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二，阴天，雪停了。每年到了十二月下旬，最难熬的冬天也随之而来，叫人提不起半点劲。

    课间时分，周伊柠趴在走廊栏杆上发呆，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肩膀一暖，她才回过神来。

    “你怎么出来了呀，这么冷的天呢。”徐茜茜问。

    “我出来精神精神，太困了。”周伊柠这几天有些颓废，打游戏的频率降低了，放学后也不再找朋友去吃喝玩乐，连反射弧长的徐茜茜都察觉出了她的异样。

    “你都没怎么跟我玩游戏了，应该睡得挺早的吧，怎么还困？”徐茜茜看着趴在栏杆上的周伊柠，关切地问道，“你最近是怎么了，看起来病恹恹的。”

    “没事，没有生病，你别担心。”周伊柠将脸埋在臂弯，另一只手伸出懒洋洋地朝她挥了挥，不愿把此刻消沉的表情显露于他人面前。

    自从周末那天和祁遇不欢而散，周伊柠内心热泪如倾，苦恼的情绪一直持续到现在，只增不减，但最近也不敢顶风作案去祁遇的教室找他。

    也是在那一时刻，周伊柠才朦胧地感知到，祁遇连生活都已经竭尽全力了，尽管目前对他的情况仍一知半解。

    太快开始的感情容易摇摇欲坠，周伊柠没想过祁遇会对她产生影响，且先不论好坏与程度多少，但只要一闲下来脑子放空，眼前皆是他那冷漠的眉眼。况且真正算起来，两人的接触不算多。最不应该的是，她竟然还不想放弃，或许是不甘心在作祟，他身上的独特气质令人无法抗拒。

    眼睛总是代替心先行一步，只要在夜晚见过雪花飘落他肩头的模样，瞧过风霜凝结在他的眉间，望着他眸中倒映的自己，就不再仅仅满足于注视他，会一直盼望着能自由地出入祁遇的心间，而不是随着时间飞逝，让这份渴望，在晨昏间的缝隙中悄悄消融。

    “唉。”徐茜茜叹了口气，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以示安抚，“你要不和我说说？说不定你说出来心情会好受点。”

    叹息声如尘埃般落在空中，周伊柠一五一十地将图书馆发生的事情告诉她。的确，在讲述的过程中，她的心情也得到了疏解。

    那天祁遇离开后，周伊柠没有立马将补习的钱转给他，而是等了两天才给，因为她想看看自己会不会被拉黑删除。虽然祁遇没有立即回复，到了晚上十一点多手机才传来对方已收款的消息，但起码可以知道她暂时还未被祁遇关进小黑屋。

    “没事的，不用难过。”徐茜茜微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认真地说，“你很好，真的，你也不知道他家的情况到底是怎样嘛，这很正常。况且祁遇对你说的话也没有很过分，他有自己的立场，随便放弃自己的原则就太不像他了，所以我们不要纠结他的看法了。”

    “大不了换一个人喜欢嘛，男人多的是。”

    周伊柠抬起脑袋，看着徐茜茜，眼中噙着浅浅笑意，她轻轻地点了点头，赞同道：“嗯，你说得对。”

    虽然这么说，周伊柠的笑容却柔和而淡然。这是她第一次踢到了铁板。

    “不过，我就不信这个邪了，我一定要拿下祁遇。”沉默了半秒，突然间话锋一转，周伊柠气势高涨，神情变得坚定，她信誓旦旦地攥紧双拳。

    “对了，还有件事跟你说。”徐茜茜看着她这副模样，不禁轻笑出声，然后说，“上次你不是提到祁遇跟一个女生走了嘛，他们看起来很熟的。前几天我找人帮你打听了下，那个同学是和祁遇一个初中的，他大概了解一些。”

    “他们的关系的确非同一般。那名女生叫徐有容，是祁遇的邻居，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可以算作青梅竹马了吧。”

    “那她是我们学校的学生吗？”周伊柠泰然自若地问道。

    徐茜茜摇了摇头，回道：“不是，上高中之前，他们一直在一个班级，但中考是一道分水岭，徐有容因为家里的原因发挥失常，没能和祁遇读同一个高中。”

    “听说上周五是她家里人生病了，但她一个人忙不来，就过来找了祁遇帮忙。先不说祁遇对徐有容有没有产生感情，见到从小知根知底的青梅有困难肯定不会就这么袖手旁观，能帮就帮了。”

    周伊柠表情不变，问了心中一直好奇的事，“那他们有在一起吗？”

    “还有一点，徐有容也喜欢祁遇，虽然不清楚祁遇他是怎么想的，但我保证，他们没有在一起。如果他们两情相悦，早就在一起了。不过也不绝对，可能两个人考虑得比较多，有现实因素影响，谈对象并不是第一位的。”

