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大早，程笑意就醒了过来。
她将窗户打开，任风灌了进来，吹散了屋内的闷热。
昨晚睡的时候，心里一直装着事，导致她一整晚都没睡好。
程笑意将新竹唤了进来伺候她梳洗。
程正良每天都要早起上朝，所以早饭都是她自己在房间吃。
吃完饭后，她告诉新竹，“你今日去北街盘下来一间铺子，不需要太大，适中就好。”
新竹不解问道：“小姐今日怎么想着买铺子了？”
她将她思考一夜后得出的想法告诉新竹，“既然别人家的书肆不售卖我的话本，那我为什么不能自己当老板呢？”
新竹一想，觉得自己的主子说的非常对，不愧是她主子，可……
“小姐，咱们怕是没钱盘铺子了。”
“嗯？”程笑意下毛笔的手一顿，她堂堂薛三少居然没钱了，“怎么可能？新竹你是不是算错了？”
新竹摇了摇头，“您月初为帮误入风尘之地的铃兰姑娘赎身，花了五百两。您不就是因为闯入烟花之地被老爷罚了半月禁闭。”
倒是真有这事，但她也不至于这么穷了吧？
“哦对，您见她可怜，不敢将人带回家，还将城外的院落借给她居住。”
程笑意刚想说，让她去账房支取下个月的。
新竹似是猜到了她在想什么，“小姐，您预支的零花钱已经到下一年的了。账房说，您再需要用钱怕是得给老爷说了。”
“那……”程笑意刚开口，便又被打断。
“对，您要是再典当贵妃娘娘寄来的东西，老爷便再不许您出门了。”
程笑意呵呵笑了两声，“多大点事，这个时间想必阿爹已经下朝了，我去书房寻他，他自是会支持我的想法的。”
说完就带着新竹径直去了书房，还未等进去，就看到二叔程正善从里面走了出来。
程正善看着小侄女问，“笑笑来寻你阿爹？”
“嗯。”程笑意问，“二叔这一大早的过来，也是寻阿爹的吗？”
“对对。”程正善又说，“现下你阿爹不在这，容家少爷来了，你阿爹正在正厅呢。”
“好，那我一会儿再去。”
程正善一脸笑意的说，“那二叔就先走了。”
“二叔慢走。”
程笑意在院中晃荡了会儿，估算着时辰差不多，那容家少爷应该已经走了，这才前往正厅。
“阿爹！”
她噙着笑跑向坐在主位上的男人。
程正良放下手中茶盏，一贯冷峻的脸上浮现出笑意，“慢点跑，什么事这么急。”
程笑意立在一旁，给程正良垂肩捏肩，笑的很是谄媚，“阿爹，我想开家书肆。”
“哼。”程正良哼笑，这丫头果然就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你这是又没钱了？”
程笑意讪讪笑了两声，“这不前阵子行侠仗义了吗？”
说起这，程正良就难免生气，“行侠仗义到那烟花之地。”
他抬手点了点程笑意的眉心，“你呀。”
他突然想到了近日发生的事，“笑笑啊，阿爹就你跟阿满两个孩子，你阿姐如愿嫁给了她心心念念的心上人，可宫内如何艰险，你又是不知……”
程笑意宽慰她道，“阿爹放心，阿姐和圣上青梅竹马情投意合，圣上一定会护着阿姐的。”
程正良叹了口气，“你阿姐蕙质兰心，我这个做爹的自然不担心。倒是你。”
程正良看着不谙世事的幼女，难免担心，“现下你也大了，阿爹也给你寻一门亲事可好？”
程笑意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不好。”
她歪着脑袋说，“笑笑要一直陪着阿爹。”
“哪有姑娘家不嫁人的道理。给你找一个对方门楣不高，没什么规矩的。阿爹手里还有些积蓄，到时候给你做嫁妆。”
程笑意听着自己阿爹越说越跑偏的话，正色道，“阿爹，您要是不想给我钱开书肆就不给，用不着拿亲事搪塞我。”
说完就跑开了。
立在廊下的老乔见二小姐跑了出去，这才走了进去。
程正良看着已经消失不见的幼女的身影，“老乔，我是不是太纵着这丫头了？”
老乔也是叹气心中百感交集，“当年夫人生二小姐的时候难产大出血，夫人落下了病根，小姐身子也不大好。您对她打不得骂不得，这才养成了娇纵的性子。”
提起亡妻，程正良眉眼中尽是哀恸，但也没忘记幼女来找他的事，“你待会儿去账房那拿点钱给笑笑送去，她爱怎么胡闹就随她去吧。”
“今日容昭过来的事，别跟笑笑提。”
老乔满口应下，“老爷放心，这二小姐向来是不会管这事的，估计也只当是容家少爷拜访恩师来了。”
程正良看着外面阴沉的天，“这天怕是要变了。”
——
得了盘铺子的钱后，程笑意算是放下了一桩心事，铺子的事也有新竹去谈，她索性自己来画书肆内室的图纸了。
程正良一向喜欢清净，所以家中奴仆很少，她身边的丫鬟也就新竹一个。
如今新竹去北街盘铺子，她这倒是愈发安静了。这安静的氛围用来思考是再好不过。
既然是要开家书肆，那书柜的陈设自是必不可少。
