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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女之死

    “扒皮是什么滋味?”

    不夷耳不知道造苦老君的门童是怎么问出来这种话的,这位门童现在正记着她的一言一行。

    门童叫粤华,早先犯错,也被打下凡间历劫过。门童记录的,是不夷耳第九千三百六十次历劫的七百二十味苦,各种滋味,门童都要逮着她问个究竟。

    “扒皮。”

    不夷耳面无深色,两瓣嘴唇相碰,也同样说出无情的话,只当做是在记录:“扒皮像一块由野草穿透了的地皮,扯起来的时候皮连着肉,肉连着筋,就像地皮连着草根,草根连着泥土,泥土牵着大树根。”

    门童依照记录,全神贯注,字迹娟秀,下笔无情,哪里像在记什么苦什么难。

    “那破相呢?”

    不夷伸手来摸自己的脸,神女可从不会破相,神女的脸是女娲精心捏造,何谈破相。她醒醒神,沉浸到那个凡世里。

    不夷闭着眼睛,回忆,一再回忆。

    “因为这一世并不丑陋,还算得上好看。可过于穷苦,一张脸是我唯一慰藉。破相是杀死我最后喜悦的痛,这种感觉,像有人给了你一只饱肚油亮的肥鸭,但不经意间掉进了灰坑,被野狗抢走了。肥鸭于穷人的短暂作用,就像她那副皮囊,治一时的标,却治不了本。不过嘛,许多凡人都追求那个标的。”

    那个女子确实有一条疤从额头连到下巴,那是她丈夫亲手划的,因为担心她红杏出墙。

    “唔...”

    门童思考着,忽地一旁一壶药煎好了,把他惊得一弹跳,高兴地说:“老君的新苦熬好了!”

    不夷耳嫌弃得很,挥手散掉那些味道,那苦味道越浓,便代表着越苦。

    “这次又是什么新苦?”

    不夷耳又忍不住凑近去看,爪子都要伸到盖子上去,试图开盖瞧瞧。门童伸手打掉她的爪子,有些斥责,说:“别碰!担心沾染上。这是一生荣华富贵却除了钱什么都没有的苦。”

    不夷耳:“...”

    还有这种苦?

    门童利索将药壶端下来,熄了火,用抹布净净手,说:“快回来坐着,我还没问完。”

    不夷耳再回答不下去,盯着这苦茅间那巨大的铜镜,望得出神。听闻人女向往成为神女,她们化妆跳舞歌颂,求神拜佛,羡慕神女好容颜。

    “你说,天地造我这样的神女做什么?”

    “嘘。”粤华停了笔,施法将这问句抹掉痕迹,“每个人女都向往成为神女。”

    记录完七百二十味苦的滋味,不夷耳去了人间的依水河,赖在桃花林里不声不响喝了三天三夜,挑的是人间最烈的酒,她还专门跟着一个采诗郎许久,听人间的诗,唱人间的歌。

    造苦老君以为她是一如寻常的劫后歇息。人间半年,天上半天,就算给她天上一年,她也能把四处翻个遍了。

    殊不知,半天后的九重天派来小仙,哀嚎彻天——

    神女不夷耳跳了谪仙台。

    谪仙才跳谪仙台,擅自跳下削仙骨抽神魂的谪仙台的神仙,大多没了踪影,像风融于风,水消于水。

    这就是九重天的规矩。

    意思是说,你想死,也要打报告。

    像不夷耳这样无仙家父母护身的孤仙,跳便跳了,她就想做风做水,再也不做这神女。

    天地间起来一阵狂风,席卷茅草屋和一切,发狂起来还恨不得卷走几个小孩童。异象丛生,白日闪电,山溪逆流。

    “快跑!再往上爬危险得很了,往低处空地去,快跑快跑。叫他们把包都背好,捡块大石头抱着,不然要被风吹跑了!”

    在队伍末端大喊的人叫松风,大高个,穿着一身黑色冲锋衣,看上去,他是这里最年长的那个。

    “怎的,水都逆流了?”

    不要命的人脱离队伍去,跟着逆流的溪水一路狂奔,一点不怕顺着风便被刮跑。

    这风奇怪,卷走山石树枝却一点儿不伤人,溪水都往一个方向逆流,闪电雷鸣,好似都在那一处。

    程渊一路不声不响,爬到离队伍不远不近的靠近山顶的位置,看见一个一身白袍的女子。

    狂风以她为终点,在她四周堆砌半小山高的石头树枝,溪水逆流冲向她的身躯,雷电不伤山民,全都击向她。

    白袍是古代样式,那头发半盘着,程渊以为她是个打扮好来拍照的古风爱好者,他上前去喊了几声。

    更为奇怪的是,那向着她逆流的溪水,在他脚伸过去的一刻,绕开了他的登山鞋,雷电也骤停。

    还剩狂风。

    他摇了摇着女子的臂膀,她突然睁眼,月牙一般的眼睛,一眼看上去没有眼白,只眯着眼看了他几秒钟,又睡了过去。

    “松风!快来这儿,救命!有人受伤了!”程渊对着底下大喊,逆着狂风,他几乎喊破喉咙。

    可是没有人理他。

    程渊又转过身来对着这个女子,自顾自说:“你放心,我不会见死不救的。”

    那女子又睁了眼,瞟他一眼后,只说出来一个字:“嘘。”

    随即,大作狂风骤停。

    程渊才又对着底下狂喊狂叫。松风一行人才终于听见他的声音,他低头一看,溪水从山涧四处落下,原本只是一条山溪,如今都成了瀑布般的壮景了。

    狂风一停,雷电也消。

    他一边骂骂咧咧责怪程渊那个不知轻重的小年轻,一边脚步不停地往上爬,叫其余人都在原地等着。

    “你个死小孩儿,你看我回去怎么跟你妈说。带你出来你就跑跑跑,刚刚那么危险你还跑!”

