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斐单独出去，拿出手机就开始拨林澈兄弟的电话，打来打去死活接不通。现在是傍晚时分，两个人很可能都忙着晚饭，没时间看手机，打估计是打不通的。

    他顿了顿，面色阴沉地挂断电话，迟疑了一下，点进相册，翻出那天拍的照片。宴会开始前他建议林濯拍了照，手机一般都会留下拍摄时的时间。

    1月1日

    01:07

    他按灭手机，面无表情地想了很久。

    自从当初凌阳嗷一嗓子喊出“我的理想型就是云拂晓那样的”，导致不少粉丝跑去骚扰云拂晓，被林濯挨个骂回去之后，他就隐约感觉到一些不妙的味道。

    过高的人气有时也是一把双刃剑，既给凌阳带来了追捧与金钱，也带来了限制。

    据林澈说，最初好像只是好奇的询问，扒云拂晓的朋友圈，想试图明白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后来却也不乏一些恶意的，冷嘲热讽“你也不看看你什么货色”“你那长相也配被他喜欢”等等，还有深夜打来破口大骂的电话，

    凌阳粉丝过亿，从小进圈，人年轻，荧幕表现又单纯，总会混进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于子枫把舆论风向引导的很好，但就算大多数粉丝都自称是“妈粉”“姐姐粉”，也不乏有一些惦记着他的初恋的。

    梦想总会有的，才二十来岁没谈过恋爱的青年明星，谁知道会不会轮到自己呢？

    云斐沉沉叹了口气，现在，也只能指望于子枫那边靠谱点了。

    但实际凌阳父母这件事于子枫也没想到，反应过来后她差点没气的晕过去。

    这对父母都是普通人，靠六七岁的儿子一夜暴富，之后就没上过班。文化有限，素质有限，智商……也只在及格线上。

    想想正常的父母，看到自己的儿女从小就异于常人的漂亮，可能最多炫耀炫耀，到处带孩子投简历拉广告的实在是少数。他们成功了，所以也几乎跨越了阶层，但思想性格一直都没有进步，甚至因为儿子备受追捧，越老越任性，于子枫说的话，他们都是听一半忘一半。

    于子枫再三强调，不要轻举妄动，不要表态，问就说不知道，甚至还专门给他们报了一个夏威夷度假旅游，十几个人鞍前马后地伺候，愣是没能按住他们蠢蠢欲动的双手。

    云拂晓被拉去于子枫面前的时候，她正在强压着怒火和凌父沟通：“……叔叔，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也没想控制凌阳。我们是互惠互利的关系，我也希望凌阳好，现在的现实就是，他和女朋友感情稳定不可能分手，那就要为公开做铺垫。您这样我们怎么下的来台？”

    凌父的想法，云拂晓大概知道一些。他更希望儿子找一个当红女明星，或者什么财团高官的千金。老一辈人的想法，她不太好评价，就是觉得人如果思想都被封建刻入骨髓，只会让自己一文不值。

    但如果这个封建老古董是男朋友的父母，这就很无奈了。

    云拂晓挑了挑眉，示意他上去说。

    凌阳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场景，脸色变了又变，看到云拂晓含笑的眸子，权当鼓励了，深吸一口气冲了上去：“爸，我……”

    片刻后，他蔫头耷脑地回来了。被骂回来的。

    于子枫看着他们，面无表情地开了免提：“你要和他聊聊吗？”

    她是对云拂晓说的。

    云拂晓想了想，也觉得该和对方聊聊，“好。”

    她接过电话，凌父气势汹汹：“你就是那个云小姑娘？”

    他养尊处优那么多年，怎么也有点礼貌客气的皮，只是维持不了多少：“你呢，就尽早和我们阳阳分手。分手费你只管提，别出去乱说，你一个普通人，没必要挨那不该有的骂。”

    凌阳急了，蹭一下站起来，云拂晓冲他挥挥手，眼神示意他别急：“叔叔，我不太明白您的意思。我和凌阳只是恋爱，又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怎么就非要分手呢？”

    凌父道：“你和他在一起，只会影响他的事业，你没见他的那些粉、小粉丝都急成啥样了吗？”

    云拂晓不急不缓：“粉丝是粉丝，不管是祝福还是诋毁，都是他人的情绪。我可以尊重，但没必要被影响生活，凌阳那么多粉丝，以后也会有更新更年轻的，难道要他一辈子都不恋爱吗？”

    这可不行，凌父就指望自家儿子光宗耀祖跨越阶级呢：“那也不能是普通人！你、谈恋爱要门当户对，你不行。”

    云拂晓叹了口气，语气温和：“我家里父母都是正经工作，我本人既没有作奸犯科，也没有欺骗感情，我们没有互相强迫，都是心甘情愿在一起，怎么就不行呢？何况您以我是普通人的理由拒绝，这恕我不能接受。这个时代，大家都是人，没有高低之分，您忘了您祖辈也是辛勤耕作的农民了吗？”

    凌阳父母以前是种地的，这人尽皆知，还算是个有趣的梗。凌父被堵得说不出话来，气急败坏道：“你、你这丫头油嘴滑舌，满口大道理。不行不行，你人这么厉害，以后我家阳阳跟你在一块得多受罪？”

