挑拨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姜鸿深知人言可畏这个道理,心里稍稍有些急了,目光接连扫过那些正低头窃窃私语的人,辩驳道:“谁知道在讨伐之前,柳长青有没有被转移到别的什么地方?杜宗主,说话要讲证据,我师妹那夜与柳长铭恶斗了几个时辰,期间身受重伤,那里还有什么力气去救旁人?”

    这时,旁边的江承寒接过话,不偏不倚道:“这话不假,姜姑娘被送到凤栖台时都还是昏迷着的,此事大家有目共睹。”

    众说纷纭,这下有些不明真相的人又不知道该信谁了。

    木秋霆见殿内众人神色各异,议论之声骤起。他也不好让两个家主在他家伤了和气,便道:“是呀,杜宗主,姜姑娘与柳长铭打斗时我也在场,我也觉得不会是她,况且姜宗主的父母也是因为这柳长青才……”

    那位杜宗主接过话,不慌不忙的笑道:“木宗主,你有所不知,我说这话并非没有证据。兴许姜姑娘确实是不知道幻灵珠的下落,但这柳长青却是偷走珠子的人。此人毕竟出身柳氏,难保不会记恨大家。要单是他一人倒也不足为惧,若他日后带着幻灵珠出来作恶,寻仇,那该如何?”

    此言一出,大殿内顿时炸开了锅。要知在场众人无论身份高低,无论修为强弱,手上皆是沾了柳氏族人鲜血的。杜宗主的一番言论本意是提醒,可到了某些胆小之人耳朵里就成了威胁恐吓。

    “这?”

    “嗯,杜宗主说得有理,这人留着确实是个威胁。”

    “幻灵珠威力无比,绝不能为他所用。”

    “像四大家族这样的倒是不用担心,可像我们这样的小家族可就不好说了。万一那柳长青日后专挑软柿子下手,我们哪有能耐挡得住幻灵珠。”

    “若想找到那珠子,必然得先找到柳长青才行。”

    ……

    那位杜宗主听着四周的议论声,嘴角勾着笑,看了看姜颜,继续道:“各位不信我说的,总该信景陵君的话吧。景陵君那夜可也是去了柳氏地牢的,里面的情况他比大家都清楚。”

    什么?景陵君跟这事有关系?

    众人立即调转视线,齐刷刷看向了神色冷淡的顾西舟,眼神里充满了好奇。

    “这位……杜宗主是吧?你想要知道答案,我不就坐在这儿吗,你只问我一人即可,干什么要拉上旁的人?”姜颜放下酒杯,抬头望向那位年轻的杜宗主,面上明明还挂着客客气气的笑,眉眼间却透着一股冷冷的厉色,起身道:“我那夜比在坐的各位都要早上山,杀了想杀的人,闲着无聊,便在月亮崖里四处逛了逛。别说是柳氏的地牢了,便是柳氏的禁地我也进去过。不过可惜的是珠子跟人,我是一个都没有见着。”

    姜颜说话的语气狂傲不羁,使得旁边的姜鸿忍不住扭头冲她使了个让她快闭嘴的眼色。

    “你撒谎了吧。”杜宗主依旧一副笑盈盈的神态,轻松的语气里带着几丝压迫的味道,道:“那夜明明有人看到是你偷偷放走了地牢里的柳长铭,还想抵赖?”

    就在大家都在等着看姜颜如何作答时,殿内忽然有人出声道:“她没有。”

    众人循声望去,便见仪态端正的顾西舟正缓缓起身。而端坐在他旁边的顾崇耀与顾扶摇也未曾料到他会有此举动,一时之间也感觉有些诧异。

    顾西舟没去看旁边顾崇耀的脸色,单手负在背后,神色自若,语气坚定道:“那夜,姜姑娘进去地牢之时柳长青就已经不在那里了。”

    “你敢发誓你没有说谎?”

