柔,”秦墨眼中怒气重重,“你找死!”

    “哟,怎么了,生气啦?”

    宸贵妃笑得更开心了,“需不需要本宫再提醒你一次,秦郇一族,通敌叛国,三年前,尽诛,除潜逃大耀的嫡女秦墨,无一生还。”

    秦墨攥紧了指尖,指甲钻进肉里的痛感也无法压制她此时汹涌的怒火,通敌叛国、除她之外无一生还……,陆宸柔她怎么敢说出口的!

    宸贵妃看着秦墨攥紧了的拳轻笑,“秦大小姐,你是不是忘了,你脚上可还锁着链子呢,且不说你连本宫的衣角都碰不到,今日你若敢伤本宫一分,陛下都会将你,凌迟刮——”

    咔嚓!

    一声木头断裂的声响在这月夜中炸开——秦墨生生扯断了箍着铁链的木柱!

    她的右脚踝正以一种诡异的姿势拖在地上,折断了。

    宸贵妃还没从这突然发生的变故中反应过来,只觉眼前一黑,下一秒脖子被人死死掐住,她被狠狠地仰摔在地上。

    一阵尘土飞扬间,精致华贵的珠翠首饰散了一地,被摔的脑瓜子嗡嗡的宸贵妃,在天旋地转间,看到神色狠厉地掐住她的秦墨时,恐惧便如波涛般扑面而来,将她重重裹住不得动弹。

    她私以为秦墨如今被铁链锁住还受了伤,正是她来好好出口恶气的好时候,哪成想秦墨还是那个秦墨,是她巴巴的赶来送了人头!

    她后悔来招惹秦墨了,因为秦墨真的会弄死她!她可是连陛下都敢杀的疯子!

    秦墨冷冷的声音钻进她的耳膜,“陆宸柔,很久以前我是不是就告诫过你,不作死,就不会死”

    营帐因为断了一根柱子,垮塌了一小半,所幸有另外两根柱子撑着,营帐并未完全塌下来,不幸的是烛台被这一场动静震翻滚落,点燃了一侧的帐幕。

    外面的侍卫冲进来时,秦墨厉喝:“谁敢动我就弄死她!”

    她一手掐着宸贵妃的脖子,一手握了一支金簪抵着宸贵妃的喉咙。

    侍卫们一时都不敢往前,侍女们则是鬼哭狼嚎的喊贵妃。

    宸贵妃已经被掐的翻白眼了,她长长的指甲抓破了秦墨的衣服,在秦墨的手臂上抓出道道血痕,秦墨恍若未觉,手上的力道越来越重,宸贵妃的额上的血管都已经暴起。

    “污蔑我秦家叛国者,死。”

    秦墨说着,手中的金簪毫不犹豫的向宸贵妃的脖子刺去,她很清楚,无论是往日恩怨还是今日,陆宸柔今日不死,来日也不会放过她。

    金簪刚扎破陆宸柔颈上的皮肤,秦墨肩上一痛,还没看清是什么,只觉得一阵眩晕,力气顿失,真可惜呀,没能弄死陆宸柔。

    在失去意识前,她模糊间又看到了那个少年郎,在夕阳下的金辉中,眉眼含笑的向她走来。

    “叶锦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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