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林清幽，影影绰绰能听见挥拍而产生的破空声。
苏扶神情微松地挥出了今天最后一拍，有些脱力地倚在竹子上喘气。她抬眼看着正双腿盘曲坐在石头上悠闲咬住狗尾巴草思考的姬玄觞，暗暗咬牙。
“我已经按照你的要求挥了两天的球拍了，你打算什么时候教我点真东西？要知道明天可就是天衍宗的入门选拔了！你不会打算就让我就拿着一个球拍去跟一群人竞争吧？”
姬玄觞垂眸打量了一眼满头是汗水的苏扶，唇边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你知道我为什么让你每天都要挥拍五千下吗？”
“锻炼我的手臂，使它能支撑发球的力道？”苏扶平复了一下呼吸，语气带着几分不确定。
姬玄觞从石头上下来，随手捡起一根地上掉落的竹竿，放在掌心敲了两下，然后对着苏扶开口道，“其实你也不一定非要跟我学网球的，跟那些修士一样去学剑也可以的。在这个修仙世界里，怎么说还是剑修更正统一点……”
“不要。”
苏扶十分干脆地就拒绝了姬玄觞的建议，她微微仰头，声音淡淡，“我并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是注定要回到自己的世界的，因此没有必要像这个世界的人一样学剑。”
姬玄觞盯着苏扶那张波澜不惊的面容，突然像是察觉了什么，他兀地凑到了苏扶的面前，石破天惊地开口道，“你该不会是在……害怕杀人吧？”
如此近的距离，两人的鼻翼都几乎要贴在一起。但是苏扶也只是微微撇开了脸，垂下了黑压压的睫羽，冷声道，“剑会伤人，而网球……应该不会。”
“啊哈哈哈——”
姬玄觞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忍不住捧腹大笑起来，声音断断续续地说道，“我还是第一次听见选择网球竟然是因为这种理由，网球不会伤人？”
苏扶的性格在姬玄觞看起来极为冷淡，仿佛世间万物都不及她眼底。照理来说这样人的应该会随遇而安，很快就能接受修仙界的弱肉强食的那一类法则。
但是苏扶明知现状，却固执地想要保留内心那点法律约束，不愿拿起杀人的剑……
姬玄觞忍不住有点好奇，苏扶之前到底生活在什么样的环境，才会造就她这样矛盾的性格。
“有问题吗？”
苏扶不是很理解她刚刚说的话里有什么击中了姬玄觞的笑点，忍不住蹙起了眉，“难道网球比剑还危险吗？”
“嗯，应该不会吧……”
虽然姬玄觞收敛了些许笑意，但从他的语气中却还能听出笑意，“既然你坚持想要学习网球，那我就大发慈悲地教你吧。”
“这是我帮你凝聚身体的报酬。”苏扶抬眼瞥了一眼姬玄觞，强调道，“这是我们之间的交易条件！”
姬玄觞：“…………”
没从苏扶那里讨到好处的姬玄觞摸了摸鼻子，无奈地说道，“你还真是一点便宜都不愿意让人占啊。”
苏扶不为所动。
“要不然我也不会倒霉到遇见你。”
想起她为了省下买网球拍那点钱，去拼夕夕网购了14.9的网球拍，结果却被姬玄觞拉到这个异世界的事情，苏扶脸色一下子又冷了几分。
贪小便宜吃大亏，但是——有便宜不占王八个蛋！
就算时间倒转回去，苏扶也会在一众大牌网球拍中坚定不移地选择拼夕夕上14.9的网球拍！
“这个世界应该自有一套修行的功法，只是那些功法我们现在肯定是搞不到。我也不可能凭空给你创造出一部功法，所以你真正的修仙之道恐怕还是要进入了天衍宗以后才能展开。”
“问题是你觉得我这个又弱又穷的外来人员，真的能在那么一群竞争选手里面脱颖而出吗？”
苏扶朝姬玄觞示意了一下她那没有几两肌肉的瘦弱胳膊。
姬玄觞单手托着下巴，表情难得认真起来，对着苏扶分析道，“其实我让你挥了两天球拍，也是想你先把身体素质先提升一下，总不能到时候选拔到一半你人先倒下了。”
他上下打量了一下苏扶那弱不禁风的身体，长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算了，我还是先教你一个简单一点的发球吧，至少到时候被人欺负也能还手一下。”
听到这里，苏扶目光不由地望向了姬玄觞。
苏扶的瞳孔很黑，乍一眼望进去仿佛进入了幽深的海底，看不见光亮。
但是姬玄觞发现，在他说出要教苏扶发球时的那一刻，她的眼底闪过了一丝极浅的亮光。
明明就像是夜空中划过的流星一样转瞬即逝，却让看见的人久久无法望却。
姬玄觞捏了捏指尖，唇角微微扬起，他似乎意外地抓住了苏扶的一点小尾巴。
苏扶她好像……很喜欢学习新知识？
