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5 章

    雯金踏进房内,看见婆母端端正正地坐在上头。

    席夫人的脸色一看见雯金,就拉得老长。春朝很识趣地关上门。席夫人的巴掌扣在桌上,眉头拧成一团,训道:“大年三十晚上,你居然敢自己跑回娘家。”

    雯金知道这件事不合规矩,是她理亏,只得先忍下自己的脾气,恭敬乖顺地低下头:“不同婆母您说一声,就回娘家,确实是儿媳的不对。但是我没去多久也就回来了,未曾耽误什么事,还望婆母全我一片赤子之心…”

    席夫人冷笑:“我和你嫂子,余家这么多儿媳,哪个没有娘家,独你一个人要在大年三十晚上回娘家?”

    雯金忍气吞深,继续为自己辩解道:“我第一次离家过年,思念双亲。若那日母亲让我留在您身边守岁,我自然也是会留下陪您的,那日您说不必陪您,让我们各自散去,我才回去瞧一瞧。”

    “幸而那日没有什么事,若是那天晚上府里头突然出了什么事要你拿主意,又或者是谁降下赏赐来,你又该如何呢?”

    雯金暗自觉得好笑,平日由她主事的时候,婆母时常指教自己这里做得不好,那里用人不当。如今她不过回去了一个时辰,便说府里有事情要她拿主意。

    可是看婆母的模样,似乎不会轻轻放下这件事,她心中还惦记着外面那些客人。她离开时间一久,外头那些客人指不定生出什么揣测。她是个很要面子的人,不想在外人面前落面子,无心和婆母在此纠缠。雯金敛了敛眉:“这件事儿媳甘愿受罚,但外头还有那些客人,能否让儿媳先出去招待客人。宴席散后,任凭母亲处置。”

    “你想得倒好,”席夫人睨她一眼:“你今日也不必出去招待客人,你就待在这院子里好好地反省反省。”

    雯金听到这儿,霎时没了刚才的冷静,抬起头直直地看向婆母,脸也垮下:“母亲,您这么做,这不仅是在下我的面子,也是下整个国公府的面子。”

    席夫人点点头:“是,哪怕我今日不顾府上的面子,我也要治一治你这个目无尊长的脾气。”

    雯金知道婆母今日铁了心要和她过不去,但是她实是不甘心被人看了笑话,便打算一不做二不休。她没有和婆母过多言语,而是回身拉开房门,迈步就要出去,准备回花厅继续招待客人。

    她拉开房门,门口守着的春朝和秋分就挡在她身前,一脸为难地看向她:“二奶奶,我们服侍您去西厢歇息吧,您别让我们为难。”

    雯金向旁边走,两人又闪到旁边挡在她身前。雯金自小娇生惯养,她的力气肯定是不如从小做活儿的春朝和秋分,而且她身为少奶奶,也不好和两个丫鬟拉扯。

    她此时真个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玉莺和银雀被留在花厅,余泽徇在前院招待男宾,怕是连她被婆母叫走这件事都不知道。

    在这冬日燕京,凛冽的寒风一阵一阵地吹来,打在人脸上,雯金却急得汗津津的。她哭丧着脸,急得在门口来回打转,面前站着的春朝、秋分像木头一样立着,而席夫人早已从正厅去了次间,雯金听见她佛珠“咯嗒咯嗒”的响动。

    “你们不用拦我,这些事儿都有我一力承担,母亲问罪,也不关你们的事。”

    原本正在发愁的雯金一醒神儿,猛然抬头,看见余泽徇大步流星地自院廊下走来。

    余泽徇走到近前来,雯金几步小跑上去,他一把将雯金的手攥在手心,捏了捏,又冲她点点头,细声安慰道:“没事,有我呢。”

    席夫人在里间听见余泽徇的声音,本就生着气,此际怒火中烧,从佛龛前的跪垫上站起身,走到房外:“我还不曾问你那日晚上为何不拦着你媳妇儿,你倒是自己送上门来了。”

