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罚

    柳宾看着两个靶心,“难以置信”这四个字盖满了他整张脸。

    以往被他拉来同他比试的那些人从未赢过他,也从不敢赢过他。

    在场里训练的弟子则是纷纷拍手叫好。

    第一次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出丑,柳宾的脸上早已无光,咬牙切齿道:“臭丫头,你耍我是不是?”

    姜颜故作无奈,双肩一耸,双手一摊,道:“我怎会戏耍柳公子。你到处拉人比试,我本以为你的箭术会比我好,我这才来找你请教的。不过照现在这个结果来看,柳公子你射箭的技术也不过如此嘛。”

    她的这番话精准的狙击到了柳宾的弱点,激得他最后恼羞成怒,气急败坏地吼道:“大胆!我可是柳氏的公子。”

    姜颜微微皱着眉,抬手揉了揉她那两只受了惊的耳朵,道:“我说柳公子,你能不能别这么大声说话,我小时候被狗吓到过,现在看到你都有点害怕了。”

    柳宾并不傻,听到对方如此明目张胆的戏耍,他那能咽得下这口气。见姜颜没有携带佩剑,不由分说便取出腰间佩戴的剑,直直的朝她刺去。

    这可吓坏了一旁的华影,连忙朝姜颜喊道:“姜姑娘,小心!”

    姜颜一早便知柳宾是个心胸狭隘之人,本来就是来找他算账的;她也没有打算退让,飞身踩上迎面而来的剑。在对方正准备收回剑之前,起身抬脚踢开了剑身。

    柳宾不甘示弱,迅速将剑从另一个方向刺去。姜颜一个转身避开其锋芒,然后飞速绕到了对方的身后,出掌将人推出了几步之远。

    大概是柳宾平时得罪了太多人,场内跑来围观的弟子们见他被一手无寸铁的姑娘打得节节败退,都忍不住开始欢呼起来。

    江承寒坐在练武场的看台上,身后站着一名随从。原本他只是路过的,见里面热闹得有些不寻常便让他的随从——江夜歌将他推了进来。

    他轻轻地摇着手中的白玉扇,道:“早就听闻这姜家收的这个义女不一般了,此番前来她连佩剑都没带就敢跟对方动手。看来她还真是没把柳宾这号人放在眼里。”

    站他后面的江夜歌道:“姜姑娘许是知道了姜公子的伤不是摔的,来寻仇了。想不到她一个女弟子倒是比那些世家公子们要有胆识得多。”

    江承寒抬起左手微微撑着头,摇头惋惜道:“再有胆识也逃不过要被处罚的命运。你看,处罚来了吧。”

    果不其然,柳翁罕竟然真就出现在了练武场的大门口,身后跟着顾西舟跟其他两名弟子。

    他一进来,练武场中瞬间就安静了下来。

    见到场上还在私斗的两个人,柳翁罕心中大为不满,大声喝道:“都给我住手!”

    闻言,场上两个人这才心不敢情不愿的停了手。四目相对,火气冲天,两个人看上去都是一副还没打够的样子。

    顾西舟神情冷淡地看了一眼对面略显狼狈的柳宾,又看了看站在他旁边毫发无伤,气定神闲的姜颜,无端皱起了眉头。

    柳翁罕在来的路上就已经听说了是柳宾先动的手,所以并没有问事发的缘由,转身直接把私斗的两个人带回了院中的大堂里。

    姜颜跪在堂中,心中虽有不满,但也没打算开口辩解些什么。因为她料定这次书院肯定也是偏向柳宾的,索性直接闭嘴不言。

    柳宾与她并排跪着,低着头,竟是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

    见他这样,姜颜不由地生出一脸不爽,握紧了拳头,气呼呼道:“这次你可别想好过。”

    此时的堂外已经围了好多弟子。

    木秋野见到跪在地上的姜颜,一时间有些搞不清状况,还拉着旁边的华影询问了好半天。

    姜鸿倒是知道了姜颜为什么会跪在这里,只是他没有想到自己的师妹竟然会明目张胆的去找柳宾寻仇。

    先前他觉得被打之事有损体面,说出来亦是丢脸,所以才没有把真相告知姜颜。不料,却让她因为此事惹出了祸端。

    柳翁罕端坐在堂上,铁青着脸,对着前面跪着的二人质问道:“你们两个可还记得院中的规矩?”

    见两人半天没有答话,他又开口道:“好吧。竟然你们的记性如此差,那我就让你们好好长长记性,免得其他弟子今后有样学样。”

    他一边说一边将犀利的目光移向堂外,从左到右,在众多弟子身上扫视了一遍,就当是他们的一种警示了。

    顿了顿,他指着地上的柳宾:“你去院里跪三日。之后每日下学后,去山下菜园子里干一个月的活。我会派人去盯着,谁都不能帮忙,不然一起罚”

    柳宾倏地挺直上半身,高高抬起下巴,明显不服:“凭什么?”

