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又过几日后,已是秋高气爽的好时节。雯金与好友陆曼卿相约,前去城外的红螺寺上香散心。

    陆曼卿是国子监司业之女,那日在方家的宴上与雯金结识。在那日的这些姑娘中,她对雯金最为友善和气,非但不介意雯金的出身,且与雯金十分投缘。

    陆曼卿挽着雯金,二人一路拾级而上。

    大概是时近中秋,月亮一夜比一夜圆,故都想趁着团团满满的时节求一求仙女娘娘。虽然已是傍晚,但来上香的人依旧不少,熙熙攘攘的。忽而一行丫鬟婆子簇拥着一个年轻娇艳的姑娘走来,走在前头的几个婆子口里吆喝着,将旁边路人毫不客气地推开,推得身旁人差点摔倒。给那姑娘腾出好大一块地方,她才不紧不慢地提着裙摆走上台阶。

    雯金见此,不由得撇了撇嘴,小声同曼卿抱怨:“这红螺寺是她家开的不成?没见过这样横行的。”曼卿抿嘴笑了笑,附在她耳边:“这是皇上的侄女,荣王殿下家的建安郡主,从小娇生惯养长大的,出门一向是前呼后拥。”雯金很不服气地哼了两声。

    曼卿又忍不住向她透露些自己听到的小道消息:“听说最近荣王妃和宋国公夫人来往甚密,郡主和他家余泽徇可是差不多的年纪。”

    雯金现在一听到这位世子的名字,便觉得浑身不痛快,可心里也奇怪,为何这么小的年纪就相看起亲事来,但她不欲让曼卿看出自己的异样,故闭口不问,只拍了拍她的手:“快走吧,到大殿了。”

    进殿中后,自有小沙弥为两人送上香来,雯金恭捧过香,奉到佛前,两眼半阖,心中默念道:“望佛祖佑我一家平安,父亲生意昌隆,”顿一顿,续说:“还有…信女能顺顺利利有一个好归宿。”

    祈罢睁目,仰头一望佛祖慈眉善目之像,雯金心中稍定。

    雯金与陆曼卿起身向殿外走。红螺寺离城中不是很近,她们本就出发得不早,现时天已渐渐擦黑,天尽头落日熔金,绮霞铺就。曼卿将雯金挽得愈紧,颤声道:“看来今晚势必要住在寺里了。”

    雯金虽带着不少家丁护院,都是平日往来扬州、京城押货的。可第一次独身居住在外,雯金心里也发怵。她明明自己也害怕,却勉强展露笑颜,安慰曼卿:“没事儿,有护卫呢。”

    寺中清静无声,唯有钟磬之音笃笃作响,浑凝厚重,倒可抚慰人心。一道清澈明朗的男声落进雯金耳里:“没想到在这里遇到赵姐姐。”

    回头一望,竟是余泽徇。

    雯金现在一见他,就紧张得想落荒而走,她尽力稳住心神,上前曲膝,干笑道:“也没想能在这儿遇到小世子。”

    她当然想不到自己听说她来了红螺寺,快马加鞭疾奔而来,赶在城门下钥前到了这寺里。

    余泽徇紧抿的唇线勾起一个笑弧:“我方才听这位姐姐说,今晚两位姐姐今晚要住在寺里,恰好我也要住这儿。两位姐姐大可放心,必不会让两位姐姐有危险。”

    陆曼卿闻言,先是一脸看热闹的表情,暧昧地朝雯金眨眨眼,抢在雯金前面回答:“如此多谢世子爷了。”

    雯金自然能读懂陆曼卿神色里的意思,但她心里也觉出,这小世子待她似乎尤为不同了,只能强装镇静,嗔了一眼陆曼卿,意思是:别瞎想!

    三个人说过几句话,雯金和曼卿便去早已定下的厢房休憩。简单洗漱过,小沙弥为雯金一行人端上素斋。

    虽不见一点肉星,但一种蔬菜,可做出数种花样,雯金亦是吃的津津有味。

    “咚咚咚”几声叩门,而后听见脆生生的一句:“赵姐姐,在吗?”

    雯金无奈,起身亲去开门,一打开门,就见余泽徇立在门口,手里拿着一个天灯,露出一排灿白的牙齿:“快到中秋了,我陪姐姐放个天灯吧?”

