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元和三年,五月十五,亥时六刻。

    乾清宫灯火通明。

    顾樘终于批完了手边最后一本奏折,他放下笔,靠向椅背,闭上眼睛揉着眉心。

    总管太监李怀恩端了杯茶过来,放到御案上。

    顾樘睁开眼睛,端起茶盏,问道:“承乾宫歇下了?”

    “回皇上,歇下了,婉嫔娘娘今儿歇的早。”李怀恩身为乾清宫的大太监,已经打听承乾宫的作息快有三年了。

    顾樘只喝了一口就将杯子放了回去,起身道:“去承乾宫。”

    夜已深,寂寥的空中只有一轮满月高高地挂着。

    顾樘停下脚步,抬头看了眼。

    十五了。

    快三年了。

    身后众人静立在原地,低头看着地上的影子。

    顾樘只停顿了一瞬就收拾好心绪继续往前走去。

    暖暖的月光洒在地面上,远远地就瞧见承乾宫宫墙上一排光彩熠熠的宫灯。

    穿过垂花门,止住宫人们行礼发出的动静,顾樘一路径直地走了进去。

    快进入小暑的天气越发炎热,里屋摆着冰鉴,丝丝凉气四散开。掀开帷幔,隔着一层鲛纱帐,沉婉两手握拳,放在衾被外面,小脸更是睡得红扑扑的。

    顾樘在榻边坐了下来,看着床上兀自睡得香的人,接过小兰递来的巾帕擦了擦手,像是抱怨,却又控制着声音:“现下是一刻都不愿意多等朕了,嗯?”

    床上的人好似听到有人在耳边说话,眉头微皱,两只手又无意识地挣了一下,还是没醒过来。

    待他褪去外袍,换好了亵衣。

    一番动静下来,沉婉又翻了个身睡到床里侧去了。

    “日日在外面亮一排灯,就算迎接朕了?先前还晓得多等等,如今呢?”顾樘说着就上前掀开被角,钻进了被窝。

    靠过去,贴着她软软的身子,“还装睡呢,那朕可就要动你了。”

    也没等回复,手就覆上她的小腹处。

    “嘻~你怎么知道我在装睡呢?”沉婉装不下去了,扶着他的小臂,在他怀里转了个身,紧接着就搂住他的腰,又缩到了他怀中。

    顺带嗅了嗅包围了她周身的龙涎香。

    顾樘揽住她腰的手臂又往里探了探。

    明明是热乎乎的一团,在夏日里却让人烦躁不起来。

    怀里的人又倒打一耙,丝毫没有对皇上应有的敬意:“你也不早点过来,还要叫我大热天的,大晚上的坐着不睡,数星星数月亮地等着你。”

    如今是越发地娇蛮了,顾樘亲了亲她的发顶,心想她装的是越来越敷衍了,“朕第一次见到有的人睡着翻了个身之后,还能给自己擦汗的。”

    沉婉说着又摸了摸额角:“没忍住嘛,可能是热的,总感觉有点痒。”

    她醒了也是因为感到痒痒的,不舒服。

    顾樘喊人进来把冰鉴挪近点,又抬起沉婉的下巴给她擦汗,触手却觉出不对,细看之下,心中一惊:“怎么回事?”

    沉婉的额头上冒出了几个红红的小芝麻粒大小的疹子,顶着一头的疹子,她用下巴蹭了蹭他的手,不觉地撒娇:“怎么啦?”

    “今天是用了还是碰了什么不该碰的东西,怎么起疹子了?”短短一瞬间顾樘脑海中想到了无数可能,他将沉婉裹好在衾被里,也不等她回答,就披着单衣下了床,高喊道:“人呢,都哪儿去了!李怀恩呢?去宣胡太医!”

    说完又喝道,“赶紧的!”

    李怀恩在外头高高地应了一声,就去找太医了。

    “没吃什么,也没碰什么呀……”他的脸转眼间就阴沉得吓人,沉婉还有些犯懵,瞧着他的脸色,从衾被里伸出一只手,去够

    他的手,“和往日用的一样,嗯......碰了,就晚上做了一个花灯。”

    几个伺候的宫女太监很快就进来了,一众人战战兢兢地排排跪在了地上。

    顾樘余光瞧见伸向自己的手,不动声色地往回挪了一步。

    下一瞬,背在身后的手被轻轻地勾住了小拇指,心刹时软了一下,态度却未曾松动半分,背对着沉婉,训斥小兰小春两个丫头:“你们两个是怎么贴身服侍的?娘娘额上生了疹子,竟要等朕夜间来发现!”