她之前也光顾过几家书肆，那书乌压压的摆在了一处，找一本书无异于大海捞针，要想知道那是什么书，还得一本本的拿下来看，还浪费时间。
程笑意想着，将书按格子分类存放，同一类书放在一个格子里，再在一旁挂上木牌，写上书名，这样就自然知道那一格放的是什么书了。
当然，最中间的一格自然要放由“笑笑不说话”亲笔撰写的《女掌柜》一书。
但书格挨着的也万不可过密，这样依旧是乌压压的，看着也很难受晃眼，倒是可以加几盆绿植。
程笑意将这些一一拿笔记下，等新竹回来后，便可同她一道商议了。
她又想着再设一个阅读区域，这样可以先将书拿过去看，等确定买了再付钱自是可以的，那这样一来，便需要再招一个茶点师傅。
至于后院……
“小姐！出事了！”
新竹人还没到，倒是声音先传了过来。
“小姐，您怎么还在编撰话本？”新竹额头上布满了细汗，在这快要入夏的季节，她可是一路小跑着过来的，就是为了给她家小姐传递消息。
程笑意却是头也没抬，还在想着如何装修后院，“我不是说了无大事外，不要来找我？”
“倒是你，不是叫你盘铺子去了吗？”
新竹将地契掏了出来，递给了她家小姐，“北街的铺子如今有几家营生不好，早就起了要贩卖铺子的心思，我就和他们周旋了一下，谈了个价格低，地段好的，就在湖岸边，瞧着风景也可好。”
程笑意将地契接了过来，“辛苦你了，先歇着去吧。”
“好的。”新竹刚走出了两步，才想起了刚才看到的事，被她家小姐一打岔，差点把正事都忘了，“小姐，出事了！”
程笑意将地契收到了盒子里，不慌不忙的问：“出什么事了？这不是事情解决了吗？”
“哎呀！”新竹急切的说，“不是这件事，是老爷要给您议亲了！”
“？？？”
程笑意一脸不信，“怎么可能？要议亲阿爹会自己给我说的。肯定是假的，你也不要听风就是雨了，且看着吧。”
“对哦。”新竹险些就要被她家小姐说服了，“可……容家少爷已经将聘礼都送了过来。”
程笑意喝茶的手一顿，茶杯又放回了桌子上，似是有些不可置信，“你说什么？”
新竹又重复了一遍，“容家少爷已经将聘礼送了过来。”
“？？？怎么可能！你看到了？”
新竹点了点头，“我刚才回来的时候路过前厅，看着院子里摆满了红木箱子上面还系了红绸……”
程笑意话还没听完，就急匆匆的跑了出去，她本以为昨日阿爹是开玩笑，没想到今日连聘礼都下了。
而且竟然都不带和她商量的！她才不要嫁给这个容家少爷，包办婚姻不可取，她要像阿姐一样，嫁给自己喜欢的人。
“阿爹！”
程正良看着幼女气冲冲的跑了过来，就知道她已经知道了这事。
他本就没想着瞒着，所以刚才新竹过来的时候，倒也没拦着。不过这一盏茶的功夫，程笑意就找了过来。
程笑意看着院子里摆的那些“聘礼”，眉头忍不出突突的跳。
她走到程正良下首，也没坐下，径直说明了自己的来意，“阿爹，我不要嫁给容家少爷。”
程正良苦口婆心的劝道，“这容家少爷少爷文武双全，在朝中还有个一官半职。再说了，他曾是你阿爹我的学生，我们也知根知底的。”
“可笑笑不喜欢。”程笑意说，“况且我连那容家少爷是何模样都没见过，他是高是矮是胖是瘦我都不知。”
程正良呵呵笑了两声，倒是没想到女儿在意的这个，“这个笑笑大可放心，那容家少爷自是气宇不凡一表人才的。”
程笑意撇了撇嘴，“那笑笑也不喜欢。”
“我想像阿姐一样，嫁给自己喜欢的人。”
程笑意最是羡慕长姐程笑满了，阿姐嫁给了自己喜欢的人，二人自小相识，自是情投意合，不过皇家子弟娶亲大抵是不能按照自己的想法来的。程笑满虽如愿嫁给了心心念念的少年郎，但终究是侧妃。
最后先帝崩逝后，现在的圣上即位，程笑满也并没有正位中宫，皇后便是当时的正妃。但程笑满总是说，他们之间都是父母之命，没有感情。
最后程笑满虽是贵妃，但依旧恩宠非常。
程正良却是正色，“婚姻大事，自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阿爹，我不要成亲，我不要！”
“此事由不得你，如今庚帖已换，我已和那容家夫妇商议过了，下月初八便是吉日……”
下月初八……如今已经四月十五，就剩二十来天了，哪有议亲这么仓促的。
“阿爹，你是要卖女儿吗？”
“你！混账！”程正良被气急了，“我就是平日里太纵着你了，才将你养成这般无法无天口无遮拦的样子！”
“既然这样，成亲前你就待在家里哪都不要去了，给我安生待嫁。来人，把二小姐带到房间里，好生看管。”
“阿爹！”程笑意不解，她不知道事情为什么就演变成了这个样子，程正良从小到大都没有逼迫过她什么，这是第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