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业

    在采泥场干了两日的活,二十几名世家弟子里有不少人早已是满腹牢骚,时不时就要指天指地的咒骂申氏一番。

    不巧的是,那些咒骂的话被前来视察的申家弟子听到了,几名出言咒骂的世家弟子当场便被喂了一顿鞭子。

    剩下十几个人跟着遭殃,被关回大牢内,活活断了两日的粮食跟水。修真之人,虽有辟谷之能,但也得修为到达一定境界才行。

    申家的人了解这些世家弟子的能耐,自然不会将人活活饿死,渴死。

    因此隔日,便有放饭的守卫出现在了大牢里。不少饿得前胸贴后背的人见到那人,双眼放光,纷纷起身,将身体贴到牢门上,伸出一双乞丐手。也不管对方给的食物味道如何,拿到后便是一顿狼吞虎咽。

    姜颜低头看着牢门边地上的两个碗,不自觉地抿了抿微微干裂的嘴唇,随后俯身,迫不及待地端起地上那碗清水,小心翼翼地一饮而尽。干渴的身体终于得到了灌溉。她回味着嘴里的丝丝凉意与清甜,恨不得手边能再有十碗二十碗这样的清水,饮不尽,用不完。

    她放下手中的空碗,伸手从另外一个碗里拿起一个馒头,正往嘴里送,却听到旁边斜对门的柳宾正对着放饭的守卫大喊:“为什么只给水,不给食物?你们凭什么不给本公子食物?你们是想饿死本公子吗?”

    还能为什么,因为前两日在采泥场出言咒骂的几个人都只拿到了清水。你当时骂得那么狠,会有食物才怪呢。

    姜颜抬头见他瘫坐在地上,一脸无助地用额头顶着前面的牢门,目光涣散,无人理睬。不由地又觉得他这个样子看上去有些凄惨。

    柳宾先前本就是因为英狱头看不惯他,老是不给他吃食,他才在采泥场出言咒骂的,跟其他弟子比起来他确实多挨了几日的饿,刚刚那几句声讨说不定已经花光了他身上所有的精力。眼看原本还有些微胖的他日渐消瘦,境遇也是不幸。

    姜颜动了恻隐之心,见守卫走开后,才拿出自己碗里的另一个馒头,趴在门上,冲柳宾小声道:“柳公子,这个给你。”

    柳宾闻声望向她这边,见她竟然是要给自己扔馒头,诧异之中又隐隐生出了几丝羞愧之色。

    以往跟在他身边鞍前马后的那些少年,不是提前离开了,就是害怕被其他家弟子针对,忙着与他撇清关系。他原以为顾西舟被申家的人有意针对会很惨。后来他才意识到,被同来的世家弟子孤立的他似乎更惨。

    被抓进月登山之前,他也曾前呼后拥,结交甚多。谁知到头来,唯一愿意理会他死活的,竟是他以前针对过的人。

    柳宾捡起对面扔过来的馒头,心中有些不是滋味。只得背过身,将一张脸埋在众人看不到的地方,刚伸手往嘴里送了一口馒头,一颗滚烫的眼水便瞬间夺眶而出,掉落到了手上那块雪白的馒头上,咸咸的。

    姜鸿与柳宾有嫌隙,见到自家师妹出手帮自己的敌人,脸上自然不会有好颜色。

    好在过了两日后,柳宾跟另外五名世家弟子也被申氏的人护送着离开了月登山。

    申正盯着这剩下的十几个人,绞尽脑汁地使唤着,让他们去干挖泥巴搬石头的事情;抑或是将人赶去祭台,站阵列暴晒,心情不好时他就会逮着几名平日里看不惯的世家弟子对他们说一些问候祖辈十八代的恶毒诅咒。

    总之,只要一天没有拿到这些人背后的家族送来的签好字盖好章的正名书,他便一日也不打算让这些人的日子好过。

    终于有修为弱的人扛不住炎热,中暑了。申正悠闲地坐在伞下喝着凉茶,身边跪着两个手持绫娟扇的侍女,为他扇着风。有人倒地他却不以为然,又是一句破口大骂:“没用的东西,这点热都抗不住,这要是我申氏的人,我定要好好教育一番。”

    姜颜站在队列前,将手抬至眉间,勉强遮住了照到她脸上的大部分阳光,道:“申公子,人都晕倒了,再怎么样也应该先将人扶起来吧。”

    申正张口吐掉了嘴里的茶叶渣子,道:“你又是哪根草?也敢来指使我做事。”

    “不敢不敢。”姜颜翻了个白眼,小声道:“你姑奶奶我若是颗草,他日定要长在你的坟头,日日踩你的脸。”

    申正看着她,不耐烦道:“你一个人在那里嘀嘀咕咕些什么呢?”

