诚信经营

    下城区的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岑晔筋疲力尽地回到家,收拾了一下自己的惨样,随后在黑暗中静静等待。不多时,楼下传来急匆匆的动静,岑晔拉开门,不出意外看到了岑珂焦急的神色。

    岑珂被突然打开的门吓了一跳,随即松了口气。

    “不是说好在场馆门口等我的吗?怎么不见你人,害我白担心哟。”

    “姐。”岑晔苦笑,“有事和你商量。”

    “这么说,你先是目睹了杀人现场,随后发现自己拥有了同样的超能力,今天又被机器人追杀。”岑珂有点生气,压低声音骂道,“但你竟然现在才告诉我?小没良心的!”她上前就要扒拉岑晔衣服。“让我看看,伤着哪了?”

    “先回屋,先回屋。”岑晔被一顿拉扯,匆匆进屋关上门。

    “我知道,一家人。”她带着岑珂坐在床边,“但发生这么多怪事,我也要消化消化。”

    岑珂忧心忡忡:“确实。最近夜吧闹事的多了,外边也不太平。听新光路的餐馆老板说,有几个在隔壁零工市场接活的熟客,已经好几天没见到人了。你这个奇怪的能力不知道是怎么来的,还在上城区被机器人追杀,一个人还是蛮危险的。”

    她一拍手:“这样吧,夜吧那儿我给你放假,这几天你就别出门了。”

    岑晔思索:“也不能一直白靠你养着。我回想了一下,今天在上城区追杀我的都是AI控制的无人巴士和机器人,回到下城区反而没事了。那我只要避免去AI控制的地方就好了,只在下城区活动应该问题不大。”

    “不过最近周围确实也不安生,夜吧里鱼龙混杂,不知道哪天又闹出什么事。以防万一,我们还是弄些东西防身。岑姐,你有什么门道吗?”

    “我倒是认识几个。”岑珂掰着手指头想,“但都不靠谱。嗯,我再打听打听。”

    杂货铺内。

    墨绿色的风扇在天花板上吱吱呀呀地晃着圈,吹起店内斑驳的墙皮。一个八九岁的小孩被扬起的粉尘呛咳了一下,奶声奶气地说:“宗叔,我买一包薯片,钱放在柜台上了。”

    店内无人应答。小孩似是习以为常地蹦跳着离开,岑晔在门口踟蹰,微微探头张望。屋内挤满了货架,和下城区的天色一样晦暗不明,燥热的空气憋闷在狭小的空间里,让人昏昏欲睡。

    “啪”的一声,房间一下亮堂起来,岑晔循声望去,一个头戴鸭舌帽的男人懒散地窝在摇椅中,长腿交叠在玻璃柜上。他摘下耳机套在帽子上,不紧不慢地问:“小偷?”

    “不是!”岑晔慌忙澄清,瞟了眼对方下巴处短硬的胡茬,“叔,我想买点东西。”

    男人又躺了回去:“自助。”

    “那什么。”岑晔绕过地上胡乱堆放的货物,艰难地靠近柜台,小声说道,“我想买会唱 I'm Just Ken的芭比。”

    宗为古怪地看着她。岑晔顶住羞耻:“就是,I'm Just Ken / Where I see love she sees a friend,啦啦啦……”

    荒腔走板的复古小调响起,宗为终于受不了似的起身。

    “跟我来。”

    两人挤过货架,打开上锁的仓库门,钻进了地窖。杂货铺的落魄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扑面而来的冰冷科技风。地窖面积不小,四面是大大小小整齐的蜂巢墙。宗为在墙上按了几个数字,墙面亮起波浪般的光,室内顿时凉爽不少。

    “买什么?”

    岑晔要买的当然不是芭比娃娃。昨天晚上,她灌醉了来夜吧的一个四九仔,套出了武器店的地址和暗号,今天便来探探究竟。

    “有适合新手防身用的吗?”