    周伊柠还在消化徐茜茜提供的信息，“你问的这个同学他了解得也太多了吧！都超过大概了解的程度了。”

    “八卦总是传得很快的，但质量不一定高，我说的这些，你就参考参考吧。”

    *

    今天过得照旧与以往差不多，不过周伊柠有个新发现，祁遇没有像往常一样一放学便赶着去打工了。

    倒不是周伊柠亲眼看见的，而是高子轩发微信告诉她的，也就这几天的事情，恰好是她不在的时候。他还顺带关心了下，问她最近怎么没出现了，弄得他都不大习惯她的缺席。

    周伊柠不上当，料想他是怀念自己带的零食了，“如果第三天还是没有变化，你就告诉我，顺便打听一下原因。”

    高子轩再一次答应得十分爽快。

    祁遇没有去打工，这是个好机会，说明他可以自由支配的时间变多了，但她不打算急急忙忙地凑上前，毕竟是否是暂时的还要再让高子轩进一步打探。

    隔天周伊柠便收到了高子轩的答复，“姐啊姐，你知不知道我问得可辛苦了，连着套了两天话才勉勉强强套出来。”

    “哦？说来听听。”周伊柠倒不关心他是怎么问的，只想知道结果。

    高子轩不废话，直道：“祁遇妈妈上周在街上摆摊不小心脚滑摔到腿了，伤得有点严重，需要人照顾，所以他最近都不怎么去奶茶店了。”

    “辛苦了我的朋友。”周伊柠回了个笑脸。

    高子轩时不时提醒：“别忘了我的新皮肤哦。”

    周伊柠：“知道啦，我不是鱼。”

    周四，天空放晴。

    熬到下午最后一节课结束，徐茜茜去了南西幼儿园接她弟弟放学，周伊柠只好一个人回家。因为司机请了一天事假，她今晚得坐地铁回去。

    离最近的的地铁站还有一两百米，周伊柠在与其反方向的路口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望着距离没多远的地铁口，她来不及细想，随即快走几步悄悄地跟了上去。

    只见祁遇拐进了一个药店，没一会儿便拎了一袋药出来，步履匆匆朝着他的目的地，竟未发现就在他左侧一米远的周伊柠。

    周伊柠猜测许是为祁遇妈妈买的，她继续跟在对方身后，上了人潮汹涌的地铁，挤进混杂着各种气味的公交车。她难受得脑袋晕乎乎的，可祁遇迈的步子又太快，几近跟丢。

    不知过了多久，从路边的标识牌上，周伊柠才知道他们到了白石街，周遭环境不算太差，但比不上市中心的繁华热闹。白墙黑瓦间，小摊贩的叫嚷声不绝于耳，街上掉落了几颗橘子，被路过的行人踩得汁水四泄。

    太阳落山后，气温骤然下降，街灯忽明忽暗。

    似是快到了终点，祁遇脚步慢了下来，却莫名地逐渐往路中间偏移，周伊柠见此不禁皱眉，一边加快了步伐。

    前方一位裹着花色头巾的大叔驾着一辆餐车疾驰而来，正赶着去往晚高峰的路口卖煎饼，像是没料到有人直冲冲地走向路中间，一时刹不住车。

    在双方即将冲撞上的瞬间，周伊柠赶上去急忙拉住祁遇的衣袖将其扯到一旁，两人重心不稳控制不住地跌落在地，祁遇半个身子压在了她身上。

    所幸他们成功躲避了一场矛盾，但也被大叔骂得狗血淋头。

    周伊柠没顾上自己擦伤的手背，先打算把祁遇扶起来，可她好不容易从他背后蹭出来，重重吐了口气，竟发现对方一个轱辘，倒地不起了，闭着眼眉间紧锁，手中却还紧握着袋子，药品完好无损。

    “喂，祁遇？”周伊柠叫出了声，边拍了拍衣服上不小心粘到的污渍。

    许久未等来应声，凑上前才知晓祁遇脸颊两侧微微冒红，周伊柠面色惊讶又关切。

    她试探性地轻轻拍了拍祁遇的脸颊，感觉触感不对劲，然后移至额头，拨了拨有些黏糊糊的刘海，停在额间，手心传来阵阵热意，她视线一转，发觉他仍无动于衷，径直躺在地上。

    “这什么情况，发烧了？”周伊柠低声自问道。

    祁遇怎么把自己给搞出病来了。

    周伊柠注视他片刻，笑了笑，露出坏心眼的表情，但几分钟后，没来由的，望着祁遇即使在没有意识的状态下，那张仍然冷感十足的脸，便连忙压下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