    于子枫闻言翻了个白眼，可见个性强势的她怕也没少听这种话。

    云拂晓心平气和：“我和凌阳是在恋爱，不是在比赛。我们是平等相处，不存在谁压倒谁的情况，这个结论也并不成立。叔叔，妻管严那是过去时了，现在大家都提倡平等尊重。何况凌阳也不是不会反抗，我更不会欺负他的。”

    凌父支支吾吾地被噎住了，就在这时，话筒那边突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好像是临时走开了。云拂晓皱了皱眉，很耐心的没有挂断。

    没多久他就回来了，像是抓到了什么把柄，声音都大了不少，满是急切：“你弟弟是不是还骂过我们阳阳？”

    云拂晓一顿，有些无言。这确实是事实，她无法反驳。

    于子枫突然开口：“林濯那里，我们私下也没少请水军找他麻烦。一码归一码，工作和生活没必要扯在一起。”

    凌阳也赶紧说：“我不在意的，而且林濯平时对我挺好。”

    他说的也是实话，林濯私下再怎么讨厌他，为了不让云拂晓为难，表面都没说过什么，反而还挺客气。

    凌阳顿了顿，又说：“而且那都是我们认识之前的事了，我确实是不会跳舞唱歌，连本职工作都做不好，他不喜欢我也正常。”

    凌父被自己人左右夹击，就要气死了，口不择言道：“他们家是离异的！离异家庭！她跟她继母可亲着呢，亲妈一年都不见几回，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她后妈没离婚就认识她爸了，说不定就是小三家庭……”

    云拂晓的脸色冷了下来。

    这回她身上所有的无奈温和全部都消失了，一瞬间气质几乎锋锐到刺人，凌阳抖了抖，刚想说什么，就见云拂晓猛地站起来，深吸一口气，手指狠狠捏紧，咬牙切齿道：“你给我道歉！”

    她气得脸色发白，什么冷静什么客气全忘了，“我父母是正常离异，我继母和我父亲也是在那之后相识，你哪来的资格说他们？你凭什么调查我的私事？”

    凌父似乎被吓到了，有些心虚，嚷嚷道：“你没做亏心事为什么怕我查？你……”

    云拂晓打断他，厉声问道：“没做亏心事就可以被人随意侵犯隐私吗？你不怕我报警吗！？”

    凌父吓了一跳：“你敢！我儿子可是明星……”

    于子枫听不下去了，夺过手机按下了挂断键。

    她顿了顿，叹气道：“你和他说不明白的……”

    于子枫想说凌阳的这对父母就是胡搅蛮缠无理取闹，根本听不进人话，念在凌阳在场的份上，咽了回去。

    云拂晓却听懂了。她深吸口气，面无表情道：“这件事，他必须向我父母道歉，没得商量。”

    她看了一眼凌阳，其实云拂晓一直不太想让他为难。不管是自己父母的忧虑，弟弟的敌视，朋友的不看好，她都默默解决了。

    她不觉得这是什么值得说的付出，想在一起，来自她这边的阻碍就要由她来解决，家人朋友反对的本质是担心她过不好，所以云拂晓一直强调自己可以过得很开心，但是现在她迟疑了。

    她不怕凌父对自己有偏见，但如果对方本身是看不起她的阶级和家庭，那她完全没有信心也没有想法继续下去了。

    “今天就到这里吧，公开的事，也不用急。”云拂晓理了理衣襟，避开凌阳伸过来的手，淡淡道：“我希望你能努力说服你的父母，不然我觉得我们确实没什么必要再继续下去了。还有，我父母需要道歉。”

    凌阳手足无措，眼眶悄悄红了，他看云拂晓提着东西就要走，下意识想跟上去，却见她回头，静静看着他：“凌阳，你已经二十多岁，不是小孩子了。”

    凌阳抖了一下，有些不可置信。从认识起，云拂晓从来没有用过这样的表情语气和他说话。

    她一直是包容而温和的，就算再疲惫再委屈也没有对他发过脾气，这是第一次，云拂晓冷下脸，看着他的表情几近漠然。

    门被“啪”一声关上，也关住了手足无措的凌阳。

    于子枫看完全程，叹了口气，轻轻拍了拍凌阳的肩膀。他们的年龄相差也才十来岁，一直把凌阳当弟弟看待。

    她初出茅庐没多久，接下的这个天赋能力都一般的孩子，不到一年凌阳再度翻红，一直爆火到现在，感情自然不一般。

    凌阳的路不全是一帆风顺，他小时候突然爆红，父母吃够了甜头就到处找公司，但再神颜也会有一段时间尴尬期，他一直到十六岁之前都是有点小名气但不温不火的状态。

    好在凌父凌母坚信儿子一定会出头，一直没亏待过他，何况他的低谷期都可能是很多普通艺人的终点，一直有入账，因此至少凌阳的童年还是完整且富足的。

    所以于子枫在接手他之后就意识到，这个孩子有点过于单纯了。单纯到一定程度，就是天真且没担当了。

    她一直不看好两人的恋情也是因为这个。

    于子枫按下心里的担忧和烦躁，轻声道：“侮辱父母，都可以称之为仇了。云拂晓没当场和你分手已经是感情深厚了，先不急，我们多劝劝你爸妈。”

    凌阳六神无主，下意识抓住她的手臂，红着眼睛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