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沈遥月抬手举杯,恰好躲开了他的触碰,下一秒白皙的右手腕轻扬,手中的香槟猝不及防的泼在了张淮仁的脸上,与此同时红唇微启,嘲讽道:“张总的脑子是就着软饭吃了?”

    她这一下毫无预兆的突然发难,让周围的气氛陡然凝固,赵雪猛地变了脸色,这可比这个小贱人扇她一巴掌严重多了,周围瞧热闹的人也哗然色变。

    不给别人反应的机会,沈遥月一只手摁了下手腕上的包,只听她快速道:“张淮仁,凤凰男吃软饭就罢了,还敢把小三儿生的私生子抱回来换了纪氏集团的千金,你猜你有没有命去把牢底坐穿?”

    沈遥月的声音本来不大,可是这一番话却平等的传到了在场所有人的耳朵里,整个宴会大厅和附带的更衣室休息室等等,全部通过音响设备听得一清二楚。

    从她骤然发难泼酒到爆出纪氏集团这惊天秘闻,前后不过两分钟的时间,没等赵雪和张淮仁反应过来,她的惊天大瓜已经爆出来了。

    这一个变故,让在场所有人都懵了,近处的人各色吃瓜的猜疑的目光纷纷聚集在了张淮仁和沈遥月这两个当事人身上,远处的人仗着事主离得远,“嗡嗡嗡”的议论声此起彼伏,显然不论是哪个圈子里的人,人类爱吃瓜的本质是不会因为身价和职业而改变的。

    张淮仁打理得一丝不苟的儒雅形象被一杯香槟酒毁得一塌糊涂,他一手摘下眼镜脸色铁青的看着沈遥月,满眼的怨毒恨不得化作利刃把她弄死。

    “沈小姐,你这是什么意思?大闹慈善晚宴,你是对帮助贫困山区的儿童读书这个慈善项目有意见?还是对我纪氏有意见?”

    张淮仁长久浸淫在上层圈子里,虚伪与利益早已覆盖了北方农村出身的淳朴与胆怯,三十年的豪门生活让他失去了怒极之下亲自动手的冲动,毕竟体面人习惯了杀人不见血的言语机锋。

    赵雪全身在发抖,她觉得自己看到了她的事业在今晚终结的预兆,她颤抖着嘴唇想制住沈遥月,可是在沈遥月那双冷的仿佛淬了冰的眼睛时,她无力地垂下了手。

    “何必给我扣帽子,”沈遥月从容的从包里掏出已经没了用的话筒,随手一丢,话筒咕噜噜的滚在昂贵的羊毛地毯上,体贴的没有发出任何刺耳的声响,“我不过是个一身黑料的十八线,我对你张淮仁一次又一次借着各种公益项目敛财的行为没有任何意见,我对养招赘女婿的私生子的纪氏集团也没有任何意见。”

    沈遥月一句话一个惊雷,仿佛专门在挑着马蜂窝去捅。

    虽然此时话筒连接的音响设备已经被管控关闭,但是全场都在关注沈遥月,她的话还是被有心人一字不漏的听到了。

    “张总,沈遥月她有精神病已经跟我们公司解约了,您追究她造谣诽谤我们筑梦愿意提供相关证据!”

    赵雪急的火烧眉毛了,还是想着法子在撇清沈遥月捅出来的篓子,她不这样做她就要负连带责任,回去少不了一顿排头,可是她能怎么办?她要被这个小贱人玩儿死了。

    “呵呵,”沈遥月轻笑一声,“你问问张淮仁敢不敢告我造谣?”

    她看着张淮仁,眼里的厌恶浓烈到了极致,“换纪氏的千金如果这只是家事,你说你强迫并致人死亡会判几年?”

    一直在想着对策的张淮仁终于慌了,他顶着满头的冷汗狼狈不堪的厉声道:“来人!”

    确实如他所料,来了四个一身黑色西装平均身高一米九的壮汉,可是却不是来听他指挥的——

    领头的一个保镖道:“沈小姐您好,夫人请您上楼一叙,请问您是否方便?”

    “我正等着呢,劳烦带路。”

    沈遥月转身走之前,深深看了一眼赵雪,后者脊背一凉,垂下眸子躲过了她的视线。

    那领头的保镖临走前对张淮仁道:“张先生,夫人请你尽快收拾好你自己的烂摊子,如果影响到纪氏的股票,那谁惹得债谁来还。”

    沈遥月一路跟着保镖进了电梯上到十七楼,走廊里厚厚的波斯地毯听不到丁点儿的脚步声,走到走廊尽头纪如月专属的总统套房门口,保镖刚要敲门,房门已经从里面打开了。

    保镖见此一躬身悄然退下,现场只剩下一扇门之隔的两个人。

    门内的人正是纪如月,一身玫红色的真丝旗袍还未换下,成套的翡翠首饰在灯光下熠熠生辉,哪怕已经五十岁了,保养得宜的脸上除了眼底微微的细微一点也看不出已经到了知天命的年纪。

