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洲海域(六)

    与凶兽恶战三天两夜,风长赢虽成功诛杀凶兽,可体内灵力尽散身受重伤以致昏迷坠海。

    所幸被荣坪村的渔民所救,她暂时无处可去就留在村里养伤。

    养伤期间,她住在救了她的少年家中。

    “长赢姐姐,阿娘让我送衣裳给你,你将脏衣服换下来吧。”谢星衍敲响房门。

    风长赢打开门就望见少年笑盈盈的双眼,他手里抱着干净衣服,耳廓泛着淡淡的粉色。

    她低头看向少年手中的衣服,海域的风俗民情与大夏中州差异很大,这边的服饰比起中州要简单轻便得多。

    许是为了方便下海捕鱼,这边以上衣下裤居多,颜色款式也颇为新颖艳丽。

    谢星衍带给风长赢的衣服和他身上的一样,也是张扬夺目的赤红色。

    “好,替我谢谢你阿娘。”风长赢接过衣服,她身上的衣裳沾有自己和凶兽的鲜血,确实脏的不像话。

    储物袋中其实有替换的衣服,但她的法衣与这里格格不入,还是入乡随俗好了。

    “衣服是我送来的,长赢姐姐怎么只谢谢我阿娘。”少年故作委屈。

    风长赢岂会读不懂十七岁少年的心思,她勾唇:“那也谢谢谢小郎。”

    连说三个谢字逗笑了少年,他说道:“长赢姐姐可以喊我阿星。”

    说完这句话,少年的脸忽然涨得通红,他怎么可以随便说出自己的小名。

    长赢姐姐气度不凡,大家都说她像京城里的大人物,听闻京城的世家公子都极注重礼数,她会不会认为自己是个不知礼数的乡下人?

    谢星衍觉得他搞砸了神仙姐姐对自己的印象,他垂头丧气转身离开,像耷拉着耳朵的小狗狗。

    “谢谢阿星。”

    风长赢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从她口中喊出的阿星很奇怪,似是裹了一层蜜糖,谢星衍听见后心中便开始泛起甜意。

    小狗耷拉着的耳朵重新扬起来,当场满血复活跑跑跳跳地走远了。

    当夜风长赢出钱租下了谢家的一间小院,她要留在这里养伤总不能白吃白喝,能拿钱解决的事情就交给钱喽。

    谢星衍的母亲谢竹是个热心肠的人,一开始坚持不愿意收风长赢的钱,她说她的大女儿自从成年后就离家自立门户纳夫生子,这间屋子早就空置许久,风长赢住进来也就多一双筷子,花不了几个钱。

    是风长赢再三坚持,表示如果谢竹不收这个钱的话,她也不好意思白住,干脆走远点再找住处。

    她身上脸上都有凶兽留下的抓伤,谢竹岂会让一个伤者四处颠簸找住处,就收下了风长赢的钱。

    风长赢就这么在渔村住了下来。

    翌日清早,卯时初天蒙蒙亮,谢星衍打着哈欠走出房门,渔民出海的时间格外早,为了赶潮水图个顺风顺水。

    今日阿娘要和几位长辈一同出海捕鱼,需要在海上待上一段时间,少说也有半月,他打算早起送送她们。

    平常安静的小院里多出一道身影,女子手握木棍潇洒地舞着剑法,她身姿灵巧剑意凌然,瞬间吸引了少年全部的目光。

    自幼生活在渔村的少年很少接触村外的新鲜事物,仗剑江湖是话本里才有的故事,他以为武功高强的侠客都是编纂出来的。

    世上哪里有神清骨秀、行侠仗义的女子?

    见到风长赢之后谢星衍觉得话本子也不全是编的,长赢姐姐就完美符合他看书时想象出来的帅气侠客。

    谢竹已经收拾好此次出海所需的物品,她避开院中练剑的风长赢走到大门前,看见自家小郎坐在台阶上目不转睛地盯着风姑娘,她便晓得小郎长大了。

    一套剑法尚未练完,风长赢收势挽了个剑花,对着谢竹问道:“谢姨要出海?”

    “是,这一段时间风好,鱼的个头也大,年年这个时候捕鱼都是大丰收。”谢竹和几位姐妹早就约好这段时间一起去捕鱼。

    她留下小郎在家看门,顺便照顾风长赢,她不怕风长赢是坏人,反正左右邻居都是熟人,小郎也机灵,不会出事。

    “路上小心。”风长赢说道。

    谢竹笑了笑,对着谢星衍说:“我和你阿爹这次都出海,你在家多照顾客人,别光自己顾着玩儿。”

    “我知道。”

    谢星衍和风长赢一起送谢竹等人到海边,直到目送她们的渔船远去变成一个小点。

    “回去吗?”风长赢问他。

    谢星衍点头,他跟在风长赢身后慢慢往回走,故意踩着风长赢的脚印往前。

    “长赢姐姐是行走江湖的侠客吗,行侠仗义、锄强扶弱斩尽天下不平事的那种大侠!”

