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船

    南安普顿码头。

    希维尔一手牢牢按住头顶的贝雷帽,一手拎着破旧的皮箱,在挤挤攘攘的人群中不停穿行着。

    随着那艘巨大的邮轮出现在眼前,她脚步停顿片刻,下沉的嘴角终于露出一抹笑来。

    “看来是赶上了……”

    只是嘴角的笑没有维持多久,在听到身后传来的几道熟悉声音后,又立刻沉了下去。

    她将帽檐压低,不动声色回头看了一眼,果然发现了身后不远处那几张熟悉的面孔。

    他们四处张望着,似乎在寻找什么人。

    希维尔眉头紧蹙,不敢再耽搁,低下头脚步匆匆地向前走去。

    也正是因为低着头视线受限,她没能看到前面有人,一下子撞到了别人身上。

    将挨在一起说话的两位先生女士直接撞开。

    希维尔停下来想要道歉,可转头看到身后越来越近的那几人,又立刻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她随手从兜里掏出几张纸币,塞到跌靠在汽车旁边的男人怀里,便再次匆匆离开。

    她的脚步越来越快,很快便将身后那一串咒骂声远远抛在身后。

    只是眼看着登船处排着长队,她方向一转,溜进了附近的一家小酒馆。

    为了避免坐在那里太突兀,希维尔用身上最后的钱买了一杯啤酒,然后找了个靠窗的角落坐了下来。

    她喝了口啤酒,看着手里的那一堆零钱撇了撇嘴。

    从家里离开时为了不引起怀疑,她带的钱并不多,这些天用了一些,又买了船票,早上离开旅馆时刚好只剩下七英镑了。

    为了道歉甩出去六英镑,结果反而还被莫名其妙地骂了一通。

    唉,早知如此还不如不给。

    不过好在如今英镑购买力强,一英镑也能花一阵子,要不然她连杯啤酒都买不起啦。

    希维尔咂了咂嘴,将钱重新揣进兜里,边喝着啤酒边看向窗外。

    登船口排队的人越来越少,码头上几乎只剩下送行的人群。

    也就是这个时候,希维尔看见追了自己一路的那几个人也上了船,这才松了口气,也有心思打量起酒馆里的人来。

    酒馆很小,明明人不算多,可却显得十分拥挤,不远处还有一伙人在打牌。

    希维尔低下头,又喝了口啤酒,开始盘算起接下来的行程。

    追自己的那伙人不可能真的一路坐船去纽约,顶多在瑟堡或者昆士敦便会下船。

    而自己只要小心点,躲到明天下午不被他们发现,便万事大吉啦。

    从此天高任鸟阔,自由的生活触手可及。

    想到这些,她的心情瞬间愉悦起来。

    “……满堂红,伙计们!”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打断了希维尔的思绪,她抬起头,发现是那群打牌的人中,一名金发年轻男人喊出来的。

    希维尔看了下腕表,十一点五十三分!

    离开船只剩七分钟了!

    她赶忙拎起皮箱向外赶,走到门前听到刚才赢牌的男人跟同伴喊着什么“去美国”“回家”之类的,猜到他们或许也是这艘邮轮的乘客,于是在推开门的那一刻好心提醒道:“先生们,离开船只剩下六分钟啦!”

    说完压紧帽子,扭头就跑。

    紧赶慢赶,终于上了船。

    验完票站在船舱里,希维尔听见身后又有人赶来,回头一看,果然是酒馆里打牌的那两人。

    对方明显也看见了她,为首的金发青年走过来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多亏你的提醒,我们总算是赶上了!”

    他说着,热情地伸出手:“杰克·道森。”

    希维尔看着那双手顿了顿,也扬起笑脸握了上去:“汤姆·汉德,很高兴认识你!”

    她说完,又热情地向杰克的同伴伸出手:“还有你,伙计,你叫什么?”

    “法布里奇·戴罗西。”

    打完了招呼,杰克跟他的同伴又兴高采烈向船尾甲板赶去,说是要看着船启航。

    希维尔望着两人蹦蹦跳跳的背影,都不禁要笑着感慨一句,“真有活力!”

    如果不是有人在虎视眈眈地寻找她,她可能也会跑上甲板看一看。

    但可惜没有如果,她如今当务之急是对照着船票尽快找到自己的房间。

    希维尔从家里偷出来的两张船票都是二等舱,本来是作为烟雾弹迷惑他们,让他们以为自己要坐这艘铁达尼号,而原本的打算,她实际要坐的其实是几天后的卢西塔尼亚号。

    结果没想到他们那么快就找到了她落脚的旅馆附近,于是只能改变计划,用三倍价格买下了同旅馆一位爱尔兰人的三等舱船票,提前登上了这艘铁达尼号。

    追她的人在看到那间二等舱没有人后,大概也就死心离开了,而她只要在三等舱里老老实实待着,估计就能躲过去了。

    只是找到她位于G-61的床铺后,希维尔忍不住皱了下眉。

    四张床位除了她以外,两个浑身汗臭味的彪形大汉,一个红鼻子醉酒老头。

    不说安全不安全,光这味就够难闻的。

    红鼻子老头睁着他惺忪的双眼看了希维尔好一会儿,疑惑问道:“你这小子哪儿的人?怎么长得这么黑?”

