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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种“特别”

    有那么一瞬间,韩毅觉得阴沉的雨天才是最舒服的,这样他可以拉上窗帘关掉整个家的灯,躺在床上,不用担心任何一丁点光亮搅扰他的睡眠。他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喜欢上这种被孤独包裹的感觉,他可以身处其中肆无忌惮地睡觉,能睡多久睡多久,刚好能摆脱掉脑子里那些聒噪的声音,兴许还能做个像样的梦。

    他记不清独自一人待在家里有多长时间了,一个周,半个月,还是已经一个月了……这栋屋子就像是浪矢杂货店一样,似乎不受外在时间的约束,睡着流逝得快,醒来又变得极为缓慢,仿佛这里有自身的一套时间法则。

    原本他是被爷爷接到他们家住的,但在他的苦苦央求下,爷爷还是同意了他自己住在这个家的请求,并且给自己办了一个短期休学的申请,每天三次开车送来奶奶做好的饭,韩毅恍然觉得有些对不起他们。

    他拖曳着疲惫的身子爬起来,轻轻拨开褐色的窗帘,窗外久违的光景映入眼帘,但所见之处似乎尽是一片萧索。他又躺回到床上去了,从床头柜里翻出手机,给爷爷发个短信——“爷爷,我晚上不吃饭了,您不用来了。”还学着电影里大人的样子附上一句“您和奶奶放心,我很好,勿念。”旋即关掉手机,侧卧在床上,正对着床头柜的全家福照片,金色边的相框包裹着一家人的幸福,也包裹着爱。

    说起来,已经有十多天没见过爸爸妈妈了,韩毅又想起来十多天前那个阴雨天的傍晚,训练刚刚结束,他记得那天手感特别好,一连命中好多个三分。他背着训练用的包坐在操场的长椅上,等待着响彻整片校园的放学铃声的莅临。

    他看到叶君涵从办公楼里出来,用手遮着阴绵的小雨,他跑上去寒暄:“叶支书好忙啊。”

    叶君涵新当选一班的团支书。

    “喂,你干嘛在这淋着,回教室啊!”叶君涵的发梢已经能清晰地看出来水迹。

    “我刚训练完,等放学铃声一响我就直接走了。”

    他终于可以分享他这一整天的喜悦了:“哎,我跟你说,我报了生物实验社团,下周一就能和她一起酿葡萄酒了!”

    叶君涵当然知道这个“她”是谁,鼓励般拍拍他的肩膀:“可以啊,把握住机会。”

    他陪着叶君涵走到高一楼的侧门口,刚要打招呼告别,韩毅兜里的手机响了,是保姆阿姨打来的,他担心被老师发现,挂断了。随即打算给阿姨回个短信,他想她应该是要问自己今晚回不回家吃饭,他编辑上“阿姨,我今晚回家吃”,正准备发送。

    “还没放学吗,快回来,有人来家里把你爸妈带走了。”——这条信息伴着一声振动弹了出来,也弹响了韩毅的心弦,他一瞬间慌了神,像是不识字的学前班小朋友一样,像是突然被不知名的东西蒙蔽了双眼一样。

    叶君涵看到了他表情的变化,凑过来看,不禁大惊失色:“叔叔阿姨他们……”

    韩毅恍然缓过神来,像是被闪电击中一般,瞪大了双眼,旋即朝着校门的方向跑去,身后扬起的积水似在对抗着愈发剧烈的雨从天而降的力量。他听到叶君涵在身后大喊自己的名字,听到门卫叔叔的阻拦,听到放学铃声耽搁了几分钟后终于响了起来,其他的,他什么都听不到了。

    等他赶回家的时候,爸妈已经不见了踪影,楼下还有些指指点点的邻居和嘈杂的声音。餐桌上留着一桌子未曾动过的饭,保姆阿姨留下了一条消息之后便离开了,此后她再没来过。同单元的邻居以往在遇见自己时总是会嘘寒问暖一番,也会送来一些吃的喝的,而现在突然陌生起来了,遇到也视而不见。

    韩毅被孤独和恐惧所裹挟着,他不清楚该怎么做,也不清楚该去哪里找爸妈,最不清楚的还是造就这一切的因由。文苏和叶君涵不知何时到了楼下了,用单元门的窗口电话拨到家里,门口的电话吱吱地响着,可他不想接,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们,或者说,碍于面子,他不想让朋友们见到自己此刻的狼狈。

    他捱过一个孤独的晚上之后,次日早晨,一个陌生的电话给家里的座机打来电话。

    “喂,是韩毅吗?”