    余泽徇将雯金挡在身后,一步迈上前,没有急着和母亲争辩,而是不急不忙地分辩道:“这次许多人来我们府上赴宴,都是看父亲在前线用兵,给我们家面子。外面众人若是看不到金儿,必定又对我们家生出许多猜测,父亲好容易在外面给我们挣来的体面都白费了。”

    席夫人神色一动,似有被说动的意思,余泽徇赶紧再添几句:“这件事儿子是有错,咱们先把家里的面子全了,事后再论。您不顾儿子儿媳的面子,总要顾及父亲…”

    席夫人忿忿地瞪了两人一眼,而后背过身,不耐烦地摆摆手:“行了行了,去吧,这一笔我先记下。”

    余泽徇、雯金二人朝席夫人深施一礼,一齐退下。两人出了席夫人的院子,雯金打发余泽徇去前院招待男宾,自己则回后花园。

    余泽徇却执意要送雯金到后花园,他知道经此一遭,雯金心里肯定不好受,这一路上,一只手拉着雯金的手,另一只手搂住雯金的肩。不停低头安慰道:“和母亲相处这些时日了,你也知道,母亲就是这么个听风就是雨的人。你别放心上,也别自责,这件事,回头我去和母亲说。”

    雯金心里当然难受着,但是看余泽徇这样软语安慰,再怎么难受,也努力扯出一个笑脸:“没事,我又不是小孩子,用得着你这么哄我?”

    余泽徇笑起来,趴在雯金耳边:“在我心里,你就是孩子,永远都是孩子。”

    雯金用拳头轻轻抽了一下余泽徇:“跟我这么说话?老老实实叫姐姐还差不多!”

    ·

    雯金回到席上,仍旧是笑眉笑眼的模样,便是对玉莺、银雀,也未曾吐露出一丝不快,对其他女眷,只说是婆母忽然想起一件要紧事问自己。

    宴席结束,雯金把一个个都送走,已经接近酉末。她回到房中,红笺、墨文上来帮她更衣,素毫问她可要去小厨房帮她拿些粥点。

    这一天忙活下来,雯金腰酸背痛,晚上虽用了些饭食,此刻却觉得肚里空空如也,便吩咐道:“拿些清淡、好消化来就是了。”

    丫鬟在东次间的炕桌上摆下粥点,雯金坐在窗下正用膳时,余泽徇从外头回来。他带着一身的酒气进了屋,站在堂屋里看着雯金笑,脸颊也喝红了,眼睛亮亮的,有几分意醉迷离。

    雯金见状放下筷子,就要上前帮他更衣,口里数落着:“若是我今天不让你尽兴喝几杯,倒显得我刻薄;让你喝了,你又这副模样回来。”

    余泽徇先一步闪进西次间,自己动手解衣:“你别过来,我刚从外头进来,身上寒气重,又有酒气,仔细熏着你,你吃你的就是。”

    雯金笑着坐回桌前,捧起热乎乎的小米粥碗,余泽徇自去盥室。

    晚上两人洗完澡上床后,雯金翻了个身,将手搭在余泽徇的腰上:“母亲那里,你到底打算怎么着?”

    余泽徇抚摩着雯金脑后,用手指捋顺她的长发:“以后日子长着呢,也不能总跟母亲硬碰硬。明天早上我去好好和母亲说一说,咱们和母亲也要缓和缓和关系。”

    雯金听着,点了点头,应道:“是,也不能隔三差五地就这么闹。”

    余泽徇怕雯金多心,又添了一句话:“你放心,我去母亲那里,也必不会让你受委屈。只单说回娘家这一件事,那天原本也就是我撺掇着你的。”

    雯金努一努嘴,哼声说道:“谁还能让我受委屈。”

    余泽徇手中使力,将雯金搂得更紧,低下头去,二人前额相抵,他凑上去亲了亲雯金小巧的鼻尖:“是——谁能敌得过你。”

