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想什么呢？”安迪拿文件在谭宗明的眼前晃了下。

    这会儿刚开完会，她和谭宗明在办公室商议下一步的进展方案，谁知他竟在走神。

    “老谭，感情归感情，工作是工作，你要是再这样下去，小心被员工举报。”安迪开起了玩笑，自从他和黎婷在一起后，已经不是第一次被她抓到工作时开小差了。

    “不关婷婷的事。”谭宗明解释，“我是在想和远博谈合作的事，感觉这次难度比较大。”

    “还有你老谭搞不定的事？”安迪笑。

    “我又不是上帝，我解决不了的事多着呢！安迪，关于这次的合作案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安迪合上手里的文件，表情恢复认真，道：“远博集团的确是个好的合作伙伴，他们有我们没有的资源和优势，而且在上海他们基础薄弱，想急于扎根，又不熟悉本地行情，不可能单打独斗，最好的方法就是和本地的巨头公司合作。你说，他们不找你还能找谁？”

    安迪抛给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又无奈道：“不过这个周明薇的确不太好对付，软硬不吃，一时间我也摸不着她的软肋。”

    安迪口中的周明薇正是远博集团董事长的独生女，也是上海分公司即将上任的首席财务官。据老严给的资料，周明薇是哈佛商学院的MBA硕士，主攻企业管理、企业投资和财务管理，并且有在华尔街金融公司工作的经历。安迪见过周明薇两次，一次是她初到上海，她和谭宗明代表晟煊去给她接风洗尘；再一次就是她和谭宗明受邀参加周明薇的生日宴。虽然只是短短两次相见，安迪却发现这个周明薇似乎对她有着一种若有若无的敌意，也许是女人的第六感，她觉得周明薇不会好相处。

    提起周明薇，谭宗明也有些无奈。作为养尊处优的大小姐，她脾气古怪他倒也能理解，但是他不理解的是，每次在他觉得合作案有继续发展的希望时，周明薇总是借机拖延时间，跟他打起了太极。不应该是他们更加急于立足吗？相较之下反而显得晟煊更加着急了一点。对此，谭宗明很是不爽。

    “安迪，记得约周明薇晚上吃饭。”谭宗明松了松领带，站到窗前舒展身体。

    “以你的名义，还是以公司的名义？”

    谭宗明回过头看了一眼安迪，无奈道：“你喜欢用哪个就用哪个，只要把人约过来就行。”

    “上海的夜景真的很不错。”坐在窗边的女人收回视线，看着对面的男人露出一个明艳自信的笑容。

    谭宗明矜持地微笑，伸手打开桌上汤锅的盖子，顿时热气蒸腾，香气四溢。他避开周明薇的视线，道：“这里的汤很不错，养颜滋补，周总可以试一下。”然后，拿过周明薇面前的汤碗给她盛汤，晶莹的雪耳，白嫩的乳鸽肉，外加点缀的蜜枣和枸杞，使得清香的汤味侵入鼻腔，诱人食欲。

    “原以为你长居国外，会喜欢外国菜多一点。”谭宗明又道，白天他让小李订了一家意大利餐厅，可是周明薇却临时变卦，说是想吃上海本帮菜。

    “谭总是想说我变化无常，难以捉摸吧？”周明薇一边拿着白瓷勺小口地喝着汤，一边笑着说道。

    “哪里，周总说笑了。”

    周明薇搁下汤勺，双手托起下巴，有些无奈地道：“工作时间我喜欢听别人叫我周总，但是现在是私人时间，谭先生是否能换个称呼？”

    谭宗明与她视线相接，笑着说：“那周小姐在私人时间喜欢听别人怎么称呼？”

    周明薇打量着面前的谭宗明，他一脸悠闲，说话简直滴水不漏，索性把话挑明：“周小姐这个称呼也不必了，叫我Vivian吧。”

    谭宗明笑而不语。这个周明薇在工作上三番五次地存心刁难，他倒也不见怪。作为上市公司的CFO，周明薇有自己的立场，她总是能把事情做到恰到好处，让对方难以回绝。但是，他谭宗明也不是任人摆布的角色，即使周明薇有王牌在手，他也不可能一再迁就。合作的机会有很多，晟煊不是非远博不可。