    他没回答。

    “我是你爸爸的朋友,你爸爸妈妈需要配合接受一些调查,最近暂时不能回家。”

    他依然保持沉默。

    “他们让你去爷爷家住,你爷爷过会应该就去接你了。”

    他哽咽着。

    “别太担心,好好学习,照顾好自己,记住我的电话,有什么事就给我打,好吗?”

    他木讷地点点头,挂断之后才发觉电话那头看不到。

    后来他才知道,打来电话的叔叔是律师。接下来的几天,他过得浑浑噩噩的,没有哭天喊地的恸哭,也失去了往日的活力,也不知道作为爸妈的孩子该怎样去帮助他们。生活对于他来说不过就是等待,等待一个虚无缥缈的结果。

    虽然他只是个高中生,但由于初中毕业那阵子和警察叔叔打过交道,所以也知道一些大人的事情。他心知肚明但却不愿意承认,爸妈应该是犯了错误了,只是不清楚这个错误量度有多大。他想到了平日里偷听到爸妈的涉及到钱的谈话,想到爸爸那次车祸的前前后后,又想到爸爸手里渐渐膨胀的权力,一个个电影里的桥段在他脑海里浮现,他不敢往下想了,他害怕成为那个孤独又被人另眼相看的孩子。他渐渐从一味的悲伤里走出来了,转而变得迷茫,对于看得见的未来他已然麻木了,所以他总是逃避。

    “叔叔,我是韩毅。”他背过了那一串号码,主动打了过去。

    “韩毅啊,最近还好吗?”

    “叔叔,我想问您一个问题,可以吗?”韩毅没回答他的问候,说好太违心,说不好又会引来更多的问候,他选择拒绝回答。

    “你说。”

    “他们……”韩毅顿了十几秒,“会坐牢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许久,叔叔的语气很低沉:“现在还不清楚。”

    “我知道了。”韩毅仍然习惯性地点点头,这次他知道那头看不见,“谢谢叔叔。”

    在挂掉电话前,电话那头补上了一句:“韩毅啊,别太担心,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帮助你爸爸妈妈的,你不要想太多,照顾好自己。”

    这些日子以来,他几乎都是瘫倒在床的状态,闭门拒客,除了爷爷无论是谁来敲门都当作没听见一样。这其中,爸爸的一些往日好友偶尔来过,文苏和叶君涵周末两天都会来,老师也来探望过一次,除了会恭敬地接待一下老师之外,其他的探望都被推脱掉了。还是如之前的心态一样,他暂时没脸见人了。

    手机躲在床头柜里闷闷地响起来,他本不想管,但感觉这次的铃声似乎比以往更响,也更急促。他慢腾腾地把脑袋从枕头挪开,疲倦地抽开抽屉,是叔叔打来的。

    “韩毅,开一下门,我在楼下。”

    叔叔的突然到访让他有些意外,他仍然是对待其他亲戚朋友的态度:“叔叔,我有点不舒服,您不用看望我,我没事。”

    “你爸爸妈妈给你写了一封信。”

    韩毅几乎是从床上窜起来的,光着脚跑去开门,脚后跟踩在地板上发出咚咚的声响,路过卫生间的镜子,他一个多星期以来第一次看到自己蓬松的头发和苍黄的脸。

    “叔叔好。”他的语气里夹杂着焦急。

    “上次见你你还是个孩子,现在都这么高了。”这是一套长辈惯用的说辞,他已经听腻了。

    没有过多问候,他从叔叔手里接过一张信纸,小跑到客厅,打开许久不曾开过的客厅的灯,吊灯甚至显得有些迟钝。

    韩毅:

