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斐脸色一白，似乎被这变故吓到了。他手忙脚乱地将酒杯放下，站在一边手足无措，想擦又不敢碰她，整个人都僵住了。
云拂晓倒是无所谓，她的外套是深色的，回去洗洗就行，一两百的便宜货坏了也犯不着心疼。就是这一月数九寒天，她还想出去，半湿的衣服实在不是能穿出去的。
她拍拍云斐的肩膀，道：“别紧张，没事。你别把人再招来。”
但是那边刚过来准备拿瓶酒的林濯却已经看见了，老远就吓了一跳，还以为他们打起来了。他赶紧把两人拉出去避开众人目光，仔细一看才知道是撞了，松了口气，满不在乎道：“无所谓，隔壁有包房，今晚睡一觉，明天就干了。你要是急的话先穿我外套……不过姐，你穿衣服干嘛，不热吗？”
就想趁人不注意偷偷溜了的云拂晓：“……”
她眨眨眼，有些无奈地笑笑：“凌阳找我，我去看看。”
林濯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来，但又不好对她的事指指点点，憋气道：“那你去吧，别受什么委屈啊。”
云拂晓失笑，“凌阳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我能受什么委屈。”
林濯哼了一声：“难说，他家全员恶婆婆，还有一堆恶婆婆粉丝……算了算了，你穿我衣服走吧，今晚我们通宵，用不着。”
包房里暖气足，他脱的只剩一件薄毛衣，依旧热得大汗淋漓。外套被他挂在椅背上，云斐赶忙去拿了过来。
云拂晓也没多说，脱了衣服就换上，顺道还叮嘱了两句：“别喝太多，看好你哥。散了跟我发个消息，我先走了。”
林濯挥挥手，笑眯眯的：“凌阳要是欺负你，你也跟我说，我去和他真人PK。”
云拂晓推了他一下：“靠谱点吧！”
林濯就是个滚刀肉，推他一下不但没用反而还加了点血，笑嘻嘻进去拿了个手机送她出门，等打的车到了才把自己戴的帽子往云拂晓头上一扣，哆哆嗦嗦搓着胳膊回去了。
他进去发现云斐还站在那发呆，吸溜了一下被冻出来的鼻涕，疑惑道：“你站着干嘛，跟个电线杆一样……哎来了，刚去送了下我姐。”
他跟出来上洗手间的朋友打了个招呼，扭头笑道：“哦刚刚那帽子谢谢你了，还加绒的。得亏是你，不然光等车那功夫我就已经寄了几百回了。”
云斐回过神，掩去眸中的恍惚，打量着他，笑了一下，不怀好意：“外面挺冷的吧，看我林二哥这颤音，这不得上个内娱天花板排行。”
林濯呸了一声：“去你的，好好的别整那些晦气活，走走走进去接着浪。”
这是一个大包厢，在接近门口的一个餐桌上吃完饭后，往里就是个大的游戏厅，游戏机唱K蹦迪等等活动应有尽有，云斐有点社恐，挤到里面找熟人去了。
林濯则是个人来疯，爱打游戏，窜进游戏区就去找自己的头盔，林澈见状把自己手边的递过去，疑惑道：“你干嘛去了？咱姐呢？”
林濯道：“别提了，找凌阳去了，细思极膈应。我给她送出去了。”
林澈嘴角一撇，露出个不怎么愉快的表情。他到底还记得场合，没说什么。
不是不担心，也不是不在意，只是相信云拂晓有分寸。
他们家教育严格，又毕竟是重组家庭，组建后第一课父母就认认真真教了他们尊重彼此，如果不是走了歪路错路，做弟弟的心里再不舒服也不好插手。
只是难免心情不好，两人都不吭声了，咬着牙咔咔按着手柄，战况极其凶残。
“我靠林澈你疯啦！”
“林濯你＊＊看清楚我是你队友！”
“我去……”
云拂晓是知道两个弟弟的担忧的，甚至父母也不见得对凌阳多满意，但这种事她也不太好证明。
凌阳是靠“神颜”一夜爆红的，因为是前期多靠团队作品，本身没有太具有说服力的作品，粉丝都比较……热情，战斗力很强。
爱豆恋爱也确实是一条艰难的路，严格来说算是塌房。不过他毕竟当时已经解散正在转型，云拂晓又不是很了解圈内规则，稀里糊涂就应了下来，现在也多少有些骑虎难下的感觉。
前路迷茫，但毕竟是第一次恋爱，她还是想努力努力把它经营好。
云拂晓打了车到地址的地方，她想起那个系统说的话，下车前下意识拉低帽檐，将略大的衣服裹紧，低着头走进酒店。
她刚想按照地址上楼，就在楼梯口看到了面无表情的经纪人于子枫，她微微一顿：“于姐？你怎么在这？”
于子枫对着她，脸色微微缓和了一些，偏头示意她跟上来：“进去说。”
云拂晓也觉得走廊上不是个能聊天的地方，两三步跟了过去，于子枫打开一扇门，里面没有人。她低头看了一眼手机，又看了一眼门牌号，发现正好是凌阳发来的那间房间。
她怀着疑惑的心情走进去，于子枫在沙发上坐下，头疼地按了按眉心：“那祖宗，一天到晚就没让我省过一次心。”
粉丝时常一有不顺就骂经纪人，骂公司，但事实上一般稍微有点名气的明星都能有一定的自主权，脾气大点经纪人几乎不敢管，或者说也懒得管了，更别提凌阳这样的顶流。他的性格已经算是最好最温顺的那一类，倔起来还是让于子枫心肝脾肺肾一起疼。
就是个犟种。
