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喂?!120吗.....有...有人...跳楼了!你...你们...快来!..在...jin hua小区!全都是血....全是血....”

    “席朗!席朗....你别睡...你别睡...姨求你了别睡....求你了.....”女人跪在地上,一只手攥紧了席朗的衣领,不停地晃动,另一只手拍着席朗满是血土的脸,试图唤醒他。女人嘴里一直重复着这几句话,眼睛的红肿因脸色苍白而格外明显。

    周围全是嘈杂的议论惋惜声,但没有人敢上去劝慰绝望的女人。

    “这是谁家的小孩啊!有什么想不开的,非要跳楼......”,最里圈的矮小女人也不敢看那张脸,转而去看跪在一边哭泣的女人,暗道:“真是个可怜的女人!”

    “还能有谁家的,那老赌鬼席有福家的儿子呗!多好的孩子啊!可惜了连他妈都跟着男人跑了......就靠着他小姨活....哎......”另一旁的男人愤懑道。

    “请让一下,让一下,我们的救护人员来了!”

    话声刚落,居民们就迅速地空出了一条路,但唯有席朗一旁的女人还在保持刚才的动作,只不过嘴里的话从“醒一醒”变成了“救救他”,四个医护人员跑到身边,她都毫无知觉。两个担架员为了让小孩得到及时的救治,不得已将女人架起,让周围的居民搀扶住,女人变得呆滞,目光却紧紧追随着席朗,看着他被抬上担架,看着他被推上救护车。

    一个担架员返回到女人面前:“您是孩子的家属吗?”

    “.....是.....”女人无力道。

    “孩子需要一位家长陪同,请您上车吧。”

    女人点了点头,被搀扶着上了车。

    看着席朗被护士逐渐擦去血土的面容:紫青的眼睛,脸上深深浅浅的划痕,没有丝毫的血色....她想起席朗13岁刚搬进她家的时候,白净又干练,命运一次又一次地玩弄这个孩子,他眼中却依旧闪着光,可这光,在今天看来是多么的虚无,多么的逞强!

    没有再往深回想,医生略带急切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

    “小孩的氧饱和度一直上不来,增加氧流量,快。”护士迅速做出响应。

    “医生,我家小孩现在怎么样了?求求您们....求求您们....救救我家小孩......求求了....”

    “我们一定会尽全力的,医院马上就到了。”医生安抚道。

    “麻烦您们了....麻烦了....”

    到了医院,席朗就被推进了急诊室,女人被搀扶着下了车,见到医院的医生,又再次重复道“救救我家孩子...救救....”说着便要下跪,被医生拦了下来,“我们会竭尽全力救孩子的,请您到手术室外等候。”说完便跑向手术室了。

    生命,在幸福的人们看来就是世界上最宝贵的东西,快乐唾手可得,而死亡,对于他们是最可怕的,幸福的人儿想方设法地阻挡那一天的到来。而对于不幸福的人,生命就是个沉重的包袱,多活一会儿,包袱就沉几分。到最后包袱压倒了自己,拼尽全力挣扎着站起来,打开包袱一看,只有两个字:命运!死亡,对于他们来说,就是个值得庆祝的日子,死远比活着要轻松太多太多了。难道这世界本来就是不平衡的吗?钱都流向了不缺钱的人,爱都流向了不缺爱的人......

    不到半个小时,手术室的门开了,席朗被推出来了,医生面色沉重,女人踉跄地跑到跟前。

    “节哀。”

    女人仿佛被雷劈了一样,弯下腰捧着席朗的脸,不住地落泪,“对不起....姨对不起你....没照顾好你....你这辈子...太苦了....下辈子....下辈子.....投胎投个好人家吧.....”女人大声地抽泣。

    而席朗,仿佛只是做了一场噩梦,梦到自己的小姨在哭,梦见席有福面色通红,手里握着酒瓶,踉踉跄跄。梦见妈妈说:“朗朗,妈走了,小姨会照顾好你的,快长大吧,长大了保护你小姨!”,妈妈的话越来越清晰,面容却越来越模糊......席朗想去追,但双脚仿佛被灌注了水泥,抬也抬不起,拔也拔不动......急得席朗掉出了眼泪,朝着模糊的面容大喊:

    “妈!”

    席朗猛地坐起来。阳光穿过窗户,明媚灿烂,一日之计在于晨,新的幸福与痛苦开始上演了。

    “醒啦?太阳都晒屁股了。”是一个温柔的女声,席朗已经三年没有听见过这个声音了。愣了一下,又马上抱住眼前的人,天堂里居然有他的妈妈!

    席朗从嘴里挤出一个字,声音还带着几分颤抖:“妈。”,他觉得自己的声音有些奇怪,跟个没变声的小男孩似的。

    席朗妈有些摸不着头脑,这孩子今天发烧发糊涂了?于是顾不了那么多,就将席朗抱住她的手拉下来并用手去摸席朗的头。

    “不烫了啊,朗朗,告诉妈妈,你是不是做噩梦了?”

