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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明月别枝(15)

    翌日午后,永靖帝冒着日头前往宁寿宫给太后请安,恰碰太后午后小憩方起,正于寝殿梳头。永靖帝也不急,只坐在外间的凉椅上候着。

    不一会儿,谢英才便搀扶着太后从寝殿内出来。多日不见,太后容颜依旧,可她的眼角似乎多了继续沧桑。

    永靖帝起身,恭谨地行礼道:“儿子给母后请安。”

    太后微微点头,摆手示意其坐下,轻声道:“皇帝坐罢,近日朝中事务繁忙,今日怎的有空来?”

    永靖帝道:“是儿子的不是了,母后这是在责怪儿子吗?”

    皇帝与太后母子情深,天下谁人不知?往日言语间皆是亲昵,可今日永靖帝之语,却带了几分疏离与冷漠。太后不禁一愣,正欲说什么,却被永靖帝打断。

    永靖帝突然面色一沉,厉声道:“把他给抓起来!”

    太后尚未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谢英才便已被两个小内侍给扣了下来。

    太后心中涌起一股不详的预感,她看向皇帝,只见他面色铁青,眼中满是怒火。

    谢英才一脸惊恐,不知所措,他俯身想问:“陛下,不知奴才犯了何事?”

    永靖帝却先开口了:“翻开他的袖口!”

    谢英才一听正欲反抗,却被两个年轻内侍死死锁着,动弹不得。内侍将谢英才的袖口一翻,果然如冯允清所言。只见其中缝着一块皮毛,还附着些花白的发丝,显然是太后掉落的头发。

    太后见状,顿时怒火中烧,颤声骂道:“谢英才,这么些年哀家待你不薄,却不想你竟用此等卑劣手段来戏耍哀家!”

    谢英才跪在地上,哭喊着求饶:“太后娘娘恕罪啊!看在奴才精心尽力服侍您十年的份上,便饶过奴才这次罢!”

    太后看着他泪流满面,想着这么些年的主仆情谊,也于心不忍,便侧头不再去看他。

    永靖帝垂眼看着谢英才,缓缓开口道:“你以为是因你诓骗太后,欺君罔上才抓你的?朕问你,周瑞,是你杀的罢?”

    谢英才登时哑然,他料定了蔺明轩找不到证据才匆然下手的,怎的一日不到,他就落网了?

    太后听了永靖帝的话,心中一震,她恨铁不成钢地看着谢英才,眼中满是失望与愤怒。奈何十年主仆情谊,便求情道:“陛下,这奴才本是哀家身边的人,就算是犯了错,也该由哀家处置!”

    永靖帝侧目看向太后,森然道:“母后,此事关乎国本,您还是好生将养着罢!莫要插手此事了。”说罢,永靖帝唤了一声蔺明轩,蔺明轩便即刻从殿外进来,将谢英才带回了诏狱。

    关乎国本实为托辞,关乎永靖帝的爱妃张氏才是真因。太后望着皇帝离去的背影,不由得长叹一声。

    她与太子亲近,事事帮扶太子,多次劝告皇帝雨露均沾,莫要将那张氏宠得不知天高地厚。可皇帝正因太子母亲是婢女而不喜太子,也是因宠爱张氏才欲立沛王为储君。或许母子的矛盾在张氏诞下沛王时便注定生根。于皇帝来说,她这个母亲,竟比不上宠妃张氏!

    诏狱这边,蔺明轩命人将谢英才绑在架子上,还未审讯,那谢英才便悉数招来,此案背后主使竟是太子李明弘!

    蔺明轩震惊之余,见冯允清进来亦不忘挖苦她一句:“看来你们阉人,都是软骨头啊!”

    冯允清将整理好的卷宗递给蔺明轩,不以为意道:“大人莫要以偏概全。”

    蔺明轩高兴地笑了两声,又匆匆往宫里去请旨。毕竟事关太子,虽永靖帝不喜太子人尽皆知,可他还是不敢揣测圣意,只得先将消息压下去,再等永靖帝亲自定夺。

    永靖帝听后,大怒,亲自前往诏狱,又听谢英才招供一次,且细说了刊印模板的藏匿之处。蔺明轩得令后,即刻去搜,竟真在太子书房里将模板搜了出来,太子李明弘也被押回诏狱。

    事关皇家,狱中亦无人敢候其左右,只留永靖帝和李明弘。

    李明弘跪在地上,仰视着永靖帝,这个从未给过他半点温情的父亲。他红着眼眶,声音哽咽道:“父皇,自儿臣被立为太子以来,自问业精于勤,为百姓之事宵衣旰食,只为替父皇解忧。儿臣知道,儿臣生母地位低微,不求父皇怜惜。儿臣也知道,儿臣愚钝,不如三弟那般聪慧之人,故此夜以继日读圣贤之道,只为能明为臣之道,尊君之意。父皇,你真的相信儿子会行此事来诬陷三弟吗?”

