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兰克发表“梦中情臂”论后，立刻意识到连昕和自己不一样。

    他失去一条手臂，并不妨碍他外出捡垃圾找废弃机械义肢。连昕没有腿，总不能坐着轮椅去捡垃圾吧？

    弗兰克好人做到底，对连昕说：“你也别担心，我先带你去肖医生那里看看，有没有现成合适的腿。”

    连昕：“多谢。”

    弗兰克摆手：“谢什么，我们是战友！”

    连昕：……

    弗兰克说干就干，推着轮椅，把连昕送到了基地内肖医生的诊疗室。

    诊疗室偏居东方基地一隅，门口堆满了各种各样充满使用痕迹的仿生机械义肢和机械器官，粗略一看，手，脚，大脑，应有尽有，一应俱全。

    弗兰克废了好些功夫才把这些仿生机械移到道路两旁，勉强留出一条轮椅可以通过的路。

    两人进到诊疗室，诊疗室面积不大，大约二十个平方，分成里外两间。

    外间没有人，墙壁上满满当当挂着各类形状类似但大小不一的仿生义肢，错落有致，有些义肢接近人类肤色，有些则干脆保留了金属的颜色，看得出这房间的主人是个机械狂魔。

    弗兰克朝里面喊了两声“肖医生”。

    片刻，里间走出来一个身穿白大褂的高挑女人，头上顶着一对机械兔耳，左手拿着一个类似焊接器的工具，右手拿着两个金属圆球，球体外壳还只是个半成品，从缺口可以看到金属球里面复杂的机械设计。

    “是小弗兰克啊。”

    肖医生说着，视线移到了连昕身上，只轻轻一扫，似乎就懂了二人的来意。

    弗兰克盯着肖医生右手里的金属圆球，顿时尴尬地涨红了脸：“肖医生……你这样不好吧。”

    “啊？你说这个？”

    肖医生右手熟练地掂量几下手里的圆球，眨了眨眼，笑眯眯说：“我这也是按需办事。基地里有男人想要金属蛋子，我就做咯。”

    “不过这金属蛋子还真是不好做，又要做小又要轻量，还要实现普通的生理功能和一些特殊的功能……”

    弗兰克：“……”眼神示意肖医生可以闭嘴了。

    连昕这下才明白了肖医生手里的金属球是当什么来用的。她第一反应是，连这种人体部位都可以作改造，那给她接个腿对肖医生来说不是小菜一碟？

    有希望！

    肖医生注意到连昕眼底有一丝雀跃，她走近连昕，俯身，掀起盖在连昕身上的毯子，看到及膝短裤下只有空荡荡一片。

    她咋舌，左手接过右手的金属球，空出右手，摸了下连昕的腿部末梢。说是末梢，不过就是比大腿根/部多出五厘米而已。

    机械兔耳掠过连昕的脖颈，她脖颈一凉，那是金属的冰冷质感。

    连昕耳边响起肖医生的声音：

    “……截肢，差不多十年了？”

    连昕有些惊讶，没想到肖医生一摸就能分辨出个七七八八：“对。”

    肖医生直起身，双手抱胸，冷静分析道：“骨骼发育还停留在十年前，大腿肌肉完全萎缩，你现在的状态，不适合改造。”

    连昕瞳孔一紧，还未开口，弗兰克抢先说道：“一般医师当然改不了啦，但你可是肖医生，集美貌智慧于一体的肖医生，连昕的腿，你肯定能治好！”

    这种商业假夸听得连昕脑壳疼，没成想肖医生却十分受用，她哈哈大笑几声，说道：“算你小子识相，这世上还没我肖一刀改造不了的人体。”

    连昕：……

    她废了一些功夫才把肖一刀和肖医生联系在一起。

    肖一刀闭眼，靠着刚刚触诊的记忆在大脑中复原连昕大腿末梢的大小，冥思片刻，在背后墙壁上取下了两条机械腿。

    她拿着两条腿在连昕身上比来比去，似是不满意，接连又换了其他几条腿，几番尝试后，终于选中了两条最适合连昕的腿。

    这两条机械腿的外形做成了仿生人皮样子，连昕摸了摸那外皮，简直和摸人皮别无二致，仿佛真的是两条人腿。

    “没想到这两条最适合，本来是给利贝留的，算了，先到先得。”

    说着，肖一刀把两条机械腿抱进里间，弗兰克推着连昕紧随其后。

    里间布置倒是简单，一个长形工作台，一个手术台。

    弗兰克把连昕抱到手术床上，半截身体只占据了半个手术床，身体残疾带来的冲击直击弗兰克，他这才意识到，没有手臂和没有双腿是完全不同的。

    没有手臂，看上去还是个人，没有双腿，看上去就是个怪物。

    弗兰克有些懊恼，他觉得自己刚刚说话太直白了，没有考虑到连昕的感受。

    肖一刀不动声色地把弗兰克的表情变化收入眼底，她一边戴手套一边说：“小弗兰克，还不出去等着？”

