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当当!八宝什锦饭,红焖鲟鱼,豆腐面筋,配上火腿鲜笋汤。”

    “以火腿、葱、姜片辅以黄酒于笼中蒸一刻钟多点,笋是鲜笋,配以葱姜盐于沸水中煮,后将蒸好的火腿切丝,与笋配上木须丝、胡萝卜丝和黄酒一同煮,最后装盘。”

    水菱洋洋得意介绍自己的做菜步骤以彰显她的厨艺了得,刚准备继续说就被长皓打断。

    他夹起一筷鱼肉,待吞咽后缓缓道:“你一条鱼也吃鱼吗?”

    水菱本还等着他的夸赞,哪像先行而来的却是调侃,她夹一筷透明长条物放入它碗中,“尝尝这个,鲟鱼的筋,又被称之为龙筋,你这条龙该尝尝。”

    长皓入口,唇角轻扬,“不错,难怪水神世世不顾生死也要跟着你在你身边讨口吃食。”

    “不过,”长皓话锋一转,语重心长道:“你还是应当将时间更多用于修炼上,你毫无长进,甚至连凡人都不及。”

    “神君,食不言,寝不语。你瞧瞧陵方便懂得。”

    陵方塞了满嘴,忽被点了名号,鼓着腮帮子强行咽下,连忙赞叹道:“好吃!水陵你好厉害,我还没吃过这么好吃的!”

    水菱心满意足,陵方可比这位神君懂事多了。

    三人静默吃饭,长皓所食不多,基本上都进了陵方肚中。

    “昨日,那个姑娘在河神庙祷告,她父亲过几日成亲,想邀你我去。”长皓缓缓道。

    “多谢神君转告。”

    提及妮子她便有些神伤,这些时日都待在河神府,她也不敢多去见妮子,毕竟她是个瘟神,总不能将妮子这最后的时日都给瘟没了。不过妮子竟然邀他们一同去?约莫是客套吧。

    她本以为长皓对这种事应当是不感兴趣,可未曾想长皓竟也应了下来,与她一同去。

    三人站在村口,水陵有些许犹豫,她已经许久许久未进过村子了,现下踏进去竟觉得有些贸然。

    有人望见他们,匆匆去告知村长,不消片刻村长急急迎了出来,紧跟着妮子小跑过来抱住水菱,喜极而泣道:“我原以为你不会来了。”

    水菱细细端详妮子,她脸色红润,纵使是小跑过来也脸不红气不喘,全然正常人模样,不似一个先天不足的病弱之人。

    如果不是还记得长皓说她就只能撑些许时日,她真的会觉得她已然痊愈,可像其他姑娘那般嫁个如意郎君好生相夫教子。本身她和陆越也郎有情妾有意,只是隔着生死,无法戳破这份儿女情。

    “我总觉得还是应当和你说声,你晓得我这人比较瘟,这些年我从不喝人喜酒,见着喜轿都得避着走。我真怕瘟了你阿爹的喜事。”

    妮子摇摇头,柔声道:“你莫要想太多,我和阿爹说过的,还有阿嫂,我们都希望你能来。若不是你舍身嫁河神,将那些钱给了我们家,我们还不知道要怎么过日子。是村长将那些贺礼分了我们些,我们也才能早早将婚事备下。”

    提及梁阿嫂水菱总觉得有些膈应,但是妮子情真意切,她也不好推辞。更何况她们都心知肚明,如此赶着婚事也是想全了妮子的心愿,她不愿看见她离世后阿爹孤身一人。

    水菱本想回自己的木屋,奈何村长不让,怕苛待神明。长皓一言不发,由得水菱面对村长盛情相邀,只能答应下来。依照村长的安排,陵方一间屋子长皓与水菱同住,她本不愿,可穆文君拉拉她袖子,小声道让她可来自己房中,水菱这才允下。

    飧食是村长备下的,水菱瞧着长皓也不过浅尝三口便放下碗筷,陵方则毫不挑嘴大快朵颐。她瞧瞧长皓,探着身子偏头问道,“可是不合口味?”

    长皓摇摇头,“平日少有口腹之欲,尝尝便好。”

    他本就不辨五味,何物入他口中斗不过嚼蜡,他品不出什么咸与淡、辛与甜,自然也就生不出口腹之欲。

    水菱夹一筷子菜放入他碗中,“尝尝这个,还可以。”

    长皓放入口中,“嗯,尚可。”

    穆文君一直窥视他们,两人关系如此亲昵,倒有些为自己那日的悲戚感到些许好笑。不甚理解水菱好似没之前口中那般厌恶这位河神。

    用过饭食,水菱领着陵方出门消食,刚溜达至妮子家门不远处,看见两个黑影鬼鬼祟祟,他两也跟了上去,躲在颗树后。

    陆越从怀中掏出簪子,妮子羞红了脸,却将簪子推了回去。

    “你晓得的,我时日无多。你的心意我也是知道,可我不能耽误你,你收回去吧。”妮子话里皆是无奈。

    陆越僵着胳膊,不愿意往回缩分毫,吭吭哧哧道:“我......我知道,可是这簪子就是买给你的,日后也不会给其他人。”

    树后,陵方贴着水菱小声问:“他们在做什么?”