不过看着苏扶脸上那副已经有些许不耐的表情，姬玄觞决定把这点小发现暂时压在了心底。
他闭眼感受了一下身体里的力量，然后调动力量凝聚在掌心。他的左手变幻出了一把和苏扶手里一样的球拍，右手则出现了一颗网球。
姬玄觞的身形在葱郁的竹林里明显变得虚幻了几分，他睁开了眼睛，暗红色的眼睛闪过冷芒。
苏扶身体在看见姬玄觞的变化时紧绷了几分，脸上露出防备的表情。
“吓到你了？”
姬玄觞看着苏扶和受了惊吓而竖起了浑身刺的刺猬一样的小动作，眼底的冷意才渐渐散去，转而重新染上了笑意。
“我的灵魂力量比你想象的还要厉害一点，所以能做到一些普通灵魂做不到的事情。”
“比如变化出想要的网球拍……”
苏扶握紧了几分手中的球拍，感受到指腹传来的球拍上绑着的防滑胶带粗糙的质感，内心多了几分安定。
“再比如可以把灵魂实体化，能被人触碰到？”
姬玄觞听见苏扶这句莫名其妙的话时愣了一下，反应过来这是苏扶的试探后脸上的笑容更深了。
他点了点头，语气肯定地说道，“你说的没错，不过——也只能被你触碰到而已。”
苏扶缓慢地眨了眨眼，心下对姬玄觞的特殊又了解了几分。
既然已经得到了她想要的答案，苏扶便开始催促道姬玄觞赶紧教她发球。
“……你还真是……物尽其用，用完就丢啊！”
“希望不是彼此彼此。”
不过姬玄觞虽然嘴上在抱怨着，但是脸上却没有流露出半分不满，相反对苏扶的兴趣越发浓郁了。
他的目光在落在掌心的网球上时变得认真起来。
姬玄觞指腹摩挲了一下网球，眼底带上了几分怀念之色，他语调微扬，“你可看好了我的动作，我只教你一次。”
闻言苏扶的神情专注起来，打算把姬玄觞接下来的每一个动作都深深地记在脑子里。
姬玄觞侧身看了一眼被他的话唬到如临大敌的苏扶，闷声低笑了一声。
偏偏跟个木头一样，到这时候反倒他说什么就信什么了？怎么之前就一副怎么都不信任他的样子？
他接下来要交给苏扶的发球对于新手来说可没有那么简单，但是——对于明天的选拔来说却是十分的好用。
不过能不能学会，主要还是得要看苏扶的天赋。
姬玄觞想起这些天苏扶的表现，觉得苏扶应该是可以学会的。
大不了一遍看不懂的话，就给她多演示几遍……就是对他的灵魂之力消耗很大，估计事后免不了又要沉睡几天了。
姬玄觞脑海中的思绪只是短暂地闪过，他很快就摒弃了杂念，眼中只有手中的那颗小黄球。
他的身体侧对发球方向，用带着薄茧的手指轻轻拿住球，手臂自然地伸直向上，在高点将手指放开。
那颗网球就这样顺着姬玄觞的力道直线上升，并且不带任何的旋转。
姬玄觞的抛球高度比举起的球拍顶略高，在看见球达到预期的那个高度时，他向后弓腰，借助力道挥出了左手的球拍。
那颗在苏扶眼中平平无奇的小黄球以一个极快的速度落到了不远处的石头上，并且在石头上发出强烈旋转，最后直直地向上弹射而起，击打在了旁边生长的竹子上。
正当苏扶觉得这样就结束了的时候。
下一秒，她就看见那块被姬玄觞打出的网球击中的石头“嘎嚓”一声碎成了数块，就连旁边生长的那颗竹子也在发出“嘎吱”一声以后轰然倒下。
姬玄觞垂眸站在原地，仿佛对眼前发生的一切都以司空见惯。
林间的风吹起他身上的运动外套，绣着金色校徽的白色的外套在风中起舞着，像只鸟儿在扑腾着翅膀想要飞离，却被桎梏在那个高大的身影的肩膀之上。
竹林里激起了一阵灰尘，原本栖息的鸟儿也受到了惊吓纷纷飞走。
半响过后，苏扶才收回了心神。
她定了定神，语气罕见带上了几分不确定，“网球……原来网球的威力这么强吗？”
苏扶脑海中努力搜刮了一番她对网球的了解，结果发现她对网球真的一无所知。
“怎么样？我刚刚的动作你能记住多少？”
姬玄觞收回了刚刚特意摆出的帅气姿势，他双手叉腰，低下头冲着苏扶眨了眨眼，唇角扬起促狭的笑容。
苏扶此刻已经恢复了正常。
她看着面前像只哈士奇一样迫不及待地想要炫耀自己的成果的姬玄觞，整个人都沉默了一秒，然后才语气慢吞吞地说道，“我记住了。”
姬玄觞没等苏扶的话断句，就兴冲冲地开口道，“是吧！我就说你怎么可能一次就记住呢？不过不用担心，我可以再给你演示一遍，再多看两次你就能学会了，毕竟我当初也练了几次呢……”
看着姬玄觞愉悦的神情，苏扶都有些不忍打断他那快乐的幻想了。
“我说——”苏扶仰着下巴，眉目间带着少年的意气，语气强调道，“我记住了，全部。”
“……哈？”
刚刚还一副得意洋洋的表情的姬玄觞僵住了，他睁大了眼睛看着苏扶，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就破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