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朝

    山间杂草多,刚又下了一场春雨,就又长出来许多。

    恶苍一边除草一边爬山,新长出的嫩草上全是露水,除草的时候就经常会溅到他长白衫上。

    白衫被他画了些墨兰,笔画断断续续的,还是前几日去镇上买的粗布衣服,挑挑拣拣选了很久。他看着荷包里的钱叹气,还是放弃了舒服的白纱公子衣,拿着只要30个铜钱的白大衫付钱走人。

    登云剑胡乱砍着,细长的古琴在他背上,拿着深红色的袋子封着……其实跟自己的装扮很不符合。

    他也不在意,那人总说他穿白衣好看,却恶趣味地做了个深红色的琴袋子。

    山是四海城周围的无名山,但是灵力很充沛,他爬的时候越爬越感觉身体轻盈舒适。

    不久,就爬到了山顶。

    山顶是一块小平原,有一间小木屋,旁边是一座坟。

    坟其实很简陋,连名字都没有。

    恶苍站在坟前看了很久,张口又闭上,似乎是没想到说什么,许久才出声,声音很平稳,如同这山间流淌的清泉。

    “烑姬……好久不见了,吾打算去不忘川那一边看看,听说那边的什么大宗有什么秘法传承,没准那能找到解除那封印契约的方法……”

    他以为自己会嘲笑她的,嘲笑她的无能为力,嘲笑她这一千多年来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行为。

    人类的情感真是难以理解。

    他像想到什么一样,挑眉道:“哈……你已经死了,吾早就不能解除这该死的封印了……”

    “我恶苍也早已不是那个被世间称做邪神的天道邪念了……竟然过了这么久了……一千年了。”

    “但,不忘川还是要去的……我是当真好奇那大宗有什么秘法。”

    又是一阵诡异的沉默,一阵狂风吹过,恶苍那长发胡乱飘扬,弄得什么也看不清,便从袖子里掏出来了一个木簪把头发稍微簪了簪。

    木簪很粗糙,上头刻着隐隐约约的兰草,早已因为长期的磨损变得不再清晰,只能看出隐约的几片叶子和一朵花苞。

    以前是郁郁葱葱的,她刻了很多开着的兰花。

    “吾穷,没什么能给你的……给你找了朵兰花,种在面前怎么样?”恶苍笑着在袖子里掏出株兰花,兰花根上甚至还有泥,像是刚从山脚下拔的一样。

    兰叶在风中展开晃动,几朵洁白的兰花苞隐在墨绿的叶中。

    他甩了甩兰花根上的泥,蹲下身,又从袖子里掏出来一把小锄头,就这样开始挖坑。

    山顶的太阳一点点往西边落,往下望,繁华的四海城灯火亮起。

    他看了看刚种好的兰花,稍微用灵力运了清泉的水浇了下,把小锄头收了回袖子里,便下山了。

    四周很暗,但他并不是很在意,也没用灵力点灯,就这样一步一步下山了。

    山下就是四海城集市,很热闹,有着卖着各式各样花灯的商贩。

    他这才恍然惊觉,原是到了花朝节了。

    名为花朝节,其实是向各位上仙集体祈福的日子,放进水里的花灯写好愿望会随着忘川水飘到天上去,对应的花灯图案对着对应的上仙,只要愿望被上仙看到,上仙就会实现愿望。

    他不是上仙,烑姬却是,不过现在早已没人向她许愿了。

    烑姬早已是世间传说的耽于情爱,不顾四海八荒安危,公然跟他这个邪神结为道侣的罪人了。

    要真是这样,这四海八荒早就被他毁了,哪还能过花朝节?真是笑话。

    他之前看过个话本,就是说烑君身为四大神女之一,被邪神迷了眼,不顾四海八荒生灵涂炭,和祂结为了道侣。那神女还甚至为了邪神,公然和众上仙宣战,邪神也很爱烑君,与她两人在这四海八荒游历,从未分离。

    许多姑娘似乎都很渴望这一生一世一双人的事情。

    但是,一个是自这四海八荒诞生起的存在,又怎么能和只活了一千两千年的神女在一起呢?

    更何况……

    身为话本里面的男主角只能笑了笑,时不时就被神女拿着各种神兵捅一刀的恶苍还有这本事迷了那烑君神女的眼?也不知道这话本是怎么写的,简直是以讹传讹啊。

    他可以打包票……烑君从来就没有过倾心的人。

    从集市出来,走到了四海河边,放花灯的人很多,熙熙攘攘的。河里,各式各样的花灯在飘着。很早之前放下去的花灯早就飘到了远处,只留下一个昏黄的亮点。

    他也从袖子里掏出来一个花灯,跟个灯笼一样式的,上面画着洁白色的兰花,又掏了半天袖子没找到火种,便看向了旁边的女孩问道:

    “这位姑娘,你是否有火种可借吾用一下?”

    女孩看着面前俊美如仙的男人有点懵,但还是点点头借了给他。

    他接过火种,才突然想起自己其实可以用灵力点火……有些自嘲般笑了笑。

    这灵力都有四五百年了,还是经常想不起来用它。

    “多谢。”

    他用火种点了花灯的火,把火种还给女孩之后便蹲下身把花灯放了下去,昏黄灯光映照着,恶苍那猩红色眼睛被黄色灯光也稍微温和一点。

    花灯上面是用纸雕的兰花,下面是一个木质的底座,兰花在昏黄中显的有些许落寞。

    花是,人亦如是。

    被迫和烑君一起这一千来年,每年花朝节都要放花灯,以前的是真正的花,清晨从山上采的还带有露水的花朵,趁着露水还未干涸时放入水中,任凭飘荡。

    那时候,烑君总是喜欢采很多兰花扎成花环放在水面上。

    恶苍问过她为什么……说的什么有点忘了……当时才在这具身体内不久,又被她封住了全部的天道之力,整个精神都是浑浑噩噩的状态。

    那千年开端的事情,他都没记住多少……

    只记得她那一箭正中自己神元所在之处,要不是世间邪念不断,祂便生生不息,只怕早已消逝在这四海八荒。

    那是祂第一次感受到疼痛。

    不像那些修仙道士的剑刺入心肺,也不像被那些上仙做的诛神阵法困住一样的痛苦。

    那是祂第一次受到了真正的威胁,自己可能真的会死在众人所称的烑君神女的箭下。

    花灯越飘越远,河边的人也逐渐变少了,他回神过来的时候,热闹的集市也只剩下了星星点点的灯光。

    打更人的吆喝声从集市头缓缓随风流到集市尾,悠扬漫长。

    恶苍莫名想到了烑君的笛声,她喜爱笛与古琴,伴着兰花的幽香,吹笛的时候大多数是站着的,站的很直,仰着头吹,眼神坚定又柔和。

    他站起身,摸了摸背后的古琴,离开了集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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