    最底层的格子倏地弹出,露出一个金属盒子。宗为打开,里面是一把光子刀。

    “多少钱?”

    “5万”。

    岑晔一脸“我见多识广”的表情差点垮掉,她努力撑住,“能便宜点吗?”

    宗为:“本店诚信经营,不还价,无售后。”

    好吧。岑晔想了想岑珂账户上少得可怜的余额,有点可惜,转身离开。她已经摸上了上楼的梯子,宗为突然开口:“可以打工抵债。”

    岑晔光速转身:“请您细说。”

    宗为道:“我需要有人帮忙送货,工资按次结算。接两次单,光子刀归你。”

    岑晔疑惑,“送货不是有快递无人机吗?”

    “无人机不能替人背锅。”

    岑晔还在纠结,宗为投下重磅炸弹:“我知道你能闪现。”

    岑晔瞳孔震缩,还不等她张口,宗为继续:“前几次帮我送货的伙计失踪了,我不想再有钱货两空的事情发生。这份工作会有危险,但你的能力可以帮你。给你三天时间考虑。”

    “还有。”宗为顿了顿,“叫哥。”

    “不行!”

    岑珂态度坚决:“这太危险了。之前的小工都失踪了哦,失踪,就是死了都没人给你收尸,你晓得伐!”

    “谁晓得他安的什么心。他怎么知道你有超能力的?他是不是有什么阴谋?他是不是想拐卖你?”

    岑晔被夺命三连问击得连连后退,力图找到反驳点:“一个交易武器的二道贩子,总归有点门路。他知道我能闪现,却没有大肆宣扬,也没有以此要挟我。而且我已经和他产生了联系,即使要退,也有点迟了。不如顺势而入,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嘛。”

    岑珂开始抹眼泪:“我还是担心你哦。毕竟你是我捡回来的,你认了我做姐姐,我怎么舍得让你去冒险的哟……”

    数字世界开启不久,岑珂在路边遇见懵懂无知的岑晔,因为和过世的妹妹长得像,便不自觉多多照顾她,后来干脆就带在了身边。据说意识上传时偶尔会出现差错,导致有人出现了记忆缺失或紊乱的问题。岑晔就属于其中一个案例,她没有现实世界的记忆,不记得自己的身份,生活常识混乱。于是岑珂给了她自己妹妹的名字,手把手地教她生存。但现在,她拉扯大的妹妹身陷囹圄,她却没有足够的能力把她拉出困境。

    “岑姐,别伤心了。”岑晔轻轻抵住岑珂的额头,“我会没事的。”

    “我接受这份工作。”

    岑晔俯身撑在杂货铺的柜台上,盯着后头闭眼假寐的宗为。

    宗为似是早有预料,慢吞吞地起身,从抽屉里翻出一个手环推给岑晔。

    “功能和市面上的一样,但没有实名认证,不会被追踪。来活了我会通过手环联系你,具体内容当面沟通。客户确认收货后钱再打到手环的账户里。”

    岑晔有些忸怩:“还送手环啊,这多不好意思。”

    宗为见她迫不及待摆弄手环的模样,狠心打破了新员工的美梦:“从工资里扣。”

    岑晔的笑容凝固在脸上。

    “光子刀先赊给你,防身用。还有问题吗?”

    “没有了哥。”岑晔迅速整理了一下表情:“什么时候开工大吉?”

    “傍晚来店里。”

    岑晔骑着自行车准时到达杂货铺,确定了送货地点后,从宗为那儿领了个不起眼的小黑箱。她郑重地把箱子放进自己的背包中,戴上头盔,横脚一跨。二十年前就该退休的共享单车不堪重负地“嘎吱”一声,准备出发了。

    宗为的嘴角有点抽搐:“哪来的古董?”

