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夏昭昭浑浑噩噩,只感觉眼前人影晃动,有人在靠近,指着她说着什么,她听不清也看不清,灵魂被塑料袋包住了,什么都是虚幻恍惚的。

    有谁抱起她,什么东西顺着唇缝流入口腔。

    温热的,甜丝丝的。

    噗地一声塑料袋被这东西撕开了,眼前的景象清晰起来。

    抱着她的中年妇女惊喜道:“醒了,昭昭醒了!”

    夏昭昭有些困惑的看着面前的妇女,喃喃道:“花婶?”

    “是我,”妇女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又将茶碗递到她唇边,哄道:“来把这糖水喝完,喝完身上就暖和了。”

    夏昭昭有些懵,盯着妇女乌黑的头发一个劲瞧,心里在想:这难道是死后重新回顾一遍过往,不然怎么会看见年轻的花婶。

    “要不都说夏昭昭跟花婶你亲呢,你看她俩眼珠子都不带转的,就只盯着你瞧,”绑着两根麻花辫的女孩拿着衣服走过来,女孩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瘦瘦高高,瓜子脸,丹凤眼,很是精神,她把衣服递给花婶,“喏,她衣柜里翻的,还是的确良的。”

    “……你是?”夏昭昭只觉得面前的人眼熟却想不起来是谁。

    女孩丹凤眼轻轻上翻,撇嘴道:“我赵招娣啊,还真是文化人出门少,都不认识我啦。”

    赵招娣?

    一道成熟妩媚的身影渐渐与眼前的青涩女孩重合。

    夏昭昭的愣怔让两人诧异,花婶将手贴在她的额头,“这丫头咋迷迷糊糊的,是不是发烧了?”

    额头上的手很干燥温暖,是真实的触感和温度,夏昭昭猛然睁眼,缓缓地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

    那是一双莹白纤细的手,指甲修剪的整整齐齐,圆润可爱,一根不少。

    这不是她的手,她的右手早在车间纺织时被机器搅断了小拇指。

    不。

    这是她的手。

    夏昭昭盯着右手的小痣,一模一样的位置,就在无名指和小指中间。

    “花婶,我想照镜子。”夏昭昭声音还很虚弱。

    “哎,好,招娣你把镜子拿过来。”花婶虽然不懂夏昭昭是怎么了,但还是让赵招娣拿了镜子。

    老式的塑料圆镜,少女脸颊清瘦,却是流畅的鹅蛋脸,额头饱满,杏眼圆圆,鼻子挺翘,嘴巴小小。

    这是一张年轻的稚气未脱的脸,不算多漂亮,却有着典雅的书卷气,还没有被病痛折磨到五官变形,头发稀疏,人不人鬼不鬼。

    她狠狠掐了自己一把,痛感让她热泪滚落。

    活着,她还活着。

    花婶跟赵招娣吓了一跳,花婶连忙去拉她,“昭昭你心里有啥事就跟婶子说出来,可别这样吓唬婶子啊。”

    “是啊,不就是没考上大学吗?多大点事啊…”赵招娣后面的话被花婶瞪得吞了回去,却还是小声嘟囔,“用得了跳河寻死腻活嘛。”

    考大学?

    夏昭昭心中掀起巨大的惊涛骇浪,再结合俩人方才的对话,瞬间明白自己居然回到了1983年,回到了被谋害落水的时候!

    夏昭昭眼底通红,情绪如满溢的水井,咕嘟咕嘟向外冒。

    忽然,她察觉到了一道视线,寻去对上一张老实忠厚的脸,目光陡然锋利,恨意让她猝然爆发,从床上跃起,“滚,滚出去!”

    镜子朝着门边的男人砸过去,清脆的响声吓了所有人一跳。

    “昭昭,那是夏峰啊,是他救得你,”花婶忙拦住还要砸枕头的夏昭昭,有些焦急地冲那边呆愣住的夏峰说:“夏峰你先回去,明天,明天婶子带昭昭去谢你,她现在还糊涂着呢。”

    夏峰嗫嚅着点头,慌忙出了屋子后又忍不住回头望了眼,少女黑漆漆的眼睛直勾勾盯着他,像是看穿了所有阴谋伪装,锐利冰冷。

    他浑身一抖,逃一般跑出了院子。

    赵招娣有些害怕,往墙边缩了缩,说:“要不要送她去诊所啊,她瞅着不太对劲。”

    花婶也正犹豫呢,原本想着这虽然落水了,可现在天气热而且人也醒了,就不必再往县诊所跑,可现在瞅着夏昭昭神情诡异又突然发狂,怎么都不像是没事。

    “我没事了,”夏昭昭缓了缓语气,对着俩人说:“刚是把夏峰认成推我的人了。”

    “什么?推你的人?你是被人推下河的?”花婶惊愕,没想到还有这内情,连忙追问她怎么回事。

    夏昭昭垂眸,语气虚弱,“我当时就走在河边,感觉有人在背后推了我一下,迷迷糊糊就看见岸上站了个男人,只是没看清长相,刚才猛地看见夏峰站在那,还以为就是那个男人。”

    花婶没想到这落水竟然是人为,顿时暴起,“狗|娘|养的杂碎,敢在咱们夏河村害人,昭昭,你等着,花婶去找人把这杂碎揪出来!”

    花婶性子急,安慰了一番夏昭昭,见她人没大事了,便急匆匆离开了,她得去把那个凶手抓出来!