    姜颜道:“我说,申公子,再怎么说他们也是名门世家子弟,自小被名士的教导,受家族礼仪熏陶,饱读诗书,你这样随意辱骂,随意羞辱,岂不是比打他们一顿更让他们难受?再说了,如果真的闹出人命,恐怕到时候你家的正名书就没人愿意签了。”

    申正一向看不惯忤逆他的人,又听她语言里对自己没有丝毫的恭敬与惧怕,便骂道:“你是个什么东西!一个不知从哪里捡来的血统不正的野种也配在我面前指手画脚。说话也要分主次,看场合,你家难道没有人教过你这些吗?你道野种的命有多值钱?若是姜氏真的把你当回事,怎么迟迟不愿用正名书来换你回去。这说明了什么,说明了连爹娘的不知道是谁的人就算是养在了名门望族名下,也还是贱命一条。”

    台下,顾西舟眉宇微皱,扭头去看旁边的人。果然,姜颜已经被气得咬牙切齿,浑身发抖,双拳紧握,双眼快要喷出火来的地步。

    她冲着台上的人怒极而啸:“你说什么!有本事你再说一遍!”

    申正根本没把她的愤怒当回事,骂道:“你就是个野种,一个有人生没人养的野种。”

    “姜颜,你千万不要听这只小王八瞎念经。冷静,冷静。不要冲动,千万不要冲动呀。”白行简在她身后又是言语安抚又是拖拽,这才稍稍控制住了场面,不然她早冲上前去暴打对方的狗头了。

    虽然大家都知道姜颜不是真正的姜家人,时不时也会有人在她背后说三道四,但是从来没有人把话说得这么难听过。一旁的姜鸿也怕她控制不住自己,惹出什么乱子,连忙按住了她,看着台上,意图反驳:“申公子,你这话就说得……”

    “你又是个什么东西!”

    木秋野隐忍多时,早就看不惯申正的作风,抢过话,骂道:“我看是你这种邪门歪道不知道什么是教养才对吧。别人与你就事论事,你却句句人身攻击,你拿人身世说事之前能不能先看看你自己是个什么德性。敢问,是你自己从小坏了胚子,从根上就开始烂了?还是你申氏的家教把你教成了如今这幅狂妄自大目中无人,德行俱失的样子。再说了,姜家又不止姜颜一个弟子在场,姜家的少主也在哪,怎么就叫姜宗主不把她当回事了,人家明明是不愿向你们这些邪门歪道低头。”

    申正从来没有被人这样骂过,震惊之下,他猛地推开面前的两把扇子,倏地起身,他身边两名扇风的女子被他吓得头都不敢抬一下。他指着台下的少女,道:”你……你住嘴,吃了熊心豹子胆是吧,来人,把她给我拉下去关起来,吊起来打,狠狠地打。”

    旁边的两名申氏门生眼看就要走过来抓人了,姜颜心里的气愤有一半变成了担忧,她看着还很淡定的木秋野,试图甩掉姜鸿的手。但是对方拽得太死,甩了两下都没有甩掉。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在他们的背后响起:“且慢。”

    众人纷纷回头看,台上的申正看着来人,问道:“申雀,你来干什么?”

    姜颜看到来人竟然是那晚在孙宅碰到的少年,十分惊讶,心道:“竟然是他。”随后,望向旁边的顾西舟,正巧对方也正向她望过来。

    他竟然是申氏的人!!!果然是烂船靠一湾。

    申雀淡定地穿过人群,走上祭台,笑着走到申正身边,低声道:“少主何必跟这些人一般见识。况且宗主有令,不能在月登山里弄出人命,不然日后没法跟众家交代,也是麻烦。”

    闻言,申正瞪了他一眼,道:“他们都欺到我们头上来了,你没有听到刚刚她是怎么骂我的,不让她吃点苦头,知道我的厉害,倒是显得我申氏无能了。”

    申雀扶手贴到对方耳边,道:“她可是凤栖台的人,宗主现在正需要他们这样有名望的家族支持,不能闹太僵。若是你真的咽不下这口气,便在场上随便挑一个看不顺眼的人来出出气,倒也无妨。”

    申正认真的考虑了一下对方的提议,随后伸手指着人群中那个长相极不入自己眼的人,道:“那就把她给我拉下去,关起来好好教训一顿。”

    “……?”姜颜转头看着人群中被吓得有些瑟瑟发抖的华影,不服道:“喂,关她什么事,她刚刚可是半句话都没有说。你就这样胡乱给人定罪,还有没有天理了?”

    台下众人面面相觑,不懂怎么台上两人窃窃私语了两句,被拉下去受打的就换了人选。

    申正道:“你这个臭丫头,我说你话怎么这么多?这么爱管闲事,那你跟她一起去好了。来人,把她俩给我带下去。”

    姜颜与华影在众目睽睽之后被两名申氏的人带走后。姜鸿心里是又气又怕,气的是姜颜长了一张嘴,怕的是申正这个好色之徒真的会对她做出什么残忍的事来,到时候回到家没有办法跟家里人交代。

    但是他手无寸铁,也只能在牢中干着急。

新书推荐: 史上最强中学生李同学 [综英美]赛亚反英雄在校园 捡到一头恶犬 [清穿]五福晋只想暴力 江湖那群爹[综武侠] 在恐怖游戏中送外卖 专职玩家,兼职恋爱[全息] 全星际唯一召唤封印师 仙界最强恋爱脑 人鱼的我决定谈一场绝赞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