    他不经意地开口,跑到风长赢身侧学着她早晨舞剑的样子,语气里带着崇拜。

    “大侠算不上,会点剑法而已。”

    她此次入人界历练,是为除去祸乱世间的凶兽,斩杀凶兽完成历练后就会回到修真界,并未四处行侠仗义救苦救难。

    风长赢注意到少年对侠客的向往,主动说道:“你若是想学剑法,我可以教你。”

    “真的?”少年星眸发亮,激动地跳起来。

    “嗯。”风长赢应道。

    在渔村养伤的日子简单而充实,每日早晨风长赢带着谢星衍练剑,中午在村里随处转转,偶尔和谢星衍一起去浅海区捕捞些小鱼小虾。

    五日后,风长赢体内瘀伤已经好全,灵力也在逐渐恢复。

    这天练剑结束后,她和谢星衍乘坐小渔船去浅海捞鱼,谢星衍的手艺极好,他熬的鱼汤是风长赢喝过最鲜美的鱼汤。

    谢星衍说新鲜捕捞的鱼最好吃,熬的鱼汤也更鲜美,所以她就答应今日和谢星衍一同下海捞鱼。

    两人在海上待了大半日,直至傍晚,夕阳将蓝色的大海染成晚霞的橘粉色,潜入海里的谢星衍还没游上来。

    风长赢趴在船边看不清海里的情况,也不知谢星衍为何迟迟没有上来。

    正当她准备跳下海查看时,两条鱼从海里飞出来准确地落入小船里,平静的海面炸开水花,一只手搭在船边。

    少年头发湿透粘在颊边,透黑如墨玉的双眼盛着晚霞,他就这么扒在船边,笑嘻嘻地问她:“长赢姐姐要不要猜我找到了什么?”

    “我猜不到。”风长赢看着谢星衍故意藏起来的一只手,因为手在水里无法判断他到底握着什么。

    “哒哒哒!”

    少年举起藏起来的手,一朵宛如蝶翼的幽蓝花送到了风长赢面前,花瓣上形似弯月的纹路发着莹莹白光。

    “你不喜欢?”

    谢星衍发现风长赢的表情不是自己想象中的惊喜,也没有丝毫欢悦,她难道不喜欢花?

    可大家不都喜欢美丽好看的东西,这朵花是谢星衍见过最好看的花,他第一次在海底见到这种花,费了点时间摘花才迟迟没上来。

    他以为长赢姐姐会喜欢花。

    风长赢伸手将他从海里拉出来,她从谢星衍手中拿过幽蓝花,不明白人间怎么会有幽蓝花?

    幽蓝花以邪气为养分,只有邪气浓重的地方才会盛开蝶翼幽蓝,幽蓝美则美矣,可它的盛开往往代表着死亡和邪祟。

    修真界中但凡是有幽蓝花盛开的地方,就说明此处邪气重,大量亡魂在此徘徊不去。

    人间不该有幽蓝花。

    “花很好看,我们回去吧。”风长赢将幽蓝花收进储物袋中,决定今晚再独自来此处查探。

    谢星衍闷闷不乐地哦了一声,划动船桨往岸上去。

    小船随着潮水起伏,晚霞落入海面如点点碎金,周围有数十只小船同他们一样在往回赶。

    小船上气氛凝固,风长赢伸手拂过少年湿透的长发,稀薄的灵力足矣烘干他的长发,这样他会舒服一点。

    “今天头发怎么干得这么快?”谢星衍还以为是天气热才让头发干得比往日快,他想不到风长赢会是有法力的仙人。

    “风吹的吧。”风长赢说道。

    两人很快上岸,谢星衍固定好小船,背着鱼篓和风长赢一起向村庄走。

    路过村头赵阿婆家的时候,他们两人都被叫住。

    “阿星,今晚带着你的客人来阿婆家里吃。”赵阿婆站在门口,手上还拿着柴火,一看就是边在厨房烧火边盯着门口,就为了等他们俩呢。

    谢星衍摇头:“不了阿婆,我会照顾好客人,你不用操心。”

    赵阿婆把手里的柴火丢回院子里,走到两人面前:“阿婆是想感谢你前日帮忙买药送来,你阿公老毛病了,多亏你跑得快去买药才没出事,你就别客气了,带着客人来阿婆家吃饭啊。”

    “赵阿公的手艺也不错,要不今晚在阿婆家吃?”谢星衍知道若是不答应赵阿婆,赵阿婆和赵阿公就会一直惦记着,吃顿饭让他们表了谢意就结束了。

    风长赢不挑,颔首答应:“好啊。”

    “那阿婆等着,我们回去把东西放好就过来。”谢星衍让赵阿婆回屋里去,他加快速度往家里跑,风长赢也小跑起来跟上他。

    赵阿婆和赵阿公是很好的人,风长赢在吃晚饭的时候发现的。

    两位老人说话时总是带着慈祥的笑意,听说风长赢喜欢喝鱼汤,赵阿公便让风长赢和谢星衍第二日再来吃饭。

    “我的厨艺可是村里最好的,当年我就是靠着厨艺拴住了你阿婆的胃和心,明日再来吃饭,阿公给你们煲鱼汤。”

    赵阿公说起年轻时候,满脸得意,瞧着都年轻了两岁,赵阿婆也忆起过去的青葱岁月,笑道:“阿婆被几口好吃的套牢了,纳了你阿公,这辈子都只吃他做的饭。”

    “风姑娘可别学我,叫几口吃的骗去了。”

    赵阿公佯装生气拍了下赵阿婆,赵阿婆连忙求饶:“我开玩笑呢。”

    看见赵阿婆秒怂,谢星衍和风长赢偷偷相视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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