    “有何不敢?”顾西舟冷冷的望向对面步步紧逼的杜宗主,淡定的回应道。

    姜颜没料到顾西舟会站出来替她说话,感动之余,心里不知怎地竟生出了几分羞愧,导致她不敢去看他。

    木秋霆本想听姜颜一人狡辩,好从她的话语中找到破绽。哪知事情的走向倒像是与她脱了干系。加之顾西舟的出面,导致他的神情看上去也不怎么明朗了。

    倒是旁边的木秋白见殿内二人僵持不下,担心会起什么冲突,于是便站了出来。不过顾西舟是他未来的妹夫,他也不好当着众人的面偏袒于他,只能以中立的口吻道:“杜宗主,景陵君的为人大家都清楚,一向是最不屑说谎的。你方才说有人亲眼看见姜姑娘放走了柳长青,会不会是他看错了?不如请他出来与景陵君对质,这事自然就清楚了。”

    杜宗主抬头见木秋霆脸色沉沉,一双眸子凶得可怕,这才收敛了些身上的随心所欲,微微低头,恭敬道:“木宗主,实不相瞒,那名弟子先前在月亮崖受了重伤,情况不是很乐观,早已回了宗门,不在此处。”

    这下好了,死无对证,三人都有说谎的嫌疑了。

    这时,脸色难看的顾崇耀开口道:“这还不好办吗?派人去请他来,只要他能开口讲话就行。为求真相,我们不介意在此多等几日。”

    事关顾西舟的声誉的事情,顾崇耀可不想马虎处理。

    杜宗主并没有因为自己牵扯太深而感到担忧,反而轻飘飘的笑道:“顾宗主这个提议好呀。不过我方才也说了,那名弟子受了重伤,若是给他知道他来此处是与景陵君还有姜姑娘对质,怕是会吓到不敢开口了。也罢,景陵君与姜姑娘不过是同窗了一年,也没有旁的什么关系,想来景陵君也没有必要为一个不相干的女子作伪证,所以……我愿意相信景陵君。”

    殿内顿时哗然一片,顾家与木家,以及姜家的人都被杜宗主故意摆出来的那一副欲盖弥彰的姿态惹怒了。

    木秋霆与顾崇耀尚还端着家主的架子不肯发作,姜鸿年轻气盛却是憋不住了,不满道:“杜宗主你说这话是想要其他人如何理解?”

    杜宗主对着他将双手一摊,摆出一副无辜相:“按字面意思理解咯,怎么了姜宗主?我说的不对吗?难不成姜姑娘与景陵君有关系?”

    “你!”对方还在玩弄着字眼,要不是旁边的姜颜及时拉住了姜鸿,估计他就该亮出剑来了。

    同在一边席位的江承寒扭头去看旁边的两人,却在无意间瞥见了姜颜掩藏在袖摆下的手,苍白纤细的手指间隐隐有几丝黑气萦绕。他不是没听人描述过柳氏几位长老的死状。心惊之下他瞳孔骤缩,呼吸亦是一滞。

    杀心!她竟动了杀心!

    江承寒离得近,自然看清了姜颜眼底的阴鸷,对方表面不动声色,可身上暗藏的的杀机却让他感觉不寒而栗,内心的恐惧使他下意识地望向了殿内的杜宗主。

    恰巧这时白焕玉开了口,语气甚是不满道:“杜宗主,现下你只需就事轮事,毀人名节之事还是不要做的为好。姜姑娘与景陵君……”

    “他俩没有关系。”顾崇耀铁青着脸,竭力压着心中的怒火,亲自站出来为他的儿子撇清了一切。

    闻言,姜颜心中莫名一沉,凝聚在手上的力也散了。她下意识抬头去看对面的顾西舟,只见他低眸,谁也没看,不知道在想什么。

    大殿内瞬间陷入了一阵静默里。

    “是呀,景陵君与木三小姐好事将近,郎才女貌羡煞旁人,又怎会与别的女子有牵扯。我等都等不及想要快点喝到这杯喜酒。”杜宗主转头望向主位上的木秋霆,率先打破了沉默,笑道:“还望木宗主到时候别忘了邀请我等。”