于子枫言简意赅道：“他明天早上还有个采访，大晚上溜出来给你过生日也就罢了，还愣是瞒着我定了个酒店，说今晚就在这过。我们十几个人在那等他，明天还有不知道多少人躲在门口盯着，从哪出来这瞒不住，我就让他回去了。”
云拂晓微微皱眉：“明天采访？这事我不知道。”
于子枫细细打量了一下她的表情，语气稍微缓和了一些，“我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但是，众口铄金，凌阳走到今天这个位置，有太多人盯着他。工作室几十个人都要吃饭，大家都不容易。”
云拂晓沉默着没有反驳，事实上她有点想不明白为什么谈个恋爱就能砸饭碗，但是想起娱乐圈的特殊性，还是轻声应了下来：“好，您放心，这两天我暂时不会找他。”
于子枫松了口气，苦笑一声，满身的锋芒也终于软了下来，双手合十，恳求道：“那就拜托你到时候帮我劝劝他，让他乖乖听话，别跟记者瞎说……”
她指的应该是不久前的一个采访，有个记者嘴欠突然问了本子上没有的问题，问他的理想型，凌阳脑子一抽直接提了云拂晓，要不是他还算有点理智，说的是“类型”，这年大家就都别想过了。
云拂晓并不是很喜欢这种两头劝的感觉，没有一口应下来，道：“我会尽力。”
她说着，起身就想走，于子枫突然叫住她，道：“云小姐，我知道你和凌阳感情很好，我也是很认同你们在一起的。但是凌阳的粉丝多，总有几个不理智的，你也要多努力努力，获得他们的认可才好，不是吗？”
云拂晓脚步一顿，疑惑地回头看她，想了想，诚恳道：“我们两个人的事，为什么要让粉丝认可呢？那么多人，总有几个不满意的，我要一个个讨好过去吗？活在他人的目光下，不累吗？”
于子枫脸色有些难看：“但明星这个职业，本来就是活在他人目光下的。你和凌阳在一起，就该有心理准备。”
云拂晓收回手，淡淡道：“我知道。我尊重他的工作，所以配合你们隐瞒恋情，只要不涉及底线，我都可以配合。但你要真清醒，就应该督促他用好的作品回馈粉丝，而不是隐瞒和欺骗。好了，我累了，该走了，你好好休息。”
于子枫脸色沉沉，没有阻拦。
云拂晓走出酒店，冷风一吹，原本被撩上来的火气也消了不少。
她冷静想想，其实于子枫说得也有道理，不管这段感情他们自己认为是不是平等的，但凌阳的收入确实已经抵得上一个豪门，而她家只能称得上有点闲钱。
云拂晓说破了天也只是个素人，根本不涉及娱乐圈，要不是两个弟弟的关系，她恐怕都接触不到凌阳这样的明星。
于子枫明里暗里觉得她配不上凌阳，她也知道。
但云拂晓始终憋着一口气，倒不是清高，只是觉得，都是人，我喜欢你，你也喜欢我，怎么就配不上了？明星的身份就高人一等吗？
她不愿意自己在感情里患得患失，那样对谁都是消耗折磨，可是要怎么找出一天合适的路，她也不知道怎么办。
云拂晓叫了车，一边在路边等，一边出神。A市的冬夜很冷，又是跨年，街上都没什么人，她还在想着事，突然感到背后一沉，有人抱了上来。
云拂晓心里猛地一沉，下意识就要用后肘怼过去，突然听到熟悉的声音，“嘿嘿嘿，惊不惊喜！”
……是凌阳。
云拂晓突然松了口气，小腿都有点发软，她还是没忍住怼了他一下：“人吓人会吓死人的好嘛！”
凌阳戴着口罩和墨镜，头上扣着一顶贝雷帽，高领羽绒服加上长围巾，裹的像个粽子，但还是能看出乖巧脸：“我待会就要走了，过来和你说说话。”
他指了指远处听着的一辆黑色商务车，车身隐在黑暗里，极其低调。凌阳说：“我的车在那，待会送你回去？”
云拂晓拍拍他的头：“不用啦，我已经叫了车。明天工作顺利。”
提到工作，凌阳肉眼可见的不高兴起来，他闷闷吐了口气，左右看了看，做贼一样偷偷摘下墨镜，露出漆黑如点墨的眼睛，在朦胧暖黄的灯光下透出几分柔软的笑意。他还想扒拉一下围巾，但是因为裹的太紧，半天扯不下来，干脆放弃，抬手抱了上去，用半张脸蹭了蹭她的脸，眷恋道：“我想你了……”
上次单独相处，好像都是几个月前了。
云拂晓心里一软，什么想法都扔到九霄云外去了，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后脑，叹息一声：“等年后，我就多陪陪你。”
凌阳心满意足地吃下这口大饼，像只舔过毛心满意足趴着撒娇晒太阳的猫咪。他还想说什么，兜里的手机突然震了震，跟催命一样嗡嗡嗡不停。
云拂晓微微叹了口气，轻轻推了推他：“去吧，我们的日子还长着呢。”
凌阳不情不愿地收回手，扭头去看那辆车，车身都急的在跳踢踏舞，后座的人脸挤在玻璃上，拿出一张纸，“快——点——”
凌阳：“……”
云拂晓看见，笑出了声：“他们也怪不容易的。好啦，我一直在这呢，想我了就用微信联系，好不好？”
凌阳点点头，一步三回头，挥着手上了车。
云拂晓看了看手机，抬头被灯光闪了一下。她愣了愣，想仔细看，却发现是车来了。
她上了车，报了尾号后收起手机，将手插在口袋里取暖。两辆车在一个岔路分开，各自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