    他仰头望站在高处的程渊,再跨出去一步,真有一女子满身是血地待着。

    “姑娘,你怎么一个人穿成这样来这儿啊。”

    不夷耳没太大力气抬开眼皮,双眼被谪仙台的力量拨去十分眼力,眼下也见不得大光亮。

    她只有些眯着眼,却因如此甚是威严,竟也慈祥。

    “吾乃神女。”

    “神女!”松风一声嘲笑出口,差点没绷住大笑,“神女来凡间作甚啊?历劫来了?”

    “哥,说不定人家真是...”

    松风没得耐心听他讲话,多听一个字就想一圈挥去,打这个没轻没重的小子。

    不夷耳轻微扭头过去,只小声说:“反正不是来谈恋爱的。”

    “行吧。那小的先背您下山去。程渊,赶紧打110。”

    不夷耳知道110是什么。

    用现代人的话说,神仙这样的高维生物,没有时间限制。从一个时空到另一个时空,就像从家走到地铁站,像滑动电影时间条。

    自然,她不想招惹警察。

    于是,不夷耳伸伸手指,将一旁的树枝碎石点化成金。

    “我说了我是神女。只是运气不好,没死成。”

    松风和程渊皆忍住惊讶,一时间还觉得是不是还在梦里。不过管他呢,是梦里还是现实里,他俩都决定救人。

    趁着天象还未再度异常,松风让程渊将人送到自己背上来。这姑娘看着也没有很瘦,松风的劲儿都使了空。

    “程渊,真的有人这么轻吗?”

    太轻了,轻飘飘浮在背上。松风都担心她被风收走。但她呼吸却极重,伏在松风耳边,翻来覆去地喊疼。

    “哥,她好像真的很疼。”

    程渊如今不过十七出头,原本要在家里奋斗的暑假,愣是自己悄悄地跟上松风的航班。这小子酷爱看民间怪志一类的东西,听说松风要来南疆,他说什么也不能错过。

    “我知道。”松风停顿下来,双眼开始变得沉下去。

    这个女子在她耳边碎念,但呼吸却沉稳着没有丝毫说话的起伏。他确信,不管她是不是神女,总归不是凡人。

    话不知是从哪里传出来,似在耳边,似在眼前,像一丝游魂——

    “吾乃神女。天上有天,天上之天有个谪仙台,吾喝了人间的烈酒,一跃而下。谪仙台抽了我的仙骨,割碎我的神魂。”

    “吾乃神女。造苦老君从天地源始,开始造苦,我小他一些,同他一样天地造设。我历劫九千三百余次,替生灵尝尽苦。”

    “你同我说说话。”

    这一丝游魂开始自我介绍,若不是松风去过大半个祖国,遍历许多怪事怪人,愣是要被吓得抽抽。

    松风确信程渊听不见游魂之语。

    “游魂何处?不如让在下开开眼。”松风低语,礼貌微笑。

    “都是碎魂,不好看的。”

    “神之碎魂,天地共护。”松风顺着她的话说。

    那游魂像是得了他的鼓励,终于不再匿形,随着风现出形来。墨蓝色,无状,碎魂的确碎,确是流动的,没有定型。这游魂高贵庄严,几处亮得发白,但大多都是暗色的。墨蓝色,暗处黑如墨,亮处晃如镜。

    “哥,你在说什么呢?”程渊在前头引路,只听见松风嘀咕的声音。

    松风觉着,要是自己不是做梦,不是自己精神失常。那他大概是真的碰见所谓的神女了。

    “姑娘,冒昧问你芳名为何?”

    “复姓不夷,单名一个耳字。”

    不夷耳。

    松风也略通古文,不夷,不悦。这名字,连在一起就是不悦耳?也可说成不夷不惠,不做伯夷。

    突然,天开始降大雨。程渊赶紧掏出背包的伞,一步一个泥脚印儿地跑回来。松风的没有空手打伞,更别说奄奄一息的不夷耳。

    “不用。我这衣服够用了。”背上的人突然开始正常开口说话,那墨蓝游魂在程渊冲过来的瞬间,霎时潜入四周。

    “姑娘,衣服怎么行呢!快别开玩笑了,这可是山间大雨,待会儿又潮又湿。”

    不夷耳伏在松风背上,将脸换个侧脸靠下。程渊看着她的后脑勺,只听见她说一句:“这是天衣。天衣,无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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