    希维尔扯了扯嘴角:“苏格兰人,之前在码头扛货晒的。”

    另外两个壮汉对视一眼哈哈大笑:“就你这小身板还在码头扛货?一袋粮食都能把你压趴下吧!”

    希维尔抬头冷冷看了两人一眼,没再说话。

    这年头无论有钱人还是穷人,女人都是穿裙子的。

    她为了行动方便又不引人注目,只能扮成男人。

    头发用布巾缠好全包在贝雷帽里,眉毛涂黑。

    脸和脖子用棕色眉粉混着面霜加深肤色,不同比例还能在脸上画出阴影和棱角,使长相更加男性化。

    然后再穿上高领衬衣系上领巾,便能遮挡住脖子,避免被人发现没有喉结。

    最后再压低声音,动作粗犷些,这几天很少有人怀疑她的性别,大多数人也都只是以为她是个小个子瘦弱男人。

    可即使没有暴露性别,有时候也无法避免危险。

    那两名壮汉眼中的恶意根本没有掩饰,希维尔并不觉得自己在里能安稳地待到明天下午。

    正在考虑要不要找人换个房间,门外便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是那个叫杰克的年轻人。

    希维尔想了想,提着破皮箱走了出去,找到杰克所在的G-60房间。

    “嘿!汤姆!你的房间也在这附近吗?”

    金发青年看到她,十分热情地打起了招呼。

    希维尔笑着点了点头,视线扫过小小的房间内,很快目光就锁定在块头最大的那人身上。

    穿越到这个世界十几年,她到底是受到了某些影响。

    懒得费口舌,直接掏了一百便士给对方,跟他换了房间。

    而显然这个房间里的人就要干净多了,至少没有那么刺鼻的汗臭、脚臭味。

    解决了环境和安全问题,希维尔也有心思跟人聊天了。

    短短一下午的功夫,她便和杰克以及他的同伴成为了朋友。

    并从杰克这个热情又讨喜的年轻人口中得知了他的身世。

    威廉康星人,年少时父母双亡,从此自由自在满世界流浪。

    而希维尔则为汤姆·汉德这个脱口而出的假名字编造了一套以假乱真的身世。

    故乡在苏格兰,年幼时跟着父母搬到了伦敦,上面两个哥哥,下面一个弟弟。

    父亲是名律师,因为疾病早早去世。母亲在一位爵士家里做女管家,很少回家,他从小在哥哥的拳脚教育下长大。

    在码头打工挣了点钱,便买了船票想要远赴美国,逃离那个压抑的家庭。

    对方毫不怀疑,信以为真,还安慰她到了纽约要带她一起发财。

    下午五点左右,杰克要去餐厅吃饭。

    希维尔怕出去撞见那些要找她的人,于是便拜托他帮自己带点儿。

    等到房间里的人走了,她终于放松下来,伸了个懒腰躺在床上,看着上层的床板发起了呆。

    这是她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三次坐船。

    前两次都被母亲关在房间里,不要说到甲板上去散步了,餐厅都不能去,吃饭都是在起居室或者阳台。

    这次终于没有人能束缚她了,明天下午那些人下船后,她就把这艘船逛个遍!

    没多久杰克他们回来了,给她带了三个烤土豆,甚至还有一瓶酒。

    为了能赶上这趟邮轮,希维尔中午饭都没吃,早上也只是喝了杯牛奶啃了两块干巴巴的面包,再加上今天又跑又跳的,肚子早饿了。

    她道了声谢,狼吞虎咽地把烤土豆吃了个干净,对着瓶口喝了些酒,满足地打了个饱嗝。

    “中午时看你一百便士掏得那么大方,我还以为你是个有钱的阔佬呢。”法布里奇靠在床架上,显然对她的吃相有些惊讶。

    杰克倚着墙靠坐在上铺,时不时看她一眼,拿着铅笔在画板上画着什么。

    希维尔提着酒瓶爬上去看了一眼,是吃得面目狰狞的自己。

    希维尔:“……画得还挺形象。”

    “感觉你一吃起东西来,整个人都活泼了很多。”杰克笑着放下画板,接过酒瓶将剩下的酒喝了个干净。

    希维尔扯了扯嘴角:“我本来就很活泼,活泼到我妈妈都受不了,动不动气得晕倒。”

    她拿起杰克的画板,翻过一页随手几笔,一个张着嘴咆哮的滑稽大脑袋夫人,便跃然纸上。

    “哈哈哈,你这是画的谁?”杰克笑出声来。

    希维尔耸了耸肩:“我妈妈。”

    她将画板塞回杰克手上,从上铺跳下来打算去公共洗手间上个厕所。

    结果出了房间刚走到拐角处,便看见了长走廊上的几个熟悉身影,正在一名船员的跟随下,一间一间地查看。

    希维尔面色一变,眼看着还有四五个房间就要查到这儿了,她连忙转身回到G-60,将门紧紧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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