    话罢,也不等雯金回答,就先迈步走在前面。曼卿已忙不迭拿来披风给雯金披上,连推带搡地将雯金送出门,调侃道:“还等什么,快去吧。”

    雯金没法子,跟随在余泽徇身后,一步一趋。绕行过假山叠石,从几个树木葱茏的小道中穿行而过。

    天边悬着半弯残月,月色洒在他青色衣袍上,随他走动的步伐,流淌着水一般的光泽。

    雯金脑中细想这些日子种种,再加之现在独邀她一人去放天灯。到底有过前情往事的,从这几个举动中,雯金心底隐隐有了猜测。

    从侧后看去,余泽徇皮肤白净,鼻梁高挺,瘦削清矍的面庞更凸显出精致分明的下颌棱角,气质尚且青涩,不染世俗世故,一看就是自小含着金汤匙长大的的翩翩佳公子,未吃过半点苦头。

    雯金垂下眼眸,心中思绪纷扰。不得不说,这小世子倒是一副好皮囊,可惜二人注定无缘。

    她虽想嫁高门,但也知门当户对之理,宋国公府多半是瞧不上赵家的。而且若真嫁进这样的人家,只怕自己也难立足。

    更何况余泽徇年纪尚小,纵然对自己有好感,或许只是出于少年人的意气冲动,不能长久。

    心中主意已定,雯金便准备旁敲侧击一番,让他莫要再在自己身上花心思。

    “世子爷。”雯金脆生生地唤人一声。

    “嗯?姐姐何事?”余泽徇调转过头来,粲然一笑,纯真的笑似夏日的暖风拂面,在这初秋的萧瑟里让雯金心间一暖。

    对着这一张笑面,雯金犹豫要不要开口。在她犹豫的时候,余泽徇已蹲下身,一手拿着天灯,另一手端着蜡烛,若要将那蜡块点燃,动作难免有些不便。他也不叫雯金来帮他,自个儿执着地拿着那根蜡烛,一下一下去碰蜡块。

    雯金为避嫌,本是躲得远远的,但看他蹩手蹩脚,终究是不忍心,上前半蹲在地,替他扶好天灯。

    “世子爷今日该好好待在家里的。”雯金闷声敲打了这么一句。

    久久不燃的蜡块突然“噌”一下窜起火星,暖黄的光透过朦朦胧胧的一层纸,映亮余泽徇的脸。

    余泽徇抬眸对上雯金的眼,目光恳切,说话时的语气近乎是任性耍赖,还带有些委屈:“姐姐就不能陪陪我?”

    语气可怜巴巴的,如若拒绝他,倒好像是雯金心狠了,雯金只能不置可否。

    他似乎不明白自己是什么意思,终究还是个孩子呀。

    余泽徇当然知道她是何意,他只不过有意装傻充愣,叫她拿自己没办法。

    “这灯待会儿就要飘起了,赵姐姐不如许个愿吧?”

    雯金淡笑,摇摇头:“我不信这些,今日来寺里,也多半是为了散心。”

    余泽徇想起前世,康平九年的那个中秋,他有意试探,给病榻旁坐着的她递上一块豆沙月饼:“姐姐吃块月饼吧,都说吃这圆月饼,就能团圆。说不定方家哥哥也就将姐姐接回去了。”

    她也是这般漫不经心地摇头,说自己不信这些,又加上一句:“他不来接我才好呢。”

    当时余泽徇喜出望外,哪怕自己的身子不能多吃月饼,那日也一连吃了两个,他盼着自己和雯金能永团圆。

    谁知这些果真是不可信的。

    待天灯缓缓升上,一阵风起,天灯随风而舞,悠悠晃晃地旋转着,被送上夜幕。

    夜幕沉沉如墨,那盏天灯肉眼可见地愈来愈小,直至缩成一个小点。哪怕平日对这些玩意儿兴致寥寥的雯金,现时也觉出些趣味,嘴角不由就衔上了软笑。

    余泽徇见她面带欢喜,大松了一口气,看来自己也能讨得她几分欢心。

    二人放完天灯,余泽徇将雯金送回居住的小院。雯金走到门边,手刚搭上门,余泽徇有出声将人喊住:“姐姐,你放心!我会派几个侍卫守着你们院子的。”雯金颔首浅笑:“多谢。”

    实则哪里是派侍卫守着院子,余泽徇自己个儿在那院门口守了一夜,只因托付给旁人,他都不放心。虽是初秋,然霜露已至,瑟瑟寒风初降,他裹紧了斗篷大氅。

    前世病发时,你也曾在外间守了一夜,这一世,总该换我来守你。

    第二日雯金起床时,余泽徇早已溜回了自己房里,因而雯金对昨夜之事半点不知不晓。和曼卿二人收拾好,便预备驱车回城。

    一番思量,雯金还是决意前去余泽徇处感谢他昨晚借给自己的几个侍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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