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苏吟冷眼瞥向秦无笙,狭细的丹凤眼闪过一丝冰冷的笑意,冷嗤喊了声秦无笙的名字。

    秦无笙听到‘时大人’三个字,已经是汗毛战栗紧绷着身子,苏吟叫他更是被踩了尾巴的耗子,全毛炸开如临大敌。

    他抹抹额上的汗,这位长安来的大官的雷霆手段可没少听,不用主动打听,都知道一二,怎能拒绝?苏吟住时府的事他自然知道,二人关系复杂,万一被他瞧出来,不但苏吟下场惨烈,连带着他多年辛苦付之东流不说,性命也难保。

    秦无笙心里骂时凌严骂得正起劲,莺环看气氛不对,催促道:“咱上去吧?”

    秦无笙上前挡住莺环欲拉苏吟的手,讨好道:“姑娘也别为难我了,我答应过公子不陪客,你这不是为难我吗?”

    “你才为难我呢!我知道公子的规矩,可是连妈儿都挡不了的邀请,我能怎么办?哥儿,咱就应这一回,我保证翡衾楼上下只有我们几人知道,绝不外露。谁敢泄出去,我保证让他再也开不了口!”莺环厉声道。

    “我知道,环儿姐姐言出必行,你堵得住你的人,你堵不住房里那尊佛啊,万一说了出去,他身边皆是达官显要之人,公子今后哪有安生日子啊?”秦无笙越想越觉得见面不妥,红了脸也要同莺环争到底。

    “嗐,我们翡衾楼出面,好好和大人说一声,他定不是无理之人。”

    “是,我也相信时大人,人多眼杂,这儿的客人这么多,也都是翡衾楼的贵客,难道个个都去说不成?”

    “秦无笙!你怎么这么无赖啊你!”

    “我哪儿无赖了!你理亏就说我无赖啊!谁无赖啊!”

    “秦无笙!!你这臭小子,我非打你一顿不可!”

    秦无笙和莺环鸡声鹅斗,眼看着翡衾楼狎司真走过来时。

    “隐公子!”,时凌严的暗卫猛然出现,也不知何时起就旁观这出了。

    苏吟见他面无表情,眉宇间狠辣,便知他是时凌严的人,这次是没法躲过去了。她继续呈现隐愫清冷高傲之姿,也不看他。秦无笙见他身着暗衣藤甲,来人不好惹,便双手抱拳上前问道:“请问阁下是?”

    “我是时大人的护卫,特请隐公子上楼一聚。”暗卫面色不变,声音中却有种不怒自威之感,不容人拒绝的强大压迫力。

    苏吟闻言才抬眼瞧他,流露出隐忍与不屑,背着身后的莺环沉声道:“莺环,跟妈儿说,我欠她的自我上楼起便已还完。”

    苏吟说给暗卫听的,言辞之意是看在翡衾楼的面子才上楼与时凌严一见,时凌严是谁她不在意甚至不惜开罪于他。

    暗卫传话与否,如何传话就不是她的事了。

    “带路。”

    护卫亲自送苏吟上楼,一个大义凛然,一个不情不愿,像押解犯人似的。秦无笙欲跟上去被莺环拉住,苏吟身影渐远,秦无笙焦急地摆脱莺环的桎梏。

    前面余火未消,现又阻拦他救苏吟,秦无笙气得瞋目切齿。

    他捏紧嗓子道:“环儿姐,你拦我作甚?楼上那位是好相与的?人家位高权重不说,捏死公子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就公子那脾气,开口就是找死,你想让我眼睁睁看着他跳进火坑啊?”

    莺环放软了身子,娇滴滴地回道:“秦小哥,别着急,隐愫的性子妈儿还能不知道?早派人在儒房监听了。有事的话,会有姑娘们进去救他的,放心吧,你这样跟去,吃了闭门羹不说,要么引起时大人的兴趣,更不会放他。要么你惹怒他,你们两个都没有活路!是你陷她于深渊,不是我们翡衾楼。你给我想清楚!”

    关心则乱,秦无笙此时反应过来,就算不相信莺环,也应该信任妈儿,她周全老道,不会让隐愫在翡衾楼出事的。想通后便不再挣扎,虽面上依然显露出担心。

    莺环让楼里的小厮拉走秦无笙,找个地儿小酌一杯,免得他又冲动犯浑。

    ——

    活至二十有六,时凌严第一次上朝堂都不曾紧张过。不就见个画家,况且这个场景已在脑海内想象无数次,今日终于实现,内心竟生出些害羞的异样感,真是有趣。

    他目光沉沉,看不出他所想所思所情,眼珠子眨也不眨的盯向房门,单手握拳,手背的青筋突起暴露着本尊的心神。

    暗卫敲了两下,还未开口便听见房内人说:“进来。”

    暗卫不动,眼神示意苏吟单独进去。苏吟硬着头皮,一言不发,招呼不打,一手推开房门,不耐烦的情形下见到了方才衙署内的阎王脸,此刻的他是腰背挺直的坐于桌前,两只眼睛是她没见过的明亮,犹如繁星闪烁,顾盼生辉,双唇紧抿,透出一丝紧张。

