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悯笑在热情掌声中下台，倪翎安排她的座位在第三排中间偏左，那个位置的学生这学期开学转去识雅班了。

    张清岭鼓完掌，像是若有所思，又低声问他同桌：“那她和杨临序是什么关系？”

    言罢补充：“我不是八卦啊，只是刚才视线瞟过去，看到他目不转睛地盯着章悯笑。作为我们杨神为数不多的朋友，有点惊讶。”

    “哈哈，恭喜你直觉很准。”陈珏从方在的惊讶喜悦中恢复过来，面无表情：“她是杨临序小学就认识的青梅竹马，整个临岷中学和杨临序关系最近的人。”

    她视线瞟向左侧。杨临序从章悯笑站在门口开始就一直看着她，眼神从未变过。

    挑了挑眉：“你也可以把她理解为，杨临序爱而不得的女生。

    爱而不得。

    张清岭的第一反应是逆天。

    这个词放在杨临序身上违和抽象的不是一点。

    他噎了一会儿才开口：“你开玩笑吧，你对着杨临序那个安静内向的背影和沉默无言的脸用得出这个词？”

    陈珏笑了笑：“你以后就知道了。”

    ——

    虽然章悯笑的回来在整个精重班引起轩然大波，但与旧友的闲聊和熟人之间的连炮追问是之后的事。当下的课还要继续上，教室很快安静下来，进入状态。

    倪翎是英语老师，临岷高考英语的难度放在全国很恐怖。

    题量大，词汇多、难，极考验阅读速度。不过精重班托福100+雅思7+的比比皆是。课本上的内容学起来没什么意义。

    章悯笑低头看了眼目录，她暂时还没有新书，现在的书是倪翎借给她的。

    精重班在她来之前已经开学两周了，倪翎在赶进度，章悯笑看样子下周他们手上这本书就能上完。

    一节课结束，她听着倪翎熟悉的语调，看着周围的人和环境，有点怀念意味。

    当然，她的到来注定精重班的这个课后是拥挤而喧哗的。

    铃声响完，倪翎悠悠走出班门，她座位前就被人团团围住。

    动作最快的是孟晨需。他也在第三排，章悯笑左手边第二个，只一个箭步冲过来，差点撞到椅子。

    “你真回来了啊。”孟晨需手撑在她桌子上，一节课的时间，情绪显然恢复了很多。

    他语气有些喜悦意味：“你回来了，杨临序常年霸榜的年一要换人了。”

    “你居然真的回来了，我上节课课间都不敢相信我的眼睛。”

    章悯笑还没来得及回复，就听见女生感叹的声音响起。

    转头看见短发女生开朗活泼的面容，露出笑意。

    “小西琳～”

    又回过头对孟晨需补充：“您千万别现在给我立flag，到时候月考被奶死了。”

    “明明是你比我小才对。”余西琳对这个称呼表示抗议：“你回来不说一声，老倪居然也到今天才告诉我们！眼里还有没有这个班！”

    “是惊喜嘛。”

    她又被陈珏拍了拍肩。

    “我以为高中见不到你了。”陈珏伸手就要捏她脸，“你都不知道每次我面对峥爷的滔滔怒火时有多想你和我一起分担。”

    董峥是他们现在数学老师，陈珏以前和章悯笑一起当数学课代表。

    “我还没被峥爷正经教过呢。”章悯笑想了想，“我听王师珂他们吐槽，他有时候是不是超凶？”

    “考的不好的时候是这样，他们竞赛的肯定比我们惨。”陈珏说，“反正明天你就能体验了。”

    课间只有十分钟，章悯笑和一些关系好的同学叙旧完，甚至还有很多人没有聊，上课铃就打响。

    一整个课间，她压根没机会出班门。

    上午最后一节生物课上完，到饭点。铃刚打响，后排就一堆人冲出去抢饭。轰的一下，脚下平面仿佛经历一次小型地震。

    章悯笑正在收拾书包，转头看到这熟悉情景被逗乐了。

    临中有ABCD四个食堂，对于二栋来说，AD食堂远，B食堂距离适中，C食堂最近。

    很多学生一致认为C食堂好吃，不过章悯笑最喜欢B食堂的饭菜。

    她把笔放进笔袋，打开手机看了眼微信。王师珂刚在问他们下课了没有，一起去吃饭。

    王师珂：@章悯笑  你第一天回来，一定要重新去尝尝B食堂的菜。我之前不是跟你说过，我们伟大的钟立乾同志给食堂改版了。

    钟立乾是临中校长。

    章悯笑给廖繁音打字：“下课了吗？”

    「下课了，我让他们俩一起来找你？我们五个去吃饭。」

    廖繁音肯定是重点强调的“五个人”。

    有王师珂和何驭在，她没办法逃掉。

    章悯笑放下手机望去，前排还有几个学生在整理知识点没走，但也没多少了，杨临序低头，似乎在看什么。

    不知道他看到王师珂那条一起吃饭的提议没有，章悯笑有点心虚，怕他突然回头跟自己对视。

    于是她又给廖繁音发消息：我来找你。

    章悯笑拿着手机出了班门，走到走廊最外面，才知道为什么廖繁音之前过来的那么快。

    临中二栋四楼一共其实只有四个教学班，走廊这边是精重识雅，中间隔着两个空教室；对面则是两个竞赛班，和三个空教室。

    她敲了敲门，很自然的走进识雅找到廖繁音。

    “去吃饭吗？”