    他说着,一行泪渐渐自眼眶滑出,可他的父亲,却无丝毫感动,目色苍白,仿佛在看肮脏的秽物。

    李明弘声泪俱下,哀泣道:“父皇,这些年来,您何曾在儿子病重时来看过一次,哪怕是那年高烧,几欲丧命,您仍置若罔闻。这些年儿子在宫中如履薄冰,幼时衣不蔽体、食不果腹,被宦官宫女欺凌。可儿臣是天子的儿子啊!是皇子啊!”

    李明弘几近大哭,他俯在永靖帝脚下,此刻不再是东宫太子,亦非天子臣子,而是一个向父亲祈求温情的儿子。

    永靖帝神色微动,他以为,李明弘能得皇权庇佑,长大至今,全是仰仗他这个父亲,全是因她母亲爬上了龙床。永靖帝恨李明弘,更恨他的母亲,让他失了作天子的威严。

    李明弘卸下发冠,褪去太子服制,重重磕头,只道:“谁要这太子之位谁便拿去!儿臣只想要一个父亲......”

    永靖帝看着他的模样气急,狠狠踹了李明弘一脚。在永靖帝看来,东宫太子,天子之嗣,怎可如此没有骨气!竟披头散发,如丧家之犬一般。就算自己的亲生儿子伏地哀求,他心中想的仍是皇家威仪。

    李明弘被踢得仰躺在地,正欲起身便呛了一口血。血和泪融在一起,顺着他的下颌滴滴落下,他挣扎着再复跪到永靖帝的身前,拉住他明黄色的龙袍,仰头问:“父皇......儿臣就问一句,在您心底,对儿臣可曾有过丝毫动容?”

    他眼中闪着泪光,却又有所希冀。却只听他的父亲道:“若再回到那年,朕会毫不手软地赐死你的母亲,更不会让你出生......”

    说罢,永靖帝甩开李明弘,转身出了诏狱。

    永靖十二年,妖书事起,朝堂为之震动。群臣上疏,大皇子李明弘,被立为太子。

    永靖十八年,妖书再起,朝堂不以为然。然据查证,祸起太子。同谋者,谢英才、周瑞赐死,废除李明弘太子之位,贬为庶人,永世不得进京。其中有功者,冯允清升任为左监丞,沈玄升任为锦衣卫千户。

    至此,妖书一案终于告一段落。

    蔺明轩行至狱外,见暮色俨然,又见一众人围聚一处,听冯允清讲是如何识破凶手乃谢英才。他不由得心中生奇,也凑过去站在众人身后听着。

    只听冯允清娓娓道来,周瑞乃被人从身后用胳膊勒死的,那他定会伸手去遏制那人,正好会抓在他的衣袖上。夏日炎热,无人披皮毛,并且若是在袖子外面,岂不显眼?因此,那皮毛定是在袖子里面。而狱中仅冯允清、沈大人与谢英才进去过。他如此冒险不过是知道北司没有证据拿他,且太后会保他。可谁知他袖中的皮毛却翻了出来,太后自然也恼怒,并且既有人证、又有物证,他定然是行刺周瑞的真凶。

    “欸,冯大人,你怎知这谢英才袖中有皮毛啊?”

    那日冯允清去太后宫中,听太后说谢英才为她梳头不掉一根头发时,心中便有些怀疑,心想其中定有技巧。就在谢英才杀了周瑞,周瑞留下他身上携带的皮毛的证据时,一切便解释得通了。因为皮毛会吸附用牛角梳梳过的头发,因此谢英才梳头不掉一根头发的诀窍便正缘于此。

    可奇怪的是,谢英才在太后身边有十年之久,太后又与太子十分亲近,他怎会这么快就招供出太子呢?冯允清心中有些疑惑,却也没有说出口。

    蔺明轩听罢,假意干咳了两声。众人闻声朝后一看,竟是“活阎王”!

    蔺明轩沉声呵斥道:“手里的事情都干完了?竟有如此闲情来听冯监丞讲评书?我看是事务太少了点,平日里就该多给你们派些!”

    众人闻言,皆四散而去,各归其位。

    冯允清心中想,这北司听天子之命,现下妖书一案方结案,又无其他要事,还有什么事可做的?

    蔺明轩上前一步,与冯允清并肩站着,抬首望着天边的斜阳,轻声道:“我有事要与你讲。”说罢,蔺明轩便先行离去。

    冯允清虽怀疑自己的耳朵,但还是疾步跟了上去。二人行至一茶肆,蔺明轩进了雅间,冯允清站在门外踌躇,却见蔺明轩回过头来问她:“你要作守门神?”

    冯允清无言,走了进去,站在桌边,等候蔺明轩发话:“大人唤我前来有何要事?”

    蔺明轩不看她,只自行斟了杯茶,冷声道:“坐下。”

    冯允清依言坐下,蔺明轩又递过来一杯茶,道:“那日是我不对,让你撞了脑袋。还有妖书案一事,也是我输了,我蔺明轩愿赌服输,说罢,要我做哪三件事。”

    蔺明轩此言一出,冯允清听得不知所措。她未曾想到,这冷面阎王竟会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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