    若是旁人,定看不出时凌严与平日有何不同,可苏吟立马感知到,他是期盼的,对隐愫他是喜爱的。他现在的模样,闻所未闻,见所未见,除了陆显翊在的时候,他是放松的。在其他人那皆是冰冷模样。原来书房中的画并不是旁人所赠,而是他真心喜欢。

    完了,这下更难应付过去了。苏吟愈发头疼,上下打量眼前人后,便不再看他,自顾自地走向茶桌另一边,不客气地坐下来倒茶饮茶。

    神情狷傲的隐愫倒与他想象中的一见如故,惺惺相惜确实相差甚远。兴许才子都有些清高罢了,时凌严第一次内心为他人开脱。

    二人无话。时凌严是想与隐愫交心畅谈,又不知如何开口,早知现在的尴尬境地,提前便向陆显翊讨教两招。

    其实时凌严不是不会作寻欢的样子,不是不会公子间的风流韵话。那些不过是为了鱼儿下套,演出来的罢。对隐愫,他不会用那些手段、

    一个故作矜持,一个自娱自乐。两个人的性子都超出了对方的想象。

    隐愫好像很渴,连倒三次茶,囫囵喝完后将茶杯轻摔在茶桌上。原本寂静的房间,楼里吵嚷的品画声音衬得房间更是安静。轻摔茶杯的声音衬托得有些刺耳。

    时凌严瞥了眼隐愫那杯歪了的茶盖,不急不慢地也拿起茶杯,冰冷的指尖搭在釉白晶莹的瓷杯上,淡然地饮茶,那副山高水远的离世之感,仿佛他不是来品画,是来品茶的。

    苏吟不管了,像时凌严这等有修养,严于律己的皇族子弟,面对他这种不拘礼节,随心所欲之人,定当无法容忍。

    苏吟便更放肆了。大动作起身,两眼放光的看向房内的瓷瓶,左看看右看看,无法抉择一般。她小跑着将三件瓷瓶抱于怀中,财奴似的不舍放手。又看见亮灿灿地水晶吊坠珠帘,脚跟垫起,双手拍击吊坠,蹦出清脆的晶石声音,喜爱极了。

    时凌严瞧见他细嫩白皙的小手,他身长也不矮,虽低于他,怎生了这双纤细小手。

    时凌严气定神闲的看他故作丑态,看他要装到几时。

    两军对弈,苏吟再次先败下阵来。不再做出财迷心窍之状,她斜视眼前之人,压嗓快速道:“若大人看够了,在下便下楼品画了。”

    时凌严容忍他的无礼,嘴角擒住笑意,耐心回他:“隐弟,不必拘泥生分,可唤我陵严兄,或者我的字,怀川。”

    “哼,在下不敢与大人称兄道弟。在下听着大人的名和字大相径庭啊,敢问大人,陵是以威势使之折服,严是以威严告谕之意吗?”苏吟哼哧道。

    时凌严饶有兴致地回道,“是。”

    苏吟不屑道:“恕在下直言,大人有心怀山川的豁达壮志,却用的是陵威严谕的狠厉手段。怀川,不过是你们虚伪官场上争权夺利的沽名!在下不曾为官,不懂得两面三刀之法。在下画画,不过是寄情山水,浮生暂寄梦中梦而已。我这人最怕被困于凡俗间,身已锁,只求心畅然。世间的翻覆升沉与在下无关,怕是与大人的性情不符,让大人错爱了。”此番言辞犀利,一点颜面也不留,时凌严哪被当着面这般骂过。

    之前她软言好语尚且被他厌恶,这下得罪狠了吧,快点放过她吧!求求了,苏吟腹诽。

    苏吟错了,朝堂上的争锋相对,那些个言官,谏官骂人可比这狠多了,时凌严还不至于被这些话所伤。不过,由隐愫说出来,不再是刺伤敌方的利器,倒像是真的寄情山水,浮生入梦的安逸景象。时凌严生出想护他这一生的纯粹与清醒。

    他不怒反笑,笑得恣意笑得通达笑得舒畅,苏吟见到妖怪般盯着他,他是疯了不成?她方才阴阳怪气地指桑骂槐,都做好了挨打的准备,他现在这副癫样,反倒不知所措了。

    时凌严越笑,苏吟面色越难看。

    尽管房里放置了冰块,蒲扇摇曳,凉爽舒快,苏吟却怪异诡谲。

    实在怕了这癫公,她挪步至门口,立即打开门。作揖道:“时大人在下还有事,不打扰了,后会无期!”说罢消失于房内。

    时凌严停住笑声,隐愫如此嫉官如仇,完全意料之外。是故意引他兴趣,还是内心使然,他本人是不是如他所说的盼心畅然,待会就见分晓。避他如蛇蝎,又做出财迷的丑态,好像又不似那么纯粹。

    隐愫离开后,时凌严闻到一丝极淡的兰花香,是苏吟身上的那种香,许是方才隐愫跑跳过程中泄漏出的。恃才傲物的隐愫公子竟然涂抹香料吗?还如此巧合,与苏吟味道相似...难道,二人相识?甚至是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时凌严不禁沉下嘴角,深色瞳眸暗下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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