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仪华宫,瑾妃正于皇帝对弈。

    永安帝抬眼看着对面妇人不见老态的昳丽容颜,手中落下一白子,斟酌着开口:“朝中御使弹劾你兄长整日碌碌无为,拿朝廷俸禄,却不为百姓分忧……”

    “皇上。”瑾妃将手中棋子放在白玉棋钵中,语气淡淡道:“后宫不得干政,朝堂之事,皇上自己定夺便好,不必顾忌臣妾。”

    “但那毕竟是你的娘家……”

    “先君臣,后父子。这个道理,皇上应当比我懂。”瑾妃看着永安帝,神色认真。

    见她不似因跟自己置气而说的气话,永安帝低声细语道:“好好好,依你依你。”

    说罢又继续下起棋来。

    若是从前她定不会理会这些琐事。

    她自幼受宠,本就不愿入宫,但父亲含冤入狱,一个个兄长不堪大用,眼看求救无门,与其落入他人之手被人玩弄,还不如入宫做贵人。

    没成想,这一试,她成了宠妃,娘家也因此翻身。

    皇帝喜爱她,她知晓,但帝王无情,她不做不切实际的梦。

    她懂进退,也知足。皇帝烦于朝政,需要事出有因,那她做这个妖妃魅惑君上,担了臭名便好。

    在她看来,他们是各取所需。

    可在女儿不止一次提过,宣平侯府仗着她是宠妃横行霸道,她们母女的臭名天下皆知,实在不美。

    应当约束候府众人一二。

    从前她觉得她无儿子傍身,娘家又是那般行事做派,虽引人诟病,却少了被帝王猜忌的嫌疑,又可活得肆意。

    但她看着渐渐长大的女儿,忽然觉得若是日后她有了心上人,嫌弃她有这样一个母妃该如何?

    世家大族最重名声,她想女儿日后有个好归宿,但皇室在朝臣心中有几斤几两,她心知肚明,那些世家的老顽固根本不在意你是宠妃还是公主,一旦涉及自身利益,他们便会不择手段。

    她只希望,如今挽回,为时未晚。

    是以,在这四年中,大到候府,小到仪华宫的宫人,她都处处约束。

    名声是转好了不少,但活得也有些憋屈。

    就在帝妃二人在棋盘上厮杀博弈之时,秦颐一踏入殿中。

    自及笄后,她便一人独自居住在离仪华宫不远的揽月殿,时常往仪华宫跑。

    “给父皇母妃请安。”她规矩行礼。

    永安帝见小女儿来了,立即放下手中的棋子,眉目温和道:“一一来了。几日不见,一一越发美丽了。”

    知晓女儿爱听什么,永安帝顺着女儿的心开口夸赞。

    这是他与心爱之人的血脉,亦是最得他心的孩儿。

    “父皇不也风华依旧。”秦颐一娇笑着说。

    “你这孩子,还打趣起你父皇来了,淘气。”永安帝嘴上斥责,却嘴角含笑。

    与父皇寒暄一番,秦颐一依偎在含笑看着父女二人互相打趣的瑾妃身边道:“母妃,孩儿今日想去外外祖家玩儿。”

    “怎么,你今日的课业已经完成了?”瑾妃有些意外女儿居然想要出宫。

    她这个女儿这些年不知是何缘故,成天带着和顺公主不是扑在那些四书五经、治国之策上,就是在六艺武术在下功夫,没有半点姑娘家该有的样。

    看着她因苦练武艺时常红红肿肿的身子,以及为了完成夫子布置的课业而熬得眼下青黑模样,她心疼不已,可奈何这孩子倔,认定的事情便一意孤行。

    “也好,多出去走走,省得日后成了个闷葫芦。”瑾妃抚着女儿的乌发,看着那张酷似她的面庞,宠溺开口。

    “什么闷葫芦,咱们一一糖舌蜜口,难有人不喜啊。”永安帝闻言插嘴道。

    “是是是,皇上您自己看自己的女儿那是样样都好。”