    “请进。”

    纪如月打量了沈遥月一眼,侧身让出了门口的位置。

    沈遥月走进去,宽敞的会客厅曲径通幽一般的设计连同着许多的门,工作室,衣帽间,健身房娱乐室厨房卧室等等,功能齐全的总统套房比寻常工薪阶层买得起的楼房的面积还大得多。

    而现如今身处的会客厅,红木茶几上放着一叠资料,而沈遥月的照片正端端正正的印在上面。

    显然是关于她的调查资料。

    “沈小姐兴师动众来见我,真是辛苦了。”

    纪如月优雅沉稳的一步一步的走到了沙发跟前,“请坐,”说着她先坐了下来。

    “纪总盛装等我,我要不兴师动众,岂不是辜负了纪总的美意,”沈遥月说着在她对面的沙发上坐下。

    “沈小姐是聪明人,我就不绕圈子了,”纪如月哪怕坐着背也挺的很直,“沈小姐今晚那番话,是出于什么目的说出来的?”

    “纪总想要什么目的?”沈遥月笑了下,淡然反问。

    “沈小姐与张淮仁山私人恩怨,你气不过把他千刀万剐也没问题,我纪氏绝不会袒护,但是沈小姐要自救,却把我纪氏拖下水,这是何道理?”

    面对纪如月的刁难,沈遥月犀利回应,“那纪总觉得张淮仁一次次敢踩着法律玩人命,是梁静茹给他的勇气吗?”

    纪如月点了点了下桌上的资料,莞尔一笑,“沈小姐倒是和调查中颇为不同啊。”

    “纪总也是跟我想象中的不一样,”沈遥月直视着她的打量,“人总是会变的,毕竟恋爱脑能修炼成女强人,我一个满身黑料的十八线,再多点其他料也正常吧。”

    “关于我孩子的事,我希望你给我个解释,不然不管张淮仁如何,我会以纪氏集团的名义起诉你造谣。”

    二人打了半天机锋,纪如月终于亮明了自己的来意。

    “我以为纪总一点都不信呢,”沈遥月道:“我今天的三卦正好还没满,我先给纪总算一卦吧,算的不对不要钱,我一字不狡辩任由纪氏集团随便起诉。”

    “好,”纪如月轻笑了一声,“网上才爆料沈小姐求神问卜算前途呢,今儿个晚上就现学现卖了么?”

    “在现学现卖之前,我给纪总讲个故事吧,”沈遥月看了纪如月一眼,“有个女孩子出身豪门家境优渥,可是她十四岁的时候,遭遇了一场绑架,她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为了救她死在了她面前,情窦初开的年纪,她见过了超越生死的爱情,从此遇见的每个让她多看一眼的人,都只是因为像他。”

    “后来她读大学的时候,遇上了一个男人,那个男人与记忆中的人几乎一模一样,初见的第一眼,她瞬间就沦陷了,贫富差距,门不当户不对都不是问题,毕竟那张脸曾经多年前拿命爱过她,在失而复得的错觉里他们闪婚了。可是结婚之后,却矛盾重重,毕竟夫妻双方都在同床异梦,女方找了个魂牵梦萦的替代品,婚后却发现除了那张脸,哪里都不是他,男方找了个金饭碗,一辈子有吃不完的软饭,可是骨子里的大男子主义却又不满足于吃软饭。”

    在沈遥月讲故事的声音里,纪如月已经变了脸色,她努力维持着镇定,却没有出声打断她。

    “幻想与现实的落差让那个女孩儿甚至觉得自己背叛了那个陪她十四年拿命爱她的人,她在自责与怀念里陷入了抑郁甚至做出了轻生的举动,可是被救醒之后她怀孕了,家族的事业,父母的苦苦劝导,腹中的孩子,成了将她羁绊在人间的牵挂,经历过生死之后当年的小姑娘长成了一个冷静的女人,也看透了再像的人都不会再是他,虚伪薄情的丈夫从此在她心里与招聘来的员工没有两样,因为腹中的孩子,只是对他多了一分迁就。”

    “她可以不动声色的处理丈夫的背叛与花边新闻,多年的历练终究让她成了一个职场上雷厉风行泰山崩于前也面不改色的女强人,为数不多的温情都给了父母和她拿命生下的孩子,她一度以为孩子体弱多病是当年她不知道自己怀孕时那一场轻生导致的后遗症,却不曾想她足月的健康的差点要了母亲半条命的孩子已经被人换成了还没到分娩时间而强行剖下来的私生子。”

    沈遥月闲适的靠在沙发背上,道:“我的故事讲完了,纪总要算一卦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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