    “当然吃啊，但是得等他们来一起。”廖繁音不慌不忙，低头写完一题，然后合上地理练习册。

    章悯笑又叹了口气。

    廖繁音看着她的表情，无奈了：“逃避解决不了问题，但是如果你真的不想的话，我又不会逼你。”

    章悯笑刚要开口说什么，廖繁音斜后方一个女生却突然抬头，看见她、眼睛变得亮晶晶的。

    “章悯笑？”对方声音很细很小。

    她愣了一下，然后眼眸弯起：“简林雅？”

    简林雅显然有些害羞，嘴唇嗫嚅了几下：“…你居然真的回来了，太好了。”

    “是嘛，我和你讲你还不敢信。”廖繁音说。

    章悯笑和简林雅聊了几句，突然想到什么、顿住、然后笑着问：“我们等下一起去吃饭怎么样？”

    “啊”，简林雅好像有点不好意思：“…可以吗？就，我们三个？”

    她看了看章悯笑和廖繁音，似乎想问你们以前不是经常和杨临序他们一起吃饭。

    “是呀，就我们三个。”章悯笑说。

    廖繁音算是听明白了，拿起饭卡：“好吧，给你逃掉了。”

    如果有简林雅在，她们三个一起吃饭，简林雅性格内向，和杨临序他们又不熟，男生再要加进来很尴尬。

    她示意简林雅：“走吧林雅，我们给章悯笑带去B食堂的路，免得她忘了。”

    “你别说，我还真没忘。” 章悯笑反驳。

    ——

    去食堂要下楼，再穿过一座桥，确实要花点时间。

    一路上，女生之间都在闲聊。

    章悯笑吐槽：“我觉得临中这个班级分布有问题，虽然精重识雅还有竞赛排在一层楼我挺开心的，但有人选科不是全文或者全理上课要走班不是很麻烦？”

    简林雅聊了一会之后，也没有先前的局促：“我觉得是有一点。不过我们班只有两个人没选全文，每天有一节课要去二楼的走班教室上。”

    “那两个人很惨。”廖繁音补充，“我记得你们精重也只有一个人选了物生政。”

    这时，廖繁音手机屏幕亮起，是何驭打来的电话。

    “你们这么狠心吗？章悯笑你回来第一天居然不和我们吃饭？我们可是为了你特意放纵一天下来食堂而不是啃小卖部面包。”何驭话语里全是震惊抱怨。

    “真心对不起，我们俩今天和简林雅一起吃。”章悯笑接过电话，“以后机会多的是，吃完我去竞赛班找你们。”

    这时，她们也走到食堂门口。

    章悯笑一进去：“哟，还真翻新了，看上去真高档。

    “是的，菜口味也好了很多。”简林雅说。

    章悯笑抬头看了看今日菜品栏，选了有炸酱面的那一列排队，廖繁音和简林雅跟在她后面。

    “你俩怎么和我排一样的？”章悯笑问。

    “今天是你回来后第一次吃饭，意义非凡，我俩喜欢吃什么不重要，主要起到一个陪伴作用。”廖繁音解释。

    简林雅脸有点红，跟着点头。

    这条队长，闲聊着闲聊着，简林雅提到刚才何驭的电话。

    “你们今天不和他们吃吗？”简林雅轻轻问，看着章悯笑。

    “不和”，廖繁音说，下巴朝章悯笑方向抬了抬：“这位躲杨临序躲得天昏地暗。”

    章悯笑感觉心又被扎了一下：“你这是什么用词。”

    “噢噢，这样啊……”简林雅声音更小了，似乎觉得自己问了太私人的问题。

    队刚好到了，章悯笑端着炸酱面，和她们找了一处靠窗的位置坐下。

    廖繁音把一双筷子递给她，然后低头扒了扒自己的猪排饭：“其实我确实没有搞懂你的想法。”

    “什么？”

    “你真打算就一直这样躲着？你俩可是在同一个班。”廖繁音转头：“你既然回来了，为什么要躲？杨临序不可能生你的气的。”

    好友的眼眸乌黑，目光却清亮，是纯粹的疑问和关心。

    “大概吧。” 章悯笑低垂着眸，扯了扯嘴角：“他那种性格，谁的气都不会生。”

    食堂里嘈杂，无名的安静却仿佛突然从耳旁淌进、成一抹泉流缓缓向心，散开一片恍惚和寂然。

    眼前的炸酱面色泽鲜艳，热气腾腾，是记忆里的无比熟悉。

    这里的一切，这里的人，都如此熟悉。

    杨临序曾经经常和她一起排炸酱面的队，坐在这个位置吃饭；很自然的一次性拿两双筷子，再顺手递给她。

    “我应该和他说一声对不起。”她眼眸微黯，像为过往所覆。

    “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