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魂

    莲花池岸边,圆苍此时已经是鼻青脸肿了,楚玚那一脚后劲太大,圆苍嘴角的血几乎就没停过,连跪也跪得摇摇欲坠,可楚煜城在他身旁依旧气的几乎跳将起来。

    “皇兄,用刑!用大刑!我现在叫他们去山下取刑具!……”

    “用刑还用得着刑具吗?”视线冰冷的楚玚再次走出来。

    楚煜白急忙扬手打断他:“你再一脚,他半句话也不用说了!”

    在这样一来一回的对话里,圆苍早已吓得慌不择言,在地上砰砰磕起头来:“贵人饶命!贵人饶命!我说了,我真的什么都说了!三个月前,永安侯府二公子悄悄派人送了具已经棺敛好的女尸来,并指名一定要我帮他为这名女子连做七七四十九天的水陆道场。”

    “为什么偏是你?”楚煜白沉声。

    “因为……因为他不知从何处打听,我除了能做普通的水陆道场,对镇压冤魂的术法也早有研究。”

    楚煜城怒目骂道:“妖僧!”随即转目看向弘悟,“此事你可知晓?”

    圆苍到底有些良心:“贵人!住持不知!他对我的事都不知晓,这些消息都是我在那些贵人来寺里上香之时,从他们面相看出他有愁苦之事,便与他们攀谈一二,才慢慢将消息散出去的,无非是希望这些贵人将来能助我提升名望,也为化些香油钱。”

    楚煜白此时眯了眯眼怀疑的看他:“你当真能镇压冤魂?”

    圆苍登时像霜打的茄子,实话道:“不能,我那些都是藏经阁的经书上随便抄来的符纸图形,就是哄人玩儿的!可贵人您有所不知,虽然只是骗术,并没有什么真凭实据,可那些因着我这些小消息便主动将各种尸首送来的人,当真是络绎不绝。”

    圆苍的话,让在场所有人皆沉默下去。圆苍说镇魂,镇的其实不过是活人的惧心和愧疚,而由此见,又有多少平白蒙受不白之冤的亡魂,在这一场场不伦不类的道场和经语中不得升天。

    楚煜白沉声:“说回那女子!”

    圆苍忙叩头:“是!那女尸送来时棺敛已毕,牌位上只书梨娘之位四字,连个落款也没有。我便将其停灵于那间莲心殿。道场都是久做习惯的,并没有什么其他异常,褚公子事忙,也并不能每日前来观看,便只叫小厮来监督观礼,可奇就奇在这!”

    圆苍脸色忽的苍白许多:“道场做到第七日,那日一早,我随众僧和小厮一起再来到这里,却见棺材盖子翻到一边,里面的女尸竟然不见了!”

    所有人听闻此言脸色骤变,楚煜白沉声:“有人偷尸?”

    “或许吧!”圆苍似心有余悸般惨白着脸喃喃自语,“可我和小厮都看到那翻开的棺盖里侧,分明有两个轮廓分明的血手印!就好像……好像它是被人从里面硬推开的!”

    这一次,周围之人已经响起一声低呼。禇齐脸色亦是难看,但他还是转目瞪了那些士兵一眼,几步走到圆苍面前:“妖僧,你休得在这里妖言惑众,蛊惑人心。”

    圆苍听见禇齐不信他,急得膝行几步:“真的,侯爷,那天,小厮还叫来了二公子,二公子只看一眼棺盖上的血手印就吓得跌在原地,口不能言了,再后来,他被你们侯府的仆从抬回去,我就再没有见过他了。”

    听闻此言,周围仆从与士兵再次忍不住议论纷纷,禇齐脸色肉眼可见的再次阴暗下去。

    正当所有人揣测纷纷之际,楚玚却沉默着脸色冰冷的再次走到圆苍面前,居高临下望向他:“还不说真话吗?”

    圆苍早已怕了楚玚,望他如同望着鬼魅:“国……国公爷在说什么……小僧听不懂……真的听不懂。”

    楚玚静静听着,他望着圆苍的脸,薄唇微抿,眼中再次现出狠厉。

    圆苍整个人抖如筛糠。

    “他当然不会说,”一个引人瞩目的声音忽然自莲心殿偏殿那方悠悠响起,随即是轻微的脚步,众人惊讶,转头,看到自大殿墙侧缓缓走出两个毛茸茸的人影,大雾弥漫,那两个人影在浓雾中渐渐现出容貌与身形,所有人在看清来人时不禁瞪大了双眼,掩藏不住眼中满目的惊讶。

    下一刻,以楚玚为首,连同褚齐、魏安侯及在场所有官员无不纷纷躬身行礼,齐声道:“微臣,见过三殿下。”

    场面一时静默,被身后小厮搀扶着缓缓走上前来的三皇子楚煜晋脸色苍白,眼下乌青,头上束青玉发冠,身上穿青色棉质长衫,手拢衣袖,身披一件厚实无比的黑狐毛披风,通身上下裹得密不透风一般,可饶是如此,他瘦弱的肩膀仍旧在阵阵咳嗽声中轻晃:“各位大人请起。”

    楚煜诚最是心直口快,望着来人,只奇道:“怎么是你。”

    楚煜白忙拉住了他:“不得无礼!”随即向楚煜晋行礼:“皇弟!”楚煜城想到自己确有失礼,于是跟着弯腰:“皇兄!”

