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夜寒露重，落下的雪铺在这水墨山色间。
谢知禾带着埙回去时却见这只狐狸正坐在大树上，月光从顺着他的墨发一并流泻下来，只见这狐狸眼神上挑着：“看出来我家阿禾桃花还挺多的，嗯？”
“什么桃花？”谢知禾抬头看他，清亮的眼神丝毫不避。
“那个书生？”九韶拨弄着扇子，眼里微波荡漾，好似浮在月光中的一瓣桃花。
“九韶大人，你跟踪我？”少女依靠在树干上，眼里闪着些许自信和狡黠。
“只不过是担心你，这夜深人静的，这万一我家阿禾被人欺负了或者被狼给咬了该怎么办？”
“呵。”谢知禾转身离去，摆摆手道：“九韶大人还是不必操心我了。”
“怎么能不担心呢？”九韶心叹道。
他听见雪落的声音和少女的轻快的脚步声便猜到是她了，所以一直悄悄跟着。
走着走着，谢知禾觉得自己的心跳越跳越快，很心慌，是之前从来都没有过的感觉。
她脑海里想起来大娘说过的话。
她怎么可能在九韶面前活泼些呢？
不可能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可是越是否定，答案越是肯定。
谢知禾感觉自己真是昏了头了。
她到底是什么时候对九韶……可是他一开始明明只是利用自己的不是吗？
“如果我根本就不能打开你口中所谓的那个宝库，你是不是根本就不会对我那么好，所以我在你的眼中，只是一把钥匙吗？”
想到这里，谢知禾感觉鼻子酸酸的，眼泪有些控制不住，她到底在想些什么啊。
思绪太混乱了，谢知禾只想往前走，往前走，跑过眼泪落下的速度。
可是积雪让路面变得湿滑，谢知禾跑着差点摔倒。
九韶扶住了她。
“别碰我！”谢知禾一时没控制好情绪，甩开了他伸来的手，红着的眼眶根本不想让其他人看见，这样太没出息了。
而九韶对于谢知禾突然间的淡漠和嫌弃也有些不解，向来都是别人看不透他这只狐狸，可是现在……
“为什么突然这么避着我？”九韶心里很是疑惑，“是我太招嫌了还是说阿禾真的喜欢那种白面书生？眼光这么差的吗？手无缚鸡之力的穷儒生有什么用处？”
九韶突然想起这个年纪的姑娘好像都喜欢看爱情话本，喜欢那种书里面的白面书生，难道阿禾也不能免俗？
九韶想到这里就皱了皱眉，真想把那些写书的给抓起来叫他们重写……不过这些写书的大部分也都是些穷书生，难怪会爱写些大小姐跟穷书生私奔的故事。
还是把那些个写书的给抓起来活埋了的好。
这只狐狸这样想着。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着，彼此都猜不透对方的心思。
突然，谢知禾定下了脚步，转身看向九韶，清亮的眼眸带着倔强与坚定，像是做好了某种决断。
她说：“我们今晚就走吧，离开杨州去汝阳，天黑之前应该能到汝阳城，再一个天黑就能到小月国了。”
话里没有半分情感，很冷静很理性。
谢知禾想好了，早些打开那个什么宝库，她也能早些跟这只狐狸断了那些羁绊。
反正九韶一开始的目的，不就是为此吗？
谢知禾这样想着。
九韶听了这话，倒有些意外，“你不与那老板娘告别了？”
“我已经写好了离别书信，就放在了花灯下。”谢知禾语气很平淡，表情看不出任何悲喜。
九韶蹙起了眉头，他发现谢知禾好像很逃避当面告别这件事，每次告别都是用书信来替代。
倒不是心冷，而是……心太软了吧。
所以，阿禾，你对我的心冷又是什么呢？
临走前，团团喵叫了一声。
谢知禾摸着它的头，“嘘，小家伙，别把大娘吵醒了，以后有机会回来看你，给你带小鱼干吃。”
此时谢知禾已经换下了那身红衣，束起了头发，穿上了不怎么显眼的灰黑色衣裙，这套与寻常女子的衣裙设计不同，单就袖子处来说，这件衣服的袖子更窄些，这样活动起来也就更方便，老板娘是真的按照她的要求做的。
九韶在她旁边骑着马，突然问道：“《离人赋》好听吗？”
谢知禾没回话。
“我之前怎么不知道阿禾你还会吹埙啊？”九韶继续问道。
“九韶大人，你最近话有点多啊？”谢知禾挑眉问道。
“是阿禾最近话太少了吧，之前是谁一听要学射箭就跳我身上来的。”
谢知禾没有说话，而是看着一边的风景。
心不在焉的样子。
九韶看出了她的躲避，于是故意用撩拨的语气说道：“阿禾还真是无情啊。”
“我……”谢知禾想反驳一时却找不到什么话语，于是怼道，“无情那也是跟你这只狐狸学的。”
“是吗？阿禾觉得我无情。”九韶问道，“那阿禾说说我无情在哪些地方？”
谢知禾低着头握着缰绳，“好吧，是我无情。”
她认栽了。
比心机比话术，她比不过这只老狐狸。
可是狐狸好像也没多开心，他想看谢知禾笑起来的模样。
“到了小月国，我带你去看月兰花吧。”九韶最这么说道。
一直低着头看路的谢知禾突然抬起头，一句“九韶大人就不急着让我开宝藏吗？”的话还是噎了下去，最后只应付了一句“哦。”
看上去毫无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