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山中宁静好眠,夜深甜梦,一觉而醒,天光微白。

    李清瑶晨起在院中练了会功夫,原主记忆中的武功还在,而这段时间养好身子后,一些身手的肌肉记忆还在。

    李清瑶凭着原身的记忆回忆起两套拳法,在院中打了两遍,身上微微发汗,圆日也缓缓升起,李清瑶照着昨天的路去正堂用朝食。

    如今日头还早,只有做完早课的小和尚们吃过饭,正收拾着给他们的朝食,李清瑶踏进堂内,忽地被人拽住衣袖,她定睛一看,又是方沿川。

    他隐在阴影之中,李清瑶探头时并没有看到。

    “你昨晚去了哪里?”方沿川脸上惯常的慵懒笑容敛了,眸中满是阴鸷之色。

    李清瑶皱眉看向自己被死死捏住的手腕,扭腕躲开,重重地甩开他的手。

    “方少主,还请自重。”

    小和尚们已经把朝食摆好,李清瑶坐下盛了一碗小米粥,就着凉拌小菜吃了起来,没再管方沿川。

    方沿川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李清瑶,而后缓缓地走到她的身边坐下,也跟着拿了一个馒头,咬了一口。

    没过多久,曹澄进来,瞧见已经吃了一半饭的两人,笑道:“早啊,山中空气清爽,昨夜风吹了一夜,我屋子里窗户纸糊得不好,响了一晚上。”

    说着,曹澄也坐在了李清瑶的旁边,顺势问道:“昨晚睡得好吗?”

    “还行。”李清瑶让了一下,给曹澄腾出位置盛粥。

    曹澄盛好粥,缓缓地搅动着勺子,问道:“这寺庙中的香都是安神凝气的,银鹤,你的母亲信佛,又常来香积寺烧香,可知这寺中常用的香是什么,我想要讨个方子自己配一些用。”

    被他这么一提,李清瑶想起屋中正案上是有一个瑞金兽香案,里头焚着香,香味淡雅奇特,李清瑶不懂香,只能闻出里头定是有一味檀香,其他一概不知。

    “我回去问问母亲。”李清瑶回道,想起那次在柏家当铺闻到的流水香,她还是更喜欢那种香味,闻起来清冽又醒神,却不刺激,“你的当铺中燃的是什么香,上次我闻到一种流水似的香,未曾在你身上闻到过。”

    “你喜欢?”曹澄尾音上扬,带了些许意外,他若有若无地试探道。

    “喜欢啊。”李清瑶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曹澄已经若有若无地试探过她很多次,无非就是在一些细枝末节上发现她同以前的李清瑶之间有什么不同。

    李清瑶刚开始还愿意装一装,不想节外生枝,可是原主对于方沿川的执念太深,深到她稍稍冷待了方沿川就很快被发现她们的不同,李清瑶并不想因为这个活在原主的既定轨迹上,她想得很清楚,就算曹澄和方沿川怀疑她同原主不一样,又能怎么样呢?

    青龙帮和青虎帮并不能插手青岩帮的事务,就算他们有所怀疑,这种怪力乱神的事情也不能摆在明面上说——生死关头上走一遭性情大变也不是不可能,若是他们发难,李清瑶自会应对。

    她以后偏要按照自己的喜好活,而不是模仿哪个人,她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就要大大方方地展露出来,越是大方,才越不会被人轻视。

    果然,在李清瑶上扬眉头,笃定地说出“喜欢”两个字后,曹澄那种似笑非笑的目光反而收了起来。

    “你喜欢我改日让人送些给你。”曹澄的目光不再在李清瑶脸上停留,也没再多问什么,只是静静地喝粥,没过多久,李清瑶结束朝食,提前走了出去。

    李清瑶一走,方沿川便开口道:“昨晚人没回来。”

    曹澄皱眉道:“我早就说过,让你不要打邹夫人的主意。”

    “要不是你们青虎帮的人不管用,我还用在这里想这种下三滥的招数吗?”方沿川微怒道:“当初你是怎么说的,出了林州后,一旦找到河道大人,就在业州下手,青龙帮和青虎帮共同出手,在船上夜宴动手,李业成和那个河道大人一同除掉,为什么没能成功?”

    “你是怀疑我的人没动手?”曹澄语气也冷了下来,“我的父亲、你的父亲,他们都在那条船上,你觉得我会置我的父亲于那样的险境吗?”

    方沿川默了两秒,继续道:“可是李业成没死,只是落水失踪。”

    “但是河道大人死了。”曹澄冷冷道:“没有人会来林州,祀神节上也不会有任何问题,业州还是漕帮的业州。”

    “李业成没死,死一百个河道大人又有什么用?”方沿川咬牙道:“从业州一路北上,哪里没有水道,哪里没有河道大人,无论李业成去投奔哪一个,我们都逃不了谋杀钦差大臣的性命。”

    “林壑跟着李业成多年,深知他的关系与习惯,再等等,会找到人的。”曹澄有些看不上方沿川的手段,皱眉道:“何必用一个女子去胁迫人?更何况,你真能确定,李业成为了一个女人,可以抛下一切?”

