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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明月别枝(9)

    自鹤川茶肆得闻消息,二人不顾日头炽烈赶回北司。时值正午,烈阳如炙,金辉漫地,而北司之内,却是一片肃杀之气。

    蔺明轩端坐于堂上,威仪赫赫,正在审讯犯人。冯允清与沈玄踏入堂中,只见一头发花白的老婆子,跪在地上,颤颤巍巍,身旁又有一个五六岁的小姑娘,眼中含泪,楚楚可怜。

    蔺明轩见二人到来,眉宇间并未有丝毫波动,仍旧是那副居高临下的模样,目光如炬,直逼堂下跪着的二人。

    冯允清见状,亦不多言,与蔺明轩对视一眼,便转身向狱内走去。

    沈玄紧随其后,低声叹道:“蔺明轩不愧是活阎王,连这般老妪稚子都不放过。”

    冯允清却是冷静如常,淡淡道:“依其行事作风,今日未将二人直接关入狱中,已是手下留情了。”

    二人言谈间不曾却步,雷厉风行地便到了关押乔忆的隔间。

    隔间内昏暗幽深,乔忆被铁链锁在里面,衣衫褴褛,神情憔悴。

    她正俯身于地,右手紧握着一片尖锐的碎片,在地面上艰难地刻画着什么。

    沈玄仔细打量了乔忆一番,见她身上并无明显的外伤,不禁笑道:“看来这位活阎王也懂得几分怜香惜玉,遇到这般貌美的女子,终究还是下不了狠手。”

    确实,那些被带回诏狱的人,大多是狼狈不堪,唯独乔忆尚能维持一份体面。

    正如冯允清所料,蔺明轩得知乔忆是因刺杀冯允清而被捕的,自然不会过分干涉。毕竟冯允清身为冯元良的养子,在朝堂中权势滔天,想要取她性命的人自然不在少数。而在这个风口浪尖上,敢来行刺冯允清的,多半是些浑水摸鱼之辈。蔺明轩自是无暇顾及这些私人恩怨。

    可偏偏,乔忆却是个例外。

    她虽身陷囹圄,却仍被安置在条件相对较好的隔间中。那隔间内尚有床榻,可供人休憩,比起那些被绑在架子上、不知何时会遭受酷刑的犯人,简直是天壤之别。

    冯允清挥手示意随行的小吏退下,只留下她与沈玄及乔忆三人。

    乔忆见二人推门而入,迅速将手中的碎片扔向墙角,随即站起身来,用脚抹去地面上的痕迹,让字糊了去,随后转身往榻上一躺,对其视而不见。

    然那用尖锐碎片刻的字迹岂是容易消磨的,字的周围仍泛着淡淡的白痕,依稀可辨其形状。

    冯允清走过去,见地上写着“微褐窥蟾光,朱紫掌金阳”,“乔、忆,真是好雅兴啊,在诏狱之中,还有心思作诗呢。”

    乔忆充耳不闻。

    见此,冯允清见状,轻轻叹息一声,耐着性子与她细语道:“我等昨日已去拜访过你的母亲,她心中忧你如焚,且矢口否认你的父亲,内阁次辅大人林悫,会指使你来行刺我。”

    乔忆闻言,睫毛微微颤动,似是有了些许反应,然而她却紧咬下唇,不言不语。

    冯允清继续道:“我知你心中对你父亲有恨,我亦无权劝你放下心中的仇恨,你受人指使,诬陷你的父亲实乃无可厚非,但你可有想过你母亲的境遇?”

    此时,沈玄自墙角捡起一片瓦片,半蹲着身子,刮去地上的字迹。狱中除了伤者的呜咽之声,唯有刮擦之音回荡。

    冯允清见乔忆仍旧沉默,便温声道:“你的目的,不过是要搞垮他林悫一家。可我告诉你,林悫他乃圣上近臣,岳父又是户部左侍郎,多年在朝为官,他并非独自一人,而是合纵之党派。若是林悫倒了,其党羽将一并覆灭。你觉得,仅凭你一个人证,一己之言,便能在朝野翻天吗?”

    冯允清言及此处,又道:“现下圣上已放林悫归家,林悫与他的妻女团聚一堂,他们一家三口,又可以共享天伦!而你的母亲,还苦守寒屋,等着你回去!”

    乔忆闻此,终于按捺不住心中的伤痛,大吼一声:“你休要再言!”

    冯允清见状,知她已近溃败之边缘,此时便要往她心尖上使劲插刀子,便可逼其吐露真相。

    于是冯允清轻笑一声,轻声道:“可我所言非虚,你何必动怒。对了,我再提醒你一句,若我此时将你指认林悫,又是林悫之女一事泄露出去,你不妨猜一猜,那林夫人,又会用什么手段来报复你和你的母亲呢?你真以为林悫能护住你的母亲吗?若你再固执己见,死死不肯松口,我未能得到我想要的消息,自不会放你离去。等到蔺大人处理完手头之事,将注意力转到你的身上时,你觉得你还能躲得过?”