    柳翁罕霍然起身,厉声骂道:“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这里是中修院,不是由着你胡作非为的月亮崖,别以为你姓柳便没人敢动了。你做错了事就应该受到处罚。怎么?难道我还罚你不得了?非得派人去请你父亲来此,你才肯认错?”

    姜颜本以为柳翁罕这次又会徇私,没想到他教训起自家小辈来,竟是丝毫不手软,这下她心里倒是解气了不少。

    门外众人皆被他这严厉的模样震住。

    柳家家主的名头一说出来,在哪里都响,堂下之人一下子被问得哑口无言。

    柳宾心知他那位性格阴晴不定的父亲可比眼前的柳翁罕吓人多了,哪还敢再顶半句嘴。

    先前他还昂首挺胸,一副我又没做错什么的样子。此刻竟也收起了倔强的眼神,乖乖低下了头。

    见他无二话了,柳翁罕这才移开视线,望往经常跟在柳宾身后为虎作伥的几个少年,喝道:“还有你们几个,你们自己做过什么事情自己心里清楚。若再犯,我定不轻饶……”

    听到这里,姜鸿脸上闪过一丝难看的神色。他的自尊心不允许他把自己被打的遭遇说给姜颜听,他那争强好胜的性子更是让他无法忍受别人把他当成一个修为不济的弱者看待。

    与其让众人都知道他被柳宾的人打了一顿,而他却无可奈何,还不如大家都闭嘴,不要再提起此事。

    不过堂外几个被点名的弟子心里却开始发怵了,面面相觑片刻后,没敢再抬头。

    柳宾自然清楚柳翁罕话里指代的是什么事,他能买通院里守值的弟子,却无法买通德高望重,不讲情面的柳翁罕。

    这不,还未等堂上之人开口,他便乖乖起身,跪到了堂外。

    柳翁罕怒气未消,将目光投向地上跪着的姜颜,这一下他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姜颜的目光跟了柳宾一路,直到对方跪地了,才收回来。谁知她这刚一抬头,便见到堂上之人正用一种看烂泥扶不上墙的眼神看着她。

    这眼神与柳翁罕之前在授课期间引经据典用来斥责她的那些话有异曲同工之妙。

    姜颜倒也并未觉得有多丢脸,就是浑身被盯得有些不自在。她神情尴尬地用手碰了碰鼻子,索性低下了头。

    这些年受柳翁罕教养过的世家弟子无数,可他却从未见过有像姜颜这般顽劣跳脱的世家小姐,上山打野鸡;下河摸虾鱼;拉人夜游;打架斗殴;甚至还偷偷喝酒。世家小姐身上该有的端庄娴静,知书达理,她是一样都没有。

    最可气的是,大家见她一个女弟子都敢如此,那些男弟子不甘被比下去,竟然也都开始跟着没规没矩起来,弄得书院现在是乌烟瘴气,管都管不过来。

    想到这些,柳翁罕只觉头疼,道:“自今日起,你每晚都给我坐在这堂中抄书,书室里的书需得全部抄完,我会派人将要抄的书籍每日定时给你送过来,你什么时候抄完了,什么时候再来找我。”

    末了,他看向在场的众人,问道:“你们谁愿意去监督她?”

    “我。”

    “我。”

    “我。”

    人群里三个声音同时响起。

    柳翁罕看了一眼堂外举着手,异口同声说愿意的木秋野,白行简,姜鸿三人。皆是姜颜的同伙,当然用不得。

    罢了,还是让东院的朱掌事亲自来监督她吧。

    ……

    中修院的书室上下共两层,藏书上万,丝毫不会比一个修真家族的藏书少。

    这么多典籍得抄到什么时候?

    朱赛儿端坐在姜颜对面,一手拿着书册看,一边淡声道:“既来之则安之,事情都已经这样了,你抱怨再多也无用,还是快些抄吧。”

    姜颜见她手里拿的是一册乐谱,有些不好意思地挠着脑袋道:“朱掌事心中可有怨我占用了你的时间,若是今夜不来此处,你这会儿怕是会在琴房专研吧?”

    朱赛儿道:“柳先生怎样安排自有他的道理,无所谓占不占用。”

    姜颜见她神色比往常淡漠,不知为何竟觉得很有必要跟她解释解释,于是诚心跟她忏悔道:“朱掌事,请你相信我,我真不是有意触犯院规的。”

    朱赛儿放下书,看向她,一本正经道:“书院禁止私斗,你当在入院第一日便知晓。”

    姜颜见她终于肯正眼瞧自己了,心中欢喜,嘻嘻笑道:“知道知道,我当时就是过于气愤,一时没忍住嘛。”

    朱赛儿叹了口气,毫不留情道:“明知故犯,罪加一等。”

    姜颜道:“朱掌事,别这么不近人情呀,那板子的滋味我可不想再尝。我以后若是要跟人动手,一定去山下,这样就不算违反院规了吧。”

    朱赛儿摇头,无语片刻后,道:“再多言,多抄一个时辰。”

    姜颜可不想,立刻收声,提笔开始奋力抄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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