    “道貌岸然。”方沿川轻声骂了一句曹澄,继续道:“我已经派人查过,邹夫人,并不是寻常女子,她是景和二十三年谋逆案下被发配流放的官家女子。”

    “景和二十三年,陛下寿宴遇刺,伤了左臂,勃然大怒,追查到底,发现是运送生辰纲的人中混入了前朝余孽。”曹澄说,“而这些余孽和前朝瓜葛也一并被查出,陛下盛怒之下,就连祖上与前朝人有过通婚关系的官员一律罢□□放,没想到邹夫人家居然就是其中的一员。”

    “李业成年轻的时候,不过以卖鱼为生,他经常给邹府送鱼,偶然见了几次邹夫人,便一见倾心,念念不忘。可顾虑到自己的身份低下,实在难配高门大户,只能默默仰望,直到邹夫人抄没流放,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没有半点办法。”

    方沿川接着道:“此后,李业成再也没有见过邹夫人。几年后,机缘巧合之下,李业成在漕船上遇见我们的师祖,被他收入门下,正式进了漕帮,短短几年就掌握青岩帮的命脉。”

    “他的身份水涨船高,连带着结识的人也节节攀升,直到一次赴宴,在一个水道官员家他再次遇见邹夫人,那官员一眼就看出他有意于此女子,且那时又有事需要托付漕帮,便做了个顺水人情,将邹夫人许配给了他。也就是那时,李业成开始同朝中官员频繁往来。”

    曹澄点点头:“不可否认,因为李业成打通了朝廷关系,这些年来漕帮的地位在江湖上水涨船高,就连临时下来的官员都要提前来漕帮拜山头,可也正是李业成深入朝堂太深,渐渐地,心思有所偏移。”

    方沿川定定地看着曹澄,“因此我们这次的机会至关重要,无论是我们两个帮之间的合作达成,还是林壑的反水,河道大人的来访都是天时地利人和,让我们能将他们两方一网打尽的机会再难有,如果这次不能一击即中,等到李业成回来,我们再没办法动他,到时候漕帮是是江湖客,还是朝堂的座下宾,就再说不准了。”

    运河上消息的停滞是等同的,李清瑶没有收到李业成的消息,曹澄和方沿川同样也没有收到他们父亲的消息,派去的人都石沉大海,没有带回任何消息,所有的事情都停滞在李业成落水之后——方沿川等了几日实在坐不住,当下做出决定,准备绑架邹夫人,放出消息,逼迫李业成出面。

    原本方沿川还想着怎么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探入青岩帮带走深居简出的邹夫人,谁知时机就是这么巧,青岩帮主动提出要来香积寺祈福,在外动手总是比在帮中便宜些,方沿川便带了私下在江湖上接私活的人来到香积寺内,借着同李清瑶寒暄的时候,让人打探了一番青岩帮在香积寺的居住之地,确认了邹夫人的位置。

    曹澄阻止不及,那晚方沿川的放肆之言就是他的欲盖弥彰——越放肆的人在邹夫人出事之后会被第一个怀疑,可是被第一个怀疑的一般都不是真正的幕后之人。

    方沿川深知李业成的脾气,到时候他自然会把账都算在别人身上——比如说,现在就坐在这儿的曹澄。

    可是偏偏出了意外,方沿川在屋中守了一个晚上,都没有等到人来汇报。

    那个他偷偷带进来的人就这么凭空消失了,再没有任何踪迹。

    方沿川敢说,在香积寺中,有这个能力将人完全抹除踪迹的,李清瑶的嫌疑最大。

    她外表看似无害,容易让人放松警惕,可力大无比,完全可以一个人轻轻松松地解决掉一个成年男性,连带着他的尸身一起扔到山下去。

    方沿川还特意去查了一番后山,并没有找到任何脚印。

    “李清瑶昨晚,真的没有出去过?”方沿川问曹澄。

    曹澄没有说话,只是从宽松的袖口中掏出一根半截的香。

    “她不懂,香味驳杂之间并没有发现,有人在入夜之后特意燃了入眠的迷香。”曹澄说,“我排查过,我那里,但凡有武功的,都被下了迷香。”

    方沿川默默地也掏出同样的香来,“我昨晚没睡,迷香戳破窗户纸的时候立刻发现,可等追出去,门外什么人都没有。”

    “什么样的人可以在同一时间进入各个院中,点燃迷香,又不被人怀疑……”曹澄捻了捻香,“不起眼的、在这个地方最平常的,不会引人注目的人……群……”

    曹澄目光落在院中洒扫的僧人身上——他们刚才好像就在扫着同一片,靠着门槛边,像是故意贴近想要听见他和方沿川的话一样,久久没有远去。

    香积寺——邹夫人和大夫人最常来的香积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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