    岑晔回答得理所当然:“捡来的。放心,定期维护,不散架。”她两指一并,在额前敬了个飞礼。

    “保证完成任务。”

    共享单车歪歪扭扭地骑远了,很快消失在小巷中。岑晔点开手环内的地图,确认了路线。终点在一个废弃的小广场,那里是秋水堂的地盘,也是一些边缘混混醉酒后的聚集地。岑晔只需要在晚上9点前将货物藏到某个长椅下面。

    一切都出乎意料地顺利。广场内人影寥寥,溢满垃圾的垃圾箱东倒西歪,贴满小广告的路灯早已罢工。岑晔很快找到了目标长椅,她拉好口罩,警惕环顾四周,判断没人后迅速将盒子粘到了椅座下,又蹬着自行车离开了。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原因,她总觉得自行车“哒哒哒”地作响,有几道不明视线紧紧地尾随着她。但她前后张望,又没有发现人影。见鬼了,她吞了口唾沫,摸了摸腰侧的光子刀,忙不迭地加快了速度。

    第二天中午,岑晔正在夜吧的吧台帮忙对账,手环弹出一条收入到账的消息。她手指着一位数一位数地数,确认自己没有眼花。

    送一次货,也太赚钱了吧。岑晔美得心里咕噜噜冒泡。

    夜吧大门的塑料珠帘被人撩开了。一个约莫16岁的小姑娘走了进来,似是没料到吧台有人,她像只刚出窝的小鹿,软绵绵、又怯生生地打招呼:“叶子姐今天怎么在呀?”

    “阿落来了啊。”岑晔也不自觉温柔起来,“月底了,我过来帮岑姐对对账。”

    夜吧里的员工大部分都是老板岑珂捡回来的小可怜,阿落也是其中之一。在现实世界里,她年幼丧母,在父亲组建新家庭后不受继母待见,有了弟弟更是被处处数落,直至被赶出家门。岑珂把她捡回来,给了她服务员的工作。尽管胆小又社恐,阿落还是兢兢业业地靠工作养活自己。

    阿落好奇地凑上来,她绞了下手指,湿润的小鹿眼映着酒吧亮闪闪的灯:“我可以学吗?”

    “当然。”岑晔顺势抽出一张废纸,教阿落在上面写写画画。说话间,岑晔的手环又收到了宗为的消息。

    “1”。

    她有种“终于还是来了”的如释重负之感,对完账后骑着爱车晃悠去了杂货铺。

    宗为看着她的车子皱眉:“你打算一直骑它?”

    “是呀。”岑晔笑得很爽朗,“骑行天下,使命必达。”

    宗为沉默。

    “我有辆闲置摩托,日租2000。”

    “坏了要我赔吗?”

    “要。”

    “还租吗?”

    “……租。”

    这次的货物很小,岑晔直接放到了外套内侧的口袋里。她珍惜地摸了摸摩托手把,小心翼翼地跨了上去,在狭窄的巷子里艰难前进,最后在一片废弃工厂前停住。工厂离目的地已经不远了,地上散落着报废的重型机械和尖锐的杂物。岑晔想了想,还是把摩托停在了外面隐蔽的地方。

    工厂内,烟气管道盘虬错节,依附在锈红的铁架上。抬头看,掉了一半的爬梯悬挂在远处被熏黑的烟囱上摇摇欲坠。墙壁上原本应是窗户的位置空空荡荡,只余下木质的窗户边。屋檐处的积水缓缓流下,在爬满苔藓的墙上淌出歪歪扭扭的黑线,洇花了不知是哪个愤青激情创作的涂鸦。

    黑色的小溪继续蜿蜒,舔上岑晔的脚尖。屋顶经过前几日的阴雨更加脆弱,积水规律地落下,汇聚成浅浅的一滩。岑晔在废弃机械之间穿梭,然而下一瞬间,她凭空消失在楼梯拐角处,不见了!

    “滴答,滴答。”

    四周静悄悄的,风奇迹般地静止了。倏地,门口出现一个瘦小的人影,面容掩盖在黑色面罩下。他拉低兜帽,谨慎地踏进了厂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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