    “倘若……朕今日不过来呢?”

    一群粗心大意的奴才,眼睛都装在头顶上!

    小兰两个到现在都没有瞧见疹子,只以为很严重,也以为是她们自己服侍的不当心,又很担忧,齐齐磕头认错:“是奴婢的错。”

    顾樘努力忽略背后的小手:“娘娘今儿一天都干了什么,有没有碰什么不该碰的东西,从头到尾,给朕细细地想,认真地想!”

    一番问话下来,顾樘初步断定沉婉是在给花灯上漆的时候,对清漆过敏了。

    心底到底松了口气,虚惊一场。

    小兰回想着:“奴婢晚上没发现娘娘不舒服,只知道她热得额头发汗,所以添了些冰。至于清漆,是从前没有接触过,这一次是奴婢大意了。皇上放心,以后不会再让娘娘碰花灯,额,不会再让娘娘碰清漆。”

    顾樘没再理会这个丫头的口误,只严肃地吩咐道:“这件事,不许外传,以后也不要再出现这样的事。”

    众人磕头遵旨,顾樘抬手让他们先出去了。

    待一众人都出去了,顾樘终于转身一把握住快要将他手指摇断的小手,看着被窝里的人,咬牙切齿道:“朕一个不在,你就出事,叫朕说什么好。还有,下次朕审问奴才的时候,不能干扰朕。”

    整只手都被握住了,沉婉只能努力用指尖挠挠他的掌心,装作无辜的样子:“没有呀,只是你不要太凶嘛,小兰一紧张就不太伶俐的。”

    屋子里的人也被他的气势吓得不轻,虎着一张脸!

    顾樘挑眉,语气很是瞧不上:“伶俐?朕看她就没有伶俐过。”刚说完掌心里的手就用力挣脱了出去。

    沉婉抽回手,嘟起嘴,有些生气他总是嫌弃小兰:“小兰哪里不伶俐了,我看你那个李怀恩才不伶俐呢,他出去请胡太医都这会儿了还没回来!估计等他回来我的疹子都消了。”

    说完又抬手摸摸额头,很着急的样子。

    顾樘看着她装模作样,不去与她辩论李怀恩岂是小兰那个小丫头能比的,很是无奈:“真是个娇娇,做个花灯还能起疹子。”

    沉婉很无辜:“我也不知道啊。”

    顾樘坐在床沿上,眼神中是她读不懂的情绪:“要是日后朕不在你身边怎么办?”

    沉婉歪着头思索了一会,然后很认真地问他:“你怎么会不在呢?”

    顾樘看着她理所当然的困惑,有一瞬间的窒息,她怎么就没想过自己能独宠两年多的原因呢?

    压根就没有想过以后还会有别的情况吗?

    这是在宫里!

    他再开口却是:“朕若是批完奏折晚了,就不过来了。”

    “哦,不来就不来吧,我本来就是睡着等你的,这样就一个人直接睡到天亮。”沉婉嘴上是这么说的,可是整张脸立马就肉眼可见地耷拉下来了。

    “气性这么大?”顾樘弯腰揉了揉她的小脸,可还是不觉地哄她,“哪次晚了朕没过来?”

    烛光下,一张莹白的小脸瞬间转晴,嘴角不由地上扬:“也是哦。”

    她颇为苦恼的样子,却笑得跟偷了腥的猫似的:“就没一天是不惦念我的,还说什么不过来的话。”

    顾樘摩挲着她的手,黑眸望着她,但笑不语。

    不多会李怀恩也领着胡太医到了。胡太医仔细检查了一遍后也表示没什么大碍,只留下些外敷的膏药就告退了。

    彻底放下心后,顾樘亲自给沉婉涂了药,却不急着休息,又让小兰把花灯拿过来。

    他远远地站着,欣赏了会花灯,突然开口道:“过两日,随朕去行宫避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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