    爸爸必须要跟你道个歉,如此不辞而别一定让你困扰万分吧,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请原谅爸爸妈妈的无能为力。

    你也不小了,爸爸也不想瞒着你了——是的,我和妈妈犯了错误,更甚地说,是犯了罪,具体的你叔叔会告诉你。我想说的是,我们不单单成为了法律的囚犯,更成为了这个家的罪人,没有给你做出好的表率,让你也受此影响,这是我这些天反复自责的事情。

    我们正在接受调查,你放心,我们会把我们犯过的错误坦白清楚的,争取能赎还自己的错误,争取宽大处理,也争取把对你的影响降到最低。在此期间,只能通过这种方式和你联系,你有什么想对我和妈妈说的,就通过叔叔告诉我们就好。希望这个过程不会太久,希望我们这个家能早日团聚。

    听说你托爷爷帮你办了休学,也好,近来在家休息休息吧。不过要尽早回到学校,不要落下功课,我和妈妈已经是失败的人了,不要为此放弃你的梦想。

    照顾好自己,韩毅,你还那么年轻,不要如此颓废下去。该怎样生活还怎样生活,需要用钱就和你叔叔说,和朋友去旅旅游散散心也可以。这些年我没太限制你的自由,现在也是一样,你长大了,可以拥有你自己的生活了。无论你怎样选择,只要是在正轨上,爸爸都支持你。

    好了,暂且说这么多吧。爸爸妈妈都很想你,加油,儿子。

    爸爸

    2013年春

    “他们……什么错误?”韩毅故意没有用“罪”这个令人恐惧的字眼。

    “是贪污。”叔叔揣着手回答。

    这个答案和他心里所想一致。

    “多少年?”

    “别想太多。”叔叔摸摸他的头,“数额比较小,而且认错态度良好,不一定会判。”

    韩毅没再吱声了,在勉强接纳了叔叔塞进口袋里的一千块钱,并且听他絮絮叨叨关心一大堆之后,叔叔离开了。韩毅捧着这封信仰在沙发上,不让夺眶而出的泪水浸湿这张纸。这是他料想到的结果,本以为过去了这么多天可以坦然接受,但真正面对的时候还是会怆然。

    在他尚且稚嫩、不谙世事的思想里,贪污这个错误似乎陌生的很,他不知道爸爸贪污了多少,也不知道这个错误会给他带来什么样的惩罚。刚刚听到叔叔说不一定会判刑的时候,他心里闪过一丝丝的欣慰,只是不知道这个回答是不是对自己的安慰,是不是要让在绝境中的自己看到一丝曙光。

    他想,无论是或不是,事情既已发生,没有挽回的可能了。他接受他们的道歉,只是希望爸爸妈妈能履行约定,把他们的错误一五一十地坦白,敬重法律的威严,也给自己一条生路。他恍然想起来许多许多年以前,爸爸刚刚调任工商管理局某个科的科长职务时,曾告诫过自己,为官首先要清廉,在清廉的基础上才能做一个好官。他摇摇头,无奈盘踞在紧缩的眉头间——爸爸,您一直以信守诺言教导我,怎么您先忘了初衷了呢?

    既然已经这样,继续颓废下去是最无能的表现,他支起身子来,扭头看见了窗外雨后放晴的天,被夕阳的余晖染透——可他不知道该怎样面对生活、面对自己、面对众人的目光,他想到这两年的种种,想到那么多变故,突然感到寒冷和害怕,他不清楚夕阳之后,会不会又是另一片无尽的黑暗。

    他唯一清楚的是,从这件事之后,一切都会不一样了,以往他有司机叔叔接送、有保姆阿姨照顾,可以用上最新款的手机,买最潮流的鞋,是学校里很特别的学生。但从今往后,或许变成了另一种“特别”——是被别人鄙夷歧视的“特别”,是会被印在简历上伴随自己一生的“特别”,是今后面对一切都颤颤巍巍的“特别”。

    他又瘫倒在沙发上,关于未来,他再度茫然无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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