    木秋霆面笑心不笑,道:“杜宗主放心,到时候自是不会忘记大家。”

    话题一转,没过多久,殿内的氛围便逐渐从刚刚的剑拔弩张变成了现下的祝贺新婚,热闹堪比迎亲送嫁。

    明明也不是成婚当日,甚至都没有新娘新郎,众人竟也能对着两家家主抬手道贺,这画面简直是诡异至极。

    木秋霆与顾崇耀在旁人的一声声道贺中也慢慢开始展露出了笑颜。

    姜鸿恢复了平静,他伸手推开了姜颜抓在他腕上的手。与此同时,这满殿的奉承与祝贺让他陷入了另一种不满的情绪中。虽然他也没弄懂他自己心里在不满些什么。可他就是觉得似乎方才所有不好的话题最终都落到了他们头上。

    姜颜见他一声不吭的端起酒杯,再一脸憋屈的一饮而尽,便知他心里不舒服,蹲到他身边,道:“师兄,你一会儿派人去跟着那个杜宗主。”

    “怎么?你打算套他麻袋吗?”

    “套他麻袋干什么,我是好奇他怎么知道得那么多。”姜颜心里觉得此人可疑,便想摸清楚对方的底细。

    “你还有心思去管他?”姜鸿哼道:“你先管好你自己吧,你没看到方才顾家那副一心想跟你撇清关系的样子吗?现下其他人指不定就在背地里议论你呢。”

    姜颜撇了撇嘴,无所谓道:“议论议论呗,嘴巴长在他们身上,我也阻止不了呀。再说了,方才跟我撇清关系的是顾宗主,又不是顾二公子,我本就与顾宗主不识,撇不撇清的又有何不同。”

    姜鸿身为一家之主不似她心大,肚中憋屈之感又未消,便懒得再与她多说,给自己增添烦闷。

    姜颜见他不语。便起身跟候在后面的一名随行弟子低声吩咐了几句,随后那名弟子便离开了大殿。

    等她再坐回位置上时,便听到木秋霆在说:“各位,家妹与景陵君成亲之事,我已与顾宗主商议过。只是前些时候事务繁忙还未来得及对他二人说,景陵君,我与你父亲……”

    “木宗主 。”顾西舟还未等木秋霆说完,便矜雅的从案边绕出,去到了殿中央。

    众人都以为他这是等不及要答应了,谁料到他却微低下头,抬手示礼道:“木宗主,请见谅,我不能与木三小姐成婚。”

    啊!众人惊呼。殿内不少人再一次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炸得外焦里嫩。

    姜颜亦是一脸诧异,心道:“他这是打算悔婚?怎么能选在这种场合,这不是当众打木家人的脸吗?唉,这个顾二公子还真是一点没变。”

    “为何?”木秋霆在众家面前尚还保持着最后几丝家主的气度,单手按在案上,手背上青筋突起。语气听上去还算正常,可脸色却已是风云变幻。

    顾西舟神色坦然,理智而又冷静的道:“我与木三小姐并无感情,我不是她命定之人,她亦不是我心中所念。”

    闻言,顾崇耀怒目圆睁,拍案喝道:“顾西舟,你疯了?你怎么敢?”

    顾西舟独自顶着两边的压力以及周遭所有人的目光,坦诚道:“父亲,孩儿并非是不愿听取您的教诲,孩儿只是不想违背自己的内心。这桩婚事于你们而言,可能有千般好,万般好。可于我而言,却无甚意义,因此还请父亲成全。”

    殿内众人热闹看得起劲儿,交头接耳的低声与身边之人交换看法,却没有一人敢站出来接话。

    姜颜看着只身立于大殿中间的顾西舟,莫名觉得他现下真是既可怜又勇敢。

    片刻之后,忽然有个听起来不太稳当的声音道:“这……听上去怎么……怎么像是两位家主在强……强迫景陵君与木三小姐成……婚哪,我说……你们这样做不太好吧,人家好歹…唔唔。”

    由于说话之人太没有眼力劲儿,于是这个迟缓的声音很快就被旁边的人给按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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