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的路很快，若珩坐在乌云背上，叶策和琳琅依旧坐在她左右，顾朝彻闭目养神，没说话。

    花月夜知道这次试炼自己是彻底输给了琳琅，心里有些不服气，于是她坐在顾朝彻身后，问他：“听闻师兄闭关北鸿山，而今出关，想必修为大有精进，恭喜师兄了。”

    顾朝彻淡淡地看着她，没说话。

    天下谁人不知玄英顾朝彻修行神速，一日抵百年，他已是化神期，半步渡劫。

    在他之前，最年轻的化神期的修士是他的师父，坐忘峰峰主，天下第一剑闻鹤临。她到渡劫期的时候也不过三百来岁，但顾朝彻比她还快百年，顺利的话，也会是最年轻的渡劫期修士。

    不过人间修士到渡劫期，无论是突破飞升，还是应劫飞升需要大机缘也需要大气运。

    花月夜这话说得太轻松了，她自知说错了话，脸有些红，乖乖坐着，没再跟他搭话。

    若珩抱膝坐着，脑子里思绪纷乱，又一下子理不出一个线索，索性什么都不去想。

    李琳琅在她身侧，看着失神的叶策，有些奇怪。从见到顾师兄后，叶策就一直没说话，她戳了戳叶策的手臂，“怎么了阿策，你好久没说话了？”

    阿策？

    若珩挑了挑眉，他们三人在齐家镇相遇，为了一个房间起了争执，后来一起拜入乾元宗。

    寻常修行课程，试炼，三人都是一起，早早地就成了朋友。琳琅一向喊她阿珩，但很少听见琳琅如此亲密喊他？

    难道说男女主终于有情况？

    虽然小说里写琳琅对小朝一往情深，但说不定呢？叶策毕竟是男主啊！

    夹在两人间的若珩感觉自己头顶发着闪亮的光，她在心下暗记，下次一定不能坐在男女主中间，这样太不利于他两培养感情了！自己绝不能当男女主感情的阻碍，要成为他们化学反应的催化剂！

    叶策回过神来，朝琳琅安慰地笑了笑，“顾师兄长得有些像我家一位前辈，一时有些睹物思人罢了。”

    “叶家前辈？”小说第一法则，只要有两个人物长得像，背后一定有大故事。原著里根本没写到顾朝彻的身世，他出场就已经是玄英，如果不是若珩穿书遇到他，根本不知道他从小是个孤儿，后来还成了乞丐。

    但是在这种修仙世界里的重要角色，怎么可能身份只是个普通人？前世若珩想帮他找到自己双亲，但除了一块玉佩，没有任何线索。

    果然是剧情开始后，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什么伏笔都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听家里人说那位前辈是个风流人物，骑马过斜桥，满楼红袖招。他是临州城有名的纨绔子弟，”

    “那是多少年前的事情？”若珩感觉自己抓到了一条线索，这人设一听就很有故事。

    叶策摇了摇头，“三百多年前前不知为何他离开了叶家，之后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

    “你见过那位前辈吗？怎么说睹物思人？”琳琅有些疑惑，叶策看着不过二十岁，那位前辈少说也有几百岁。

    “我自小在家中就看着他的画像，难免对他有些神往。”

    若珩知道叶策险些经历了一次身份败露危机，她眼观鼻鼻观心，不敢有丝毫变化，生怕被琳琅察觉到什么。

    “那你知道那位前辈叫什么吗？”琳琅不疑有他。

    “叶初七，我一直觉得这是他随便取的诨号，不是他的真名。”

    叶初七？这么随便的名字一看就是假名。

    若珩心想。

    “叶初七？”琳琅喃喃念着，“好特别的名字。”

    叶策垂下眼睛，“很随便的名字。但顾师兄也只有几分像画像。”

    熟悉的逍遥峰大殿就在云层之下，白浩死死地看着谈笑的三人，晋朝公主，临州叶家，他们两就罢了，怎么那个没有一点灵力的人也能在这次试炼胜出，不过是运气好抱到大腿罢了，若珩是吗？

    你这样的凡人还是应该乖乖待在下界，来修什么仙呢？

    ＊

    如果有人跟林鹭洲说，有一天顾朝彻会带着师弟师妹们一起回来，他一定会对那个人说，你是不是在做梦。

    他是那种温柔体贴的人吗？

    现在他不得不承认，有时候他也会变得不像他。看着一同回来的弟子，本来是先到先得的规则变得有些难办了。林鹭洲对他们说：“既然各位是一起回来的，各位都算试炼成功。”

    顾朝彻打断他，“不是”

    林鹭洲挑了挑眉，他直觉这位好师弟有情况，往常他可不是会管这些闲事的人。

    “琳琅师妹斩杀魔道，当是第一，叶策御兽往来，当是第二，至于第三嘛，”他拖长了音，看着若珩，“若珩师妹问出魔道的背后主使，理当第三。”

    顾朝彻既然发话，也没谁有这个胆子去反驳他。

    “幕后主使？若珩师妹，那人是谁？”

    “崔行之只说了江州二字，之后就咽气了。”