    “你我二人的血脉,自是样样都好。”永安帝看向瑾妃的目光执着而又坚定,那里面是帝王难见的情深。

    一旁的秦颐一有些无奈,父皇母妃又来了。

    明明是在说她,最后总是会变成二人的恩爱日常。

    不过她早就习惯,行礼告退后,便往宫外而去。

    母妃多年协理六宫,她想出宫实在便利,只是她记忆恢复的晚,想要实施计划定是要先充实自己,提升自身能力。

    看到那些长篇大论、生涩难懂的文章书籍,她多次萌生放弃的念头,但午夜梦回时,书里国破家亡、父皇母妃惨死,自己自刎于城楼的惨状总是出现在脑中,使她不得不咬牙坚持。

    连一贯宠她的母妃都忍不住斥责她的倔强,将自己弄得遍体鳞伤。

    前世她没有感受过世间的美好,今生她定要好好享受。

    “殿下,宣平侯府到了。”蕙兰低声提醒车内的秦颐一。

    才下马车,宣平侯府众人知晓温阳公主到来,阖府出门迎接,就连今日休沐的宣平侯都一道出门。

    “外祖父不必多礼,你我乃是自家人。”秦颐一道。

    宣平侯府众人连忙应是。

    宣平侯一生,嫡出的三子一女,庶出三个女儿。

    长子和三子皆在朝中任职,二子去世得早,只留一个遗孀和路霁安一个庶子。女儿除瑾妃外,都嫁到外地。

    孙辈里,除长孙在朝中任职外,其余人皆无所事事,甚至出了两位京中有名的纨绔。

    秦颐一知晓,外租父寒门出生,到如今地位,虽说有母妃之功,但也有自己之能。只是在教育儿孙这一点,秦颐一实在不敢苟同。

    除了母妃和为见过面的二舅舅继承了些外祖父年轻时的风采外,其余全都用酒囊饭袋来形容都不为过。

    这么一看,为人狠辣、城府极深的路霁安的确不像路家血脉。

    “殿下可算来了,你我二人都多久没见了?”秦颐一沉思间,一道桃粉色身影来到秦颐一面前,拉着她的手说着话,言语间亲昵又嗔怪。

    “萱儿表姐,你也知晓我出宫不易,你瞧,我这不是来了。”秦颐一对着路萱道。

    路萱是侯府大房的次女,也是孙辈中最小的女儿,比秦颐一大上半岁,虽有些娇纵,但不算讨厌。

    母妃时常会将舅母等人召入宫中叙旧,路萱便偶尔跟随,姐妹二人感情不错。

    与舅母等人寒暄几句,秦颐一便跟着路萱一路到了她的院子,聊起了近日百花宴的事。

    “殿下可知,那日百花宴结束后,听说王五一病不起,还是近些日子才好些。”路萱以帕掩面笑道。

    “就连王尚书也被御史弹劾,惹得皇上将其好一通斥责。”

    她身为宣平侯府的姑娘,又与温阳公主是表亲,平日里都不算张扬,可那王景静仗着一家兄长当朝为官,父亲又官至礼部尚书,外祖家也是高门大户,处处不将人放在眼里。

    没成想这次惹到公主身上,可算是栽了个大跟头。

    “姐姐还笑,我那好容易压下去的嚣张跋扈、刁蛮任性的名声怕是又要流传千里了。”秦颐一有些无奈。

    “这有什么,殿下莫要忧心,那王五在京中得罪了不少人,此次殿下给她点教训,不少人都说殿下英明。”

    “何况,敢将一国公主撞入水中而没有丝毫歉意,本就是她的不是。这般轻拿轻放,都是看在她父亲的面上了。”

    秦颐一闻言,又不免多想。

    王家氏族盘根错节,权势泼天,此次按说该下狱的大罪,那王尚书也不过是被可有可无的弹劾,若将来有一日他们正面对上,她的胜算能有几分?

    不过此事在将来合适的时机,还可大做文章。

    她知晓自己几斤几两,是以,在她走的这条路上,她还需要能人异士前来助阵。

    不期然间,她想到了百花宴那日在小巷中见到的路霁安。

    而今日来宣平侯府的目的,不仅仅是找外祖父告知那日之事和与路萱叙旧这般简单,还有接近路霁安,将人拉拢过来。

    宣平侯府后花园,虽不及宫中御花园景色别致、惊为天人,但也算赏心悦目。

    姐妹二人在房中叙旧一番,大夫人便差人来说,去正房那边量体裁衣,今年新到的布帛锦缎,最适合夏日制衣,请公主先挑。

    秦颐一在宫中什么好料子没见过,便打发了路萱去裁衣,自己到后花园透气。当然也另有目的。

    自从有心想要拉拢路霁安那日起,秦颐一便暗中查过路霁安的为人和行事风格。

    原书中作者只描写了此人的厉害,并且出现的有些突兀,只在原文后半部分突然出现,像是不管不顾杀出的一匹黑马。

    还是调查后才知,此时的路霁安深居简出、籍籍无名,不说朝中,哪怕是京中的众人提起路家二公子,都不甚熟悉。

    作为四皇子伴读,却也极为低调,与路家众人的很高调行事有着鲜明的对比。在四皇子一年前因犯错被禁足后,便回到府中,从此更是极少出现在人前。

    直到秦颐一在百花宴见识到小巷中的一幕后,方知,哪是什么低调行事,不过是自保的手段罢了。

    作为父亲早死、嫡母不闻不问的庶子,能够在宣平侯府这样的后宅生存下来便是不已之事。

    怪不得路霁安在书中会那般疯,怕就是原生家庭带来的创伤,致使他有些疯魔了吧。

    正思索间,秦颐一便听远处隐约有争吵声传来,隐隐夹杂着男子的怒吼,还有一道有些熟悉的男声。

    秦颐一闻声抬头,不知不觉,她竟走到了侯府偏僻荒凉的后院。

    她命宫人等候在此,自己放轻动作前去查看,那道声音究竟是否是自己所想之人。

    多年习武,她的身手不错,身姿轻盈地来到假山后,便见那前几日才见过的人一身白衣,立于假山背后的一片空地上,对上了一个她并不熟悉的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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