    楚煜晋恭声回礼:“皇兄。皇弟。”

    短短四字,疏离淡漠,自然在三兄弟之间划起一道冷漠的隔墙。

    这事亦怪不得楚煜白和楚煜城两兄弟,楚煜晋是皇帝柔妃所出,柔妃在宫内不受宠爱,生下二公主楚娆时身体渐差,产下三皇子楚煜晋之后已是油尽灯枯。

    楚煜晋长到两岁,柔妃便逝了。楚煜晋因为自小身体虚弱亦被皇帝送到宫外佛寺内抚养,期望祈求佛恩,延保福寿。

    直至楚煜白加冠礼的那一年,那是近年皇族内最大的喜事,整个皇城上上下下喜气洋洋,恭祷祝贺,也是在寿宴那一天,三兄弟间才在宴席上匆匆一瞥。在那之前,所有人都快忘了还有这样一位皇子。

    “煜城刚刚失礼了,”自觉气氛疏冷,楚煜白急忙替兄弟赔罪,“他还小,不懂事。连我也不曾知晓,原来你就住在文元寺里。”

    楚煜晋笑笑:“皇兄客气了。”

    楚玚走上前来:“三皇子刚刚说‘这妖僧不会说真话’是何意思?”

    随着楚玚的话落,所有人将目光望向楚煜晋,不想后者却莫测一笑,略显苍白的脸庞抬起,将目光回视向楚玚:“那国公爷刚刚问圆苍‘为何还不说真话’又是什么意思?”

    楚玚怔住了。

    楚煜城在旁急了:“是啊,楚玚,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你快说啊!贺云璃还在那怨鬼手里呢。”

    “我……”楚玚凝着眉头,他将视线匆匆望向紧闭殿门的莲心殿一眼,又顺带扫了一眼禇齐,却生平第一次,不知该如何开口。

    “国公爷,”楚煜晋拢了拢衣袖,走上前来,“我知你顾虑,亦知你真正在乎的人,不过此事与‘她’无关,她不会受牵连。况且,”他沉吟着,缓声开口,“据我所查,褚泰犯这样的事,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楚玚长叹口气,开口道:“刚刚在水中,我似乎因怨鬼之力看到了她生平的一些琐事。”

    “你看到了什么?”楚煜白问。

    楚玚黑眸微凝:“夏日天气,莲花盛开之际,褚泰在这莲花池中的乌篷船上,(jian)(yin)了一名女子。”

    此话一落,在场众人无不倒吸一口凉气。

    禇齐慌了,他几步走上前来:“国公爷……请您慎言!”

    楚玚沉着脸:“那女子就是梨娘,此事发生时,妖僧圆苍就在莲池岸边,为褚泰把风。”

    楚煜晋这话一落,众人身侧只听‘扑通’一声,竟是刚刚本还咬牙犟嘴的圆苍如泥人般瘫倒在地,满面惊恐。

    似乎无需再多言了。周围魏安侯府的家仆们响起纷纷议论之事,连魏安侯本人也皱着眉头看向禇齐。

    楚煜城道:“那这怨鬼就是‘梨娘’?那贺云璃所说的招魂之人呢?”

    楚煜晋道:“或许是梨娘亲妹,”他从身后小厮手中接过一沓纸张,“弘悟大师托我调查梨娘,因早年梨娘有来文元寺捐供,我们从她留下的籍地信息,查到梨娘被褚公子逼嫁之事,为此事梨娘双亲早逝,梨娘在这世上的血亲只余妹妹一人而已。”

    这话一落,周围人再看向褚齐的目光都有鄙夷。褚齐黑着脸。

    楚煜城开口:“褚泰倒罢了,那梨娘为何要绑贺云璃?贺云璃又与她无怨无仇!”

    “我在水下时,”楚玚开口,“梨娘对我说,贺云璃对她来说很特别。但具体有何特别,她没说明。”

    楚玚话落,楚煜白和楚煜城惊异目光纷纷望过来,在场众人里,只有他们三人亲眼见识过贺云璃识妖御妖的本领,也只有他们三人知道贺云璃真正‘特别’之处。

    “她不会想‘吃’了贺云璃吧!”楚煜城语带哭腔,“拿来‘补身体’之类的?”

    “说什么傻话呢!”楚煜白喝斥他。

    “可皇兄,贺云璃她能识妖,她一定与他人……”

    不想楚煜城一席话未结束,原本一直安静卧在一侧的半虎忽的仰天大啸一声,随即前身伏地,冲着莲池方向呲牙欲战。它原本安静,众人不觉,此时一声虎啸,喝得山林中响起阵阵鸟叫兽鸣。

    月光下,众人惊诧中随着半虎所对的方向望过去,才发现,原来不远处,莲池上,原本只是浓密清白的雾霭像忽然被染了颜色般变得浓黑。

    那黑雾无风自动,漫天漫地猛得向莲心殿方向袭来,一刹那,铺天盖地,天地无色,月辉不在,所有人伸手不见五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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