    窗外偶从远处街上传来一俩声爆竹噼啪作响,暖洋洋的绣帐里,夫妻二人笑语温存。

    ·

    第二天一早,雯金醒来时,下意识摸向枕边,然后再睁开朦胧的眼,发现身边已经空了。她喊来玉莺、银雀服侍她起身。

    玉莺打起床帐:“二爷早您半个时辰起来,说是去夫人那里用早膳,您不用等他回来。”玉莺几人后来也晓得昨天席夫人将雯金叫去所为何事,今早听说二爷去席夫人那里,只怕是去领罚的,此时小心翼翼地打量着雯金脸色,看见雯金似乎是早知道的样子,才放下心伺候。

    嘉平院中,桌上摆着席夫人爱用的早膳粥点。往日雯金、方锦昕早上是来请安侍候的,因在新年中,席夫人将这些规矩都免去。却不想今天一早走出内室的槅扇门,就看见自家儿子候立在摆满早膳的小圆桌旁。

    席夫人脸色不太好看,冷言冷语的:“是来领罚的?怎么就你一个人。”

    “大年三十那天晚上回娘家,本就是儿子撺掇的,还望母亲不要为难媳妇儿,”余泽徇扶住母亲一侧的小臂,扶她在早膳桌前坐下,笑嘻嘻地卖乖:“儿子一早来母亲这里领罚,也没顾上吃早饭,不知道母亲能否赏碗粥喝。让儿子喝碗粥,再罚儿子不迟。”

    席夫人冷哼一声:“坐。”

    丫鬟给余泽徇舀起一碗粥,添上一双筷子。余泽徇慢慢搅开热气腾腾的粥:“有件事母亲或还不知道,父亲这次出征前,在皇上那里帮我求了一个荫封的差事。以后儿子出去当差,父亲又在外打仗,家里全靠母亲和媳妇儿了。”

    席夫人显见得十分吃惊,看着余泽徇呆了好一会儿,才说道:“你父亲从未和我说过。”

    “事以密成,父亲也是上次来信才告知我的,”余泽徇没提自己主动向父亲讨要官职的事:“儿子还是希望母亲平时在家中多帮衬儿媳,儿子在外面才能放心奔前程。”

    席夫人还沉浸在震惊之中。她这个儿子虽然已经娶亲,可在她心里,总还是个孩子,没想到居然转眼就要出去为官做宰奔前程了,她有一种儿子一夜之间长大的感觉,心内难免感慨。席夫人盯着余泽徇,放下手里的碗,心头千言万语,最后只叹出一口气,说道:“你们一个个的都大了,都要出去闯荡了,只有我们这些老的,还放心不下,恨不得把你们紧紧攥在手里才好。”

    余泽徇笑笑,说道:“父母高堂年岁渐长,将来这府里的担子,总要到我们肩上。”

    儿子如今都是要出去做官的人了,席夫人意识到她也不能随便再罚儿子,语气中有释然,也有无奈:“这次你们回你丈人家的事,姑且先不谈。只是日后做这些事之前,总要先和我说一声,倘或有人问起我来,我也好替你们说几句话。”

    余泽徇心中绷着的弦一松,向母亲言道:“多谢母亲宽宏体谅。”

    余泽徇趁此机会告知了席夫人出仕为官的事,到下午间,这个消息便传到大房中。

    妍姐儿才午睡醒,还有些闹觉,扯着嗓子哇哇直哭。倚在大炕上的余泽衍本就是心情不快,被女儿吵得头疼,厉声斥道:“你们几个大人,怎么连个孩子都带不好,”

    方锦昕一手抱着女儿,另一只手托着女儿的后背,轻轻拍着:“你说得轻巧,你怎么不自己来哄。”

    奶娘看见主子之间气氛不对,忙主动抱过孩子:“奶奶,我抱到厢房去喂几口奶或许就好。”

    方锦昕把孩子交给奶娘,走到西次间,挨着炕沿坐下:“我知道你心里不痛快,可爹就是偏着他,有什么办法,更别拿我跟孩子撒筏子。”

    余泽衍双目神光一聚,紧紧地盯住前方,恨恨地咬紧牙:“所以爹啊,有些东西就不能怪儿子自己动手去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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