    “定情,男子送女子饰品以作定情。”

    “什么是定情?”

    “就是男子像女子表示爱慕之情,女子收下便表示收了这份情,两人日后便可共结连理。”水菱费心用从话本子中学来的见识为陵方解释。

    “那神尊怎么不送你?”

    “我不需要,我想要会自己买。”水菱脱口而出,她才不要他送她什么劳什子东西,他们本就是假夫妻,待妮子事一过,她就要跑了。这般想想,倒觉得有些舍不得陵方,日后跟着那位神君恐又是无趣至极,不过他这千百年都这般过来,自己这小仙也没必要担心他人命数。

    不过话说回来,她也可以去投奔连衡道长,连衡道长为人爽利,还是水神,修为这种东西,她不主动追求,但是蹭一蹭还是可以的,毕竟九重天上都知道这位水神才是实力最剽悍的,连岚云话里话外都是仰慕之情。

    陆越不似平日里憨直,莽着劲儿直接抱住妮子,声音哽咽道:“我们再去求求河神,神仙有那么多灵丹妙药,肯定有办法可以帮你的,我不想你死。”

    “河神已经救过我一次了,人家怎么会给一个凡人......”

    陆越焦急打断她的话,激动道:“那条锦鲤,她和你不是好朋友吗?既然她现在已经嫁给河神了,你让她再求求河神,总会有办法的!”

    妮子被箍在怀中,一言不发。

    水菱听得清清楚楚,领着陵方转身离开。

    村长家修得大,四四方方一座小院子,两边耳房修得如别家正屋般。陵方回了屋,水菱准备去敲穆文君的房门,被村长夫人冲进来拦住,道是穆文君日日读书恐伤了眼睛,夜里便歇息的早,只恐已经歇下了。

    透过窗,可见屋中烛光并未熄灭。但村长夫人既然这般说,那她总不能强行闯入,只能转身去了长皓房中。

    屋内穆文俊将两人对话听得一清二楚,她将书扣下,一直未曾起身。母亲饭后拦下她,斥责她怎么能邀河神夫人和自己同住,新婚燕尔这样拆开两人,河神是会动怒的。她拗不过母亲,只能两耳不闻窗外事。

    水菱闷闷不乐进屋,插上门。长皓端坐在桌前,手中持着书册,烛火微弱,桌上的夜明珠白光灿灿。

    水菱往桌上一趴,脸埋在臂弯中。长皓淡淡瞥一眼,不作声,只传出翻页声。

    “神君,说说话吧。你这些年没把陵方闷死真的是难得。”

    长皓眼不离书,他生来就不是一个话多的人,从前光阴都耗于修行之上,纵然他不愿承认,可他确实天资不如连衡,因而更要勤能补拙。

    “说甚?”

    “罢了罢了。”水菱抬起头架在胳膊上,“凡人不知道如何侍奉神明,只能以凡人的礼数招待。你草草两口便放下碗筷,他们会觉得自己招待不周心有惶恐,你多吃两口他们才能心安。更何况于你而言山珍海味美食珍馐或许都已尝腻,因而这些吃食没什么,但是对他们而言确是拿出最好的东西招待。”

    水菱只觉得自己脑子发昏,竟然在试图教战神做事。可她总觉得无话可说,那说说这件事也好。

    长皓板着脸,久久才开口,“本尊何需在乎他们如何想?”

    她倒是心细如尘,连吃饭都不忘体谅这些凡人。倒也是胆子大了,从前从未有人敢对他说这样的话,现今一条小锦鲤倒是在教他做事。

    “也是,雷霆雨露皆是天恩,您这样的神尊自然不会在乎尘埃作何感想。”

    水菱一个不妨,景将心底的怨怼说了出来,回过神,瞪着眼呆呆道:“神君莫生气,小仙多有失言。”

    “陵方欺负你了?”

    虽说陵方现在大不如前,但是欺负她一个不思进取的小仙还是可以的。

    水菱摇摇头,闷声道:“神君你睡床吧,我趴桌子上睡便可,从前破庙、树上也是睡过的。”

    她都这样说了,那他自然也不好再说什么,邀她同寝的话他委实说不出口。

    长皓还未入眠,耳侧传来匀称的呼吸声,为着日后不落下个苛待小仙的名声,他起身将水菱抱着放在床上,只是她手脚攀上他的身子时,他便后悔了。

    倏地想起她买的画本子,竟然生出些燥热。他从不近女色,总不能在一条锦鲤身上着了道?

    水菱睁眼时入眼便是长皓那张清俊的脸,下意识竟将他攀的更紧了。

    长皓察觉到动静,睁眼偏头,嘲笑道:“你竟还有梦游的习惯?昨夜攀爬上来将本尊抱得死死的,你若是想占本尊便宜可大大方方些。”

    “不敢不敢!”水菱吓得一哆嗦,她哪想占他便宜?就连那一晚她都百思不得其解,怎么这战神会被她一个小仙夺了清白?她急忙收下不安分的手脚,原来她还有这梦游的毛病,往日里竟然未曾发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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