    夏昭昭这时已经隐约觉得刚才的说辞有些不妥,可现下她也一团麻,重生的冲击对她来说太大了,还要消化。

    赵招娣看着低头不语的少女,也不知道谁那么丧心病狂要害她。

    只是赵招娣觉得自己都是泥菩萨,哪里还有闲心去可怜别人,她打了个招呼,也离开了夏家。

    人一走,空荡荡的屋子里只剩下夏昭昭和过往的回忆。

    她再也抑制不住,两行热泪滑落。

    前世的一幕幕走马观灯。

    1983年,8月,她因为意外落水,被村支书大儿子夏峰救起后,迫于流言嫁给了他。

    同年11月3日,在夏家全家劝说下,她被迫顶替了夏峰妹妹夏秀的名额,成为乡镇纺织厂的一名女工。繁忙的流水线作业并没有让她放弃复习,准备一年却因为突然受伤,缺席了当年的高考。

    之后几年间,她怀孕产女,期间因为各式各样的意外缺席高考,随着女儿长大,婆家的指责,她不得不暂时搁置高考。

    等到女儿八岁时,全国下岗潮,纺织厂关闭,她下岗创业,给人站床卖货,在积攒财富的同时,她也想去更广阔的天地,只是在她提出去省城开店后,就突然病倒,一病就到了药石无医的地步,头发大把大把掉,经常呕血抽痛。

    一次意外,她偷听到了丈夫夏峰跟婆婆沈春花的争吵,在两人的争吵中,她才知道自己当年考上了大学,只是录取通知书进了他们夏家,夏秀顶替了她去了北京师范大学。

    这些年她之所以一想考大学就出意外,也是因为怕夏秀冒名顶替的事情被发现,甚至她的病都不是病而是被下了毒,为得就是不想她到省城露面。

    夏昭昭恨他们一家人的狠毒无情,为了替自己报仇,她写下一封揭露夏家人恶行的信,让女儿夏书宁偷偷寄出去。

    这封信寄到了当年最大的杂志《书音》,夏家人不知道,这几年里,她从未放弃对知识的渴望,一边努力看书一边写文投稿,几年下来已经是《书音》最受读者喜欢的作者。

    信一经刊登就引起了全国范围的轰动,这封信成了导火索,而她的生命则点燃了这场大火。

    她的编辑兼笔友王芳报警,警察在调查之下,将夏昭昭被夏秀顶替身份上大学以及这些年夏秀指使母亲沈春花多次下毒谋害夏昭昭的事情揭露出来。

    最终,夏家一家人入狱,村支书夏树田以权谋私,挪用公款被判入狱十二年,夏峰包庇亲人被判五年,夏秀、沈春花涉嫌毒杀一个被判无期,一个被判死|刑。

    生命的最后,她恳请好友照顾女儿,以好友的人品,她相信会善待女儿。

    可她仍是不甘,不仅是对女儿的不舍,更是为那来不及展开的事业。

    或许是上苍怜惜,她在弥留之际知道了自己本是一本年代甜宠里的女主,原本的命运应该是顺利考上大学,在北京遇到志同道合的朋友,一起开办杂志社,还会被优秀的大院子弟们追逐,最终与其中一位天之骄子喜结连理。

    这一切都因为重生回来的夏秀被改变,夏秀怂恿父亲帮自己冒名顶替,只是她就算成了大学生,也没有能力复制夏昭昭的人生,削尖脑袋只是让自己嫁入了大院,婚后却过得如履薄冰,而被她夺了气运的夏昭昭并没有一蹶不振,反而越过越好甚至还要进省城开店,似乎被夺的气运又回到了她的身上,这让夏秀不能接受,才下了杀手。

    只是没想到,上苍对她的怜惜不仅如此,竟然让她重新回到了1983年。

    现在的她,十七岁,是年轻的,健康的,还没有被夏家人设计,毒害的夏昭昭。

    夏昭昭蹲在地上,手指触碰镜子碎片,镜中的女孩在冲她笑。

    现在有两条路,夏昭昭,你要怎么选择?

    是选择跟夏家人死磕到底,还是另辟蹊径选择不一样的人生呢?

    她在纠结,也在衡量。

    院子里传来了脚步声,是赵招娣去而复返。

    她拎着一盒鸡蛋糕走进来,语气酸溜溜道:“花婶让我给你送过来的,叫你好好补身体,还让我告诉你,她去找村支书告状了,会为你主持公道的。”

    夏昭昭眸光一闪,眼神冰冷锐利。

    上一世,她醒来只以为自己是意外落水,花婶也就没有去找村支书夏树田。

    现在拦是来不及了,夏树田那个人,恐怕已经在想要怎么对付她了。

    夏昭昭闭了闭眼。

    赵招娣纳闷这人咋不接东西也不说话了,她嘟囔着把鸡蛋糕放在桌子上,“给你放这儿了,我走啦。”

    夏昭昭盯着女孩,眸光闪了闪,“等等。”

    被她拦下的赵招娣纳闷:“你有啥事啊?”

    夏昭昭笑着将人按在桌旁,又拿了鸡蛋糕塞进她手里,笑盈盈道:“来吃鸡蛋糕,我顺便跟你说点事情。”

    鸡蛋糕是香的,可一口还没吞下肚,赵招娣就差点被少女的话噎死,瞪圆了凤眼,惊恐万分,“你别胡说八道,谁要逃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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