    这是什么语气,自己都那么大了,还说这种话呢?席朗低头一看,简直震惊一万年!他的身体变小了!难不成跟柯南一样?不对呀,他不是跳楼了吗?天堂这么真实的吗?席朗的脸上可谓是五彩纷呈,但在席妈看来就不太美妙了。

    “朗朗,你还是不舒服吗?”

    “额.....没有了....”这奶气的童声!“那你的表情怎么奇怪?是有什么心事?跟别的小朋友吵架了?说起小朋友,你这小孩,妈妈说昨天有雨让你带上伞,你怎么不听妈妈的话?我拿着伞到处找,回来小衣服就淋的湿湿的,发烧发了一夜!”席妈越说越气,脸因为怒火,被“烧”红了不少。

    “妈,什么小朋友,我不是昨天在小姨家吗?而且还.....”,跳了楼......

    “真是烧糊涂了!妈给你小姨打电话,接咱去医院!”说着就要起身,被席朗抓住了衣角:“妈,我没事了,您先坐下,我问您一点事儿。”,他记得清清楚楚,那种下坠的感觉,撞到地面的痛感,肯定是挂了.....他严重怀疑他重生到以前了,一定要问个清楚!

    席妈见席朗的脸色,俨然一副正经事儿的模样,反正她生席朗这八年以来从来没见过席朗这表情,奇迹般的被说服了,坐了下来。

    “妈,现在是几几年?”

    “二零一三年啊,不记得了啦?”

    不出意料......

    “我大伯呢?”

    席朗很在意他的大伯,他大伯只要一回村,就领着席朗去小卖铺买零食饮料,那个时候,村里大多都不富裕,小孩的零花钱也是一块两块的给,但是每一次他大伯都给他买两大袋好吃的,小孩子又馋又神气,在朋友面前出尽了风头。当然了,席朗自以为自己绝对不是个肤浅的人,和他大伯亲近绝对不是只因为大伯给他买零食,还是因为大伯的人品,待人真诚,曾经当过兵,再加上一副胖胖的身材,又厚又大的耳垂,看着憨厚又老实,肯定没问题!

    一三年的十二月底,席朗的大伯因为突发的心肌炎死在拉货的路上,这是席朗的八岁,第一次经历了离别,自己还没长大,还没有好好感谢他,怎么就离开了......虽然席朗当时还不懂“死”是什么含义,但是他明白,他再也见不到大伯了,他也没想到这只是离别的开始......

    “你大伯在家呢,哦对了对了,我想起来了,你大伯听说你发烧了,还给我打电话来着,你大伯可是个大好人!你可不要让你大伯担心,你大伯每天拉货很辛苦的!一会儿乖乖的和你大伯打个电话,知道了吗?”席妈说教道。

    “知道了妈,现在几月?”席朗刚听“二零一三”这几个字眼,脸色就沉了下来,紧接着席妈说“在家”,又如释重负,他一定要阻止这件事的发生!

    “前天你刚过了生日,忘啦?你这是怎么了?什么都忘了,不舒服一定要跟妈妈说,好吗郎朗?”

    前天......三月二十一生日,那今天就是三月二十三号,还好自己还能适应一下以前的环境,再好好想个对策,怎么让他们相信一个八岁小孩的话呢?真是个难题......

    “嗯?怎么不说话?”

    “好好....知道了妈妈,不舒服我一定跟您说。”席朗回过神来道。

    “对了妈妈,我小姨还是在县城么?”席朗的小姨在县城租了一间房,专门为了席朗的表妹上学而租的。表妹比席朗小四岁,在表妹三岁时,他们一家就搬到县城去了。席朗记得好像这段时间,他小姨夫在工地上被重机器砸了脚,脚趾骨了折,去医院治疗出院后,小姨说县城的空气没有村子的新鲜,人还多,人声嘈杂,便回村休养了一段时间。

    “嗯嗯,你小姨还在县城呢。”

    席妈没有说继续说什么,那么现在小姨夫就没出事。好啊,一切的坏事都没有发生,还来得及去阻止这一切的发生......在席朗庆幸之余,又想起了一个令他头疼的事情,这个时候,那个赌鬼,席有福,他还活着!这也是个不幸的开始......席朗本来还想问问席有福去哪了,但是他并不想破坏这温馨美好的氛围和这个得到片刻安宁的家!

    “妈妈。”

    “嗯?”

    “我一定不会让您受委屈的!”席朗这人不太会表达,这是他能想出的最真心的话了。

    席妈被他这番言语震惊到了,但更多的是感动.....刹那间眼睛里就盛满了泪水,嘴唇微颤,“好!妈妈的好儿子!我儿子真好!长大了......长成大男子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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