    林鹭洲喃喃念着“江州”，又朝众人宛然一笑。

    “我会将这次试炼的结果禀告师父，路途遥远，你们去休息吧。”

    逍遥峰上清殿

    林鹭洲整了整衣袖，走进上清殿，这里是他的师父，乾元宗掌门王一阳的居所。此刻，这位不知寿数的修士正在和他的师妹，坐忘峰主闻鹤临下棋。眼看棋局快决出胜负，林鹭洲站在阶下，安静侍立，他微低着头，只能看见闻鹤临红色的长裙。

    闻鹤临是乾元宗唯一不穿道袍的修士，今日她穿的是华丽的红色长裙，裙脚袖边有金线绣就的云纹，裙身则有银白的雪鹤飞舞。江湖上关于她有很多传闻，传说她是灵剑门的孤女，灭门时以一剑诛杀魔族，传灵修剑法，开天下剑修之门，又有人说她早就得证大道，寻得长生，只是喜欢美貌青春，才以如今的面貌示人。更有甚者编排她前收顾朝彻入门，不过是看上了他，想收作入幕之宾。

    关于她的种种传闻，她总是一笑了之，她曾经解释过，那不过是因为世人对天才的想象太过贫乏，才会生出种种传说。当今天下第一剑的闻鹤临容貌倾城，长眉飞鬓，杏眼桃腮，看来不过二十余岁。此刻她闲靠在榻边，玉白的手指执着一枚黑棋，久久未下，对座的王一阳微笑着摸着自己的长胡子，看着自己这位青春年少的师妹。

    “罢了，这一局你胜了，师兄。”

    她将手中棋子放下，微叹，她一边整理衣袖，一边说道，“鹭洲，他们的试炼如何？”

    “晋国公主李琳琅名不虚传，她是这十人中的第一名。”他拱手，“依弟子看来，她也是这辈弟子中的第一名，天资……不在昔日小朝之下。”

    “嗯，李琳琅十五岁就闻名玉京，玉京剑派的掌门说她是百年难遇的天才，虽有身份加持，想来也不会浪得虚名。”她站起身，头上的流苏钗如花摇曳。“其他人呢？”

    “临州叶家的少主叶策第二，若珩第三。”

    他顿了顿，“小朝和他们一同回来的，试炼结果也是他裁定的”

    闻鹤临闻言轻笑，话音上扬，“小朝闭关回来了吗？”

    提到顾朝彻的时候，她不再是慵懒模样，她变得灵动，好似一下子有了生气。

    “玄英自北鸿山归来，想必闭关失败，心魔难除，境界不能更进一步啊。”

    王一阳将师妹的变化都看在眼里，他这个师妹太看重太宠爱那个徒弟了。

    修仙界早有了不少难堪的传闻，乾元宗人不敢明面上传，私下里早就说遍那些明里暗里的流言。

    闻鹤临闻言冷笑一声，“师兄未免太过看轻小朝，小小心魔，除之亦有何难？”

    王一阳只是眯着眼，没说话。

    他问过玄英，他紧闭着嘴没说话，看他神情，王一阳隐约可感，那不是普通心魔。

    他倒是很好奇，玄英冷心冷情，到底是什么事情让他境界停滞，甚至不能对师长言明。

    他想到久远的记忆，一桩久远到只有几个人还记得的事情。

    “人之不能祓情，固性之使然也。”

    王一阳长叹一声。

    闻鹤临一向不喜欢他这副口气，既然成为修士，就应该摒弃七情六欲，心怀大道，不然如何长生？

    但她十分敬重王一阳，没有反驳他。只是声称有事，说罢告礼而去。

    从林鹭州身边走过时，他侧身行礼，她朝他点了点头，一阵风吹过，他闻到了从她身上带来的香气，悠远淡然，临州月兰香，他心道。

    “鹭洲，你觉得叶策如何？”

    王一阳的声音唤回了他的理智。

    他垂下了眉目，掩掉自己所有的心思。他开口，声音温润，“临州叶策，一手御兽术变化万千 ，天资却不如琳琅师妹。”

    “就算不如李琳琅，也是同辈中人的佼佼者了。叶家盘踞临州三百余年，根深叶茂。天下第一制香世家，名声在外，但三百余年，这是第一位在尘世露面的叶家人。”王一阳说。

    “之前没有叶家人出现吗？”林鹭州两百余岁，只知道叶家制香名冠天下，四海八洲的名门修士，王公贵族都好叶家香，但说穿了，也不过就是个卖香的大商人。

    更何况临州地处边远，是距北鸿山最近的人族城池，一向不在修仙界眼中。

    但他听自己师父的话，感觉这个叶家颇不寻常。

    王一阳摇了摇头，关于临州叶家的消息，外界知道得很少，只知道这一辈的少主就是叶策，传说他亲手所制月兰香价值连城。

    曾经北燕国皇帝为哄宠妃一笑，以万两黄金请叶策制香。那位宠妃仅闻过一次，就再也没有忘掉那个味道，她说那是一种令人甘愿死亡的味道。

    可惜后来不论那位国君再怎么开价，他都没有出手。

    他说他烦了，懒得给任何人做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