    弗兰克抿了抿唇，退出了里间。

    连昕倒是雀跃不已。

    她很快就要有一双腿了！还是赛博朋克世界的机械腿，想想就很酷。

    肖一刀给她打了预防针：“第一次做改造，可能会不习惯。”

    连昕摇摇头。

    很快，连昕就懂了肖一刀口中的“不习惯”是什么意思。

    白炽灯正对着她的身体，刺得她有些头晕。肖一刀给她两条大腿分别注入了一些液体，可能是麻药，她的下肢很快没了知觉。

    可是，她能清楚地感受到腿部末梢的皮肤被激光手术刀切割，感受到有一些细密如针刺的东西一根根扎进了她的身体。

    她完全感受不到痛楚，却无时无刻不在幻想痛楚，也就是俗称的“幻肢疼”。

    所谓的麻药虽然屏蔽了痛觉，但却百倍放大了肢体被雕刻的痕迹感。人脑是最会自我脑补的器官，通过那些痕迹感，连昕觉得自己要痛死了。

    “想点其他的。”肖一刀提醒。

    连昕被点醒，知道现在的痛觉不过是大脑造成的假象，只要转移注意力就会好些。她照做，果然痛觉缓解了很多。不久后，她甚至完全感受不到疼痛了。

    肖一刀见状，说：“准备工作差不多了，接下来我要给你装右腿，你别惊讶。”

    惊讶？

    为什么会惊讶呢？难道机械腿还能有什么额外的功能？

    肖一刀把一条机械腿抱到手术床上，将机械腿根/部的连接点一条条接到她刚刚种植在连昕大腿的连接点上。

    一条，两条，三条……这功夫是个精细活儿，要在一拳头大的面积上连接上百个连接点，才能保证机械腿正常运作。

    等待的过程是漫长的，连昕已经数了好几遍天花板上的纹路条数，数到她自己都觉得无聊了。

    终于，她听到肖一刀说：“第108条，完成——！”

    话音刚落，连昕还没来得及感受机械腿，蓦地，眼前变得一片漆黑，大脑中似乎有什么正在疯狂运作和爬行，顿时，她的大脑仿佛像一桶灌满水泥的铁桶一样沉重，水泥在铁桶中疯狂摇晃，似乎要冲毁铁桶。

    连昕不知道那是什么。几秒后，眼前的黑幕从上到下、从左到右极速蹦出一行行数字与字母的混合体，她的视野仿佛变成了电脑程序运行的背景板，似乎有人在疯狂敲击键盘，向她大脑输入数据。

    连昕试图捕捉这飞速运行的代码，可代码出现和消失的速度太快了，已经远超人眼能承受的极限。

    她闭上眼，代码却依旧飞速在她眼前飞过，像野蛮人一样入侵她的大脑。

    她仿佛来到了一个数据空间，在这个空间里她有完好的双腿，能自由行走。空间里前后左右上下，目所能及之处全是海量的代码，海量的数据。

    绿色的代码让她大脑眩晕，连昕控制不住地双膝跪地呕吐，吐出来的竟然还是代码……！

    连昕感觉自己的大脑要炸了。

    她觉得自己要死在这个数据世界里了。

    数据爆炸把连昕的身体和意识逼到了极限。这时，四周的绿色代码汇聚成一道长长的数据银河，似是有意识地在她周身缠绕。

    须臾，她发现自己已经处在数据银河形成的螺旋的正中央。

    她的面前出现了游戏系统提示屏：

    【玩家接入赛博空间（CyberSpace）】

    【玩家触发身份解锁剧情点】

    【玩家解锁玩家身份2】

    【玩家身份解锁进度：10%】

    【是否查看新解锁的玩家身份信息？】

    连昕强忍着呕吐，选择“是”。

    【玩家信息：零，性别不明，赛博空间黑客，数据幽灵党首领，莉莉丝全网通缉对象】

    【玩家技能：数据入侵，数据操控】

    【玩家隐藏技能：（待解锁）】

    【玩家生命点数：80点】

    随着数据移动速度变缓，恶心感和眩晕感减轻了不少，连昕反复读着屏幕上的文字，感觉自己解锁了一个不得了的马甲。

    所谓的“赛博空间”应该是指游戏里的虚拟网络空间，马甲的主人“零”是“数据幽灵党”的首领。

    连昕笑了，这个设定听上去就很牛X，只要利用好数据，还能有什么任务完不成！

    不过这个数据幽灵党好像不是个什么好东西，看上去像是和官方对着干的那种反派角色，而且还干了几票大的，不然不会被下全网通缉令。

    连昕皱眉。

    她忽然想起当初游戏邀请函上提醒她要“捂紧马甲”。如果不小心暴露全网通缉的黑客首领就是贫民区连昕，官方岂不是会把她给抓走，严重的甚至处以极刑？

    ……等等，万一她在游戏里死了怎么办？能复活吗？有存档点吗？

    【特别提示：内测玩家没有复活点，死亡即任务失败，失去领取奖励金的资格。】

    连昕：……！！！

    此等与钱相关的头等大事，竟然现在才告诉她！

    垃圾游戏，差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