    “我很欣赏谭总的风度，自从远博上海分公司成立以来，谭总都帮了不少忙。今晚，我要代表公司上下好好敬你一杯。”周明薇举起酒杯。

    谭宗明举杯跟她轻碰了一下，然后仰头将红酒一饮而尽，他倒是很好奇，周明薇到底在卖什么关子。

    “谭总，关于远博集团和晟煊之前谈的合作案，我们已经有最终定论了。”终于，她开始正式提及此事。

    谭宗明拿起筷子替她夹菜，语气轻缓道：“不急，合作案可以等到工作时间再谈，现在是用餐时间。”

    周明薇心中气结，这个谭宗明真是狡猾得像只狐狸，前几日还催着他们给答复，现在她准备表态了，他倒反而不急了。其实自打有意向谈合作起，她一直都在试探他，就是想摸清他的底牌。远博在北京根深蒂固，但在上海还是新起之秀，他们需要一个实力雄厚并且信得过的合作伙伴，而谭宗明就是他们的首选目标。但是几番考究，周明薇发现谭宗明这个人为人老练，处事圆滑，喜怒不形于色，的确不好拿捏。不过以她的经验判断，这个男人虽然高深莫测，但是如果能跟他合作甚至是成为朋友，就不愁远博在上海未来的发展。

    晾了他们那么多天，周明薇心知该见好就收，到嘴的肥肉还能让他跑了？她矜持地笑了笑，假装不满意道：“谭总说这话就是没拿我当朋友了，远博一直都是诚意满满地想要和晟煊合作，但是之前出于各种因素，我们一时也拿不定主意。真是抱歉，这是我们工作上的失误。”

    周明薇的语气充满歉意，谭宗明却不以为然。诚意？他可真没看出他们那满满的诚意在哪里？的确，远博有骄傲的资本，所以才敢在他面前如此高姿态。心里虽是这么想的，可是表面功夫还是要做到位，谭宗明笑道：“周总不必介怀，慎重考虑是应该的，不过商场上的形势瞬息万变，早日敲定决策对双方的合作是百利而无一害的。”

    “谭总说的是。”周明薇道，果然是久经商场的厉害人物，三言两语就将其中利害关系挑明，化被动为主动。不过她周家人也不是没见过大风大浪的，应对这种商场往来自然不在话下。周明薇抬手理了理头发，展现一个明媚的笑容，道：“今晚我就是替家父向谭总传话的，关于远博和晟煊的电子产品研发案总公司那边已经达成了一致意见，将由我全权负责远博分公司和晟煊合作的所有事宜。”

    “那真是再好不过了。周董有你这么能干的女儿，远博的未来发展肯定会更上一层楼！”

    听着谭宗明客套的称赞，周明薇优雅地端起红酒杯，语气轻快地说道：“谭总，预祝我们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谭宗明举杯。

    安排好司机送走周明薇，谭宗明有些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周明薇这个女人心思细腻，观察敏锐，看来以后和她打交道不会那么轻松。晟煊和远博的合作案谈成了，他心里也松了一口气，看着窗外如梦如幻的夜景，谭宗明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喂。”听筒里传来对方甜美的声音。

    “这么晚，在做什么？”只有面对她，谭宗明才能变得如此温柔。

    “在画画啊！下周有个含金量很高的油画大赛，我之前已经报名了。”

    “哦。”谭宗明以为一天不见她会说思念自己，却没想到她一心全扑到油画上了。

    见他的语气似是有点失望，黎婷又连忙问：“今晚还过来吗？”

    “今晚刚刚谈成了一个合作案，晚上要回家去处理一些公事。”

    “哦，那好吧。别忙太晚，早点休息。”黎婷体贴地说。

    这回轮到令她失望，谭宗明想象着她皱眉的样子，轻轻笑出声来，又道：“本来在想要是你希望我去，我会马上赶过去。”

    听他的话，对方也欢快地笑了起来，却道：“你还是回家吧，工作要紧。”

    缠绵地挂了电话，谭宗明的嘴角又勾起一抹温柔的微笑。

    早上，黎婷站在镜子面前，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昨晚一直画到凌晨，她此时眼皮直打架，迷迷糊糊地洗漱，然后拿起书包准备去学校上课。

    突然，桌上的手机响了起来。她走出浴室拿起一看，来电显示是一个陌生的号码。黎婷犹豫地接通电话：“喂您好，请问哪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