    言罢,乔忆猛然从榻上翻身而起,红着眼眶怒视着冯允清。

    冯允清见状,调笑不已:“哟,美人垂泪,倒真真让人心疼,堪称天下尤物啊。”说着,冯允清抬手欲替她拭泪,却被乔忆一把挡下。

    冯允清依旧笑容满面:“你看,你若是能告诉背后主使,我亦能助你归家,这桩交易,你只赚不赔。”

    乔忆闻言,眸中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她抬头望向冯允清,那双原本充满愤怒与不屈的眼眸,此刻却透露出一丝期待与犹豫。

    她犹豫片刻,终于开口问道:“你真能让我从这诏狱中出去?”她的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与渴望。

    沈玄点头,“那是自然。也不看看你面前这人是什么身份,东厂厂公唯一的养子。东厂之名你应知晓,皆是圣上的亲信所掌!”

    乔忆却是不屑,冷声嘲讽道:“阉人而已。”

    冯允清闻言,却不以为意,笑着:“纵使是阉人,却也比你有权势。说罢,何人派你行刺。”

    乔忆最终,将事情来由一五一十地告知了冯允清。

    冯允清听后,心中已然有了计较,她缓缓从诏狱出来,派人去查乔忆口中之人的来历。不出所料,此人便是妖书一案的真凶。

    冯允清与沈玄自狱中缓步而出,到了堂前,见蔺明轩正欲施拶刑于那幼女,那女童一见拶子,便泪水涟涟,被吓得哭喊不止,声声呼道:“我承认,我承认!”

    蔺明轩闻言大笑:“好,既已认罪,便速速签字画押!”言罢,命手下呈上状纸,欲使女童画押。

    沈玄见状,心中一凛,侧目看向冯允清。却见冯允清神色自若,冷然道:“且慢!”其声虽轻,却如金石掷地,铿锵有力。

    堂中之人皆震目看她,心道:此阉人又要忤逆蔺明轩之意?

    蔺明轩斜睨一眼,问道:“冯大人莫非欲为这女童开脱罪责?”

    冯允清上前一步,拱手道:“大人明鉴,下官非为开罪,实乃觉其中有蹊跷。对幼女施以酷刑,强逼认罪,传扬出去,恐有损大人清誉。”

    在堂众人闻言无不汗流浃背,却并非是这天气过热,实属冯允清之阉人胆大至极,屡屡以下犯上,谁知这活阎王能忍她几时?众人心中忐忑,唯恐迁怒于己。

    蔺明轩变了脸色,阴恻恻地笑着,继而抬眼问:“那依冯大人之见,当如何处置?”

    冯允清屈身一礼,放低姿态,道:“恳请大人容下官问她几个问题,待问明真相,再行画押不迟。”

    蔺明轩略一思忖,挥手道:“也罢,便允你问一个问题。”公堂之上,他自恃身份,不愿显露出狭隘之气。

    冯允清上前走至女童身旁,将其轻扶起身,又从袖中取出一块果脯,撕去油纸,喂与女童。她心中纷乱,思索着该问何问题。

    初时,那女童见她心生畏惧,但经冯允清轻声细语地安抚,心中渐生信任。

    冯允清先以琐事为引,问及女童家中境况,又问她是否曾读过诗书。忽地,她脑海中灵光一闪,便问道:“你家中那刊刻模子,共有几版?”

    女童闻言,回想片刻,答道:“我家中有一柴房,父亲平日将刊刻模具堆放其中,满满一屋子呢!”

    冯允清闻此,心中一喜,面上却不动声色,只道:“好。”

    堂中众人亦窃窃私语,议论纷纷,唯坐于太师椅上的蔺明轩脸色铁青,如吞了苍蝇般难受。

    蔺明轩沉默半刻,最终松口:“放过她们罢!”

    沈玄松了一口气,心中有些佩服她,这女子,总能化险为夷。

    蔺明轩线索断了,心中自然不舒服,可所擒之人,皆是铮铮铁骨,无一供认。他心中也不免犯疑,莫非真是自己查错了方向。

    眼见得两方僵持,正无可开交之际,忽闻外头步履匆匆,一名宫中内侍疾步而来。他躬身禀报:“圣上口谕,速召蔺大人、冯大人与沈大人三位大人入宫觐见。”

    蔺明轩心中虽有不忿,然皇命难违,只得强压怒火,与冯允清、沈玄二人一同前往。

    三人同乘一车,车内气氛凝重,宛如冰霜覆盖,竟无一句言语,唯有车轮滚动之声,伴随着马蹄的嘚嘚,一路沉默至明渊殿前。

    待总管进去通报,三人方得入内。明渊殿内,金碧辉煌,却难掩肃杀之气。永靖帝端坐于龙椅之上,脸色沉郁,目光如刀。他瞥了三人一眼,复又低头翻阅奏章,仿佛三人之来,于他不过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蔺明轩与冯允清皆默然不语,倒是沈玄,素来直性子,见永靖帝这般态度,遂率先开口问道:“陛下,不知召我等前来,所为何事?”

    永靖帝闻言,这才缓缓抬起头,目光在三人脸上扫过,最终落在沈玄身上,淡淡道:“沈卿,你且说说,妖书一事查的如何?”

    沈玄一愣,未料永靖帝会如此直接,他略一思忖,便直言道:“陛下,当下虽未能找到背后之人,却已有明确的线索。”

    永靖帝冷笑一声,道:“线索?蔺明轩,你来说说,这线索指向何人?”

    蔺明轩心中一紧,忙躬身道:“陛下,臣……”他本欲辩解,可方才堂中之事已断了他的线索,他吞吐不绝。

    永靖帝见状,将目光转向冯允清,沉声道:“冯允清,你来说说,这线索,指向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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