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刚蒙蒙亮，周昭聿便早早地醒来。

    他睁眼看着那水晶吊灯，随后起身下床，从浴室里洗漱完出来，孙管家拿着今天要穿的深灰色西装外套在门口静候。

    周昭聿上前接过孙管家手里的外套，眼底满是阴霾之色，孙管家看他脸色不太好，心想着昨晚又是没睡着，他低眉顺眼地问：“少爷，您今天想吃点什么？”

    昨晚吃过晚餐再回到房间躺下的时候，周昭聿发现很难入睡，可能这屋里的香气淡了，直到天边泛白鱼肚白，窗帘底下透出丝丝光亮进房间，他才闭着眼睛浅眠了一会儿。

    这才是常态。

    “回国这些天，都还没去过清梵寺。”周昭聿低喃一声，伸手穿上西装外套，转身对孙管家吩咐，“我要去寺庙住一段时间，你不用跟着我。”

    周昭聿说完，抬脚朝门外走去，孙管家跟在他的身后，低声询问，“少爷，那点香......”

    “你先联系上。”周昭聿头也没回，语调淡漠地回答。

    孙管家应了一声，恭敬地送周昭聿出门，等他上车离开后，才回去翻找那张名片。

    *

    “你说，最近我大哥在做什么？”周昭聿坐上车，慵懒地靠在椅背上，扭头看向助理，语气平静却有着不容忽略的压迫感。

    “大公子在忙着跟一批货商谈生意，您出国的这几年周董身体就大不如前，大公子也一直在扩充自己的势力，要说最近倒是没什么大动静。”

    正在闭目养神的周昭聿闻言冷笑一声，“扩充势力？”

    要说他大哥也是个聪明人，因为他们在某些目的上是出奇的一致，但有的时候却又截然相反，只可惜他这大哥有些方面还是太懦弱。

    “对了周总，刘秘书打电话来，让您有空回祖宅一趟。”助理抬眼看了看后视镜里的周昭聿，又补充了一句，“说周董想见您。”

    “知道了。”周昭聿淡淡应声，没多说什么。

    *

    纪栀提着早餐，还有昨天收拾好的衣物来到医院，去医院之前，她先去了一趟寺庙里看了看福利院的小孩们，她看着小孩们没什么事情，又和慈予大师道了声谢，就拎着食盒来到医院。

    “苏婉姐，院长还没醒吗？”纪栀推开房门，看到苏婉正在床边守着院长，她轻声问道。

    “还没。”苏婉闻言站起身，她伸了伸懒腰捶了捶肩膀，接过纪栀手里的食盒，“你怎么来了？不是让你别来吗？”

    “没事，还早。”纪栀冲着她笑了笑，“我这不是带早餐来了吗？”她坐在苏婉起来的椅子上，看到院长还是没醒，她拿过床边的毛巾给院长擦拭着额头，“怎么还没醒？”

    苏婉把食盒打开，从里面取出粥和一碟小菜出来，“早上医生也来过了，说是快醒了。”拿起手机看了看时间，“你赶紧去学校吧，别耽误了，有我呢。”

    “嗯。”纪栀点了点头，她看了一眼床上的院长，又交代了一番，“有事给我打电话。”

    “知道了，赶紧去。”苏婉点点头。

    纪栀离开后，苏婉喝了几口粥，又拿着洗脸用具去了卫生间洗漱，等她出来的时候，病床上的钟毓已经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发愣。

    苏婉忙上前握着钟毓的手，又按了按墙上按铃，担忧地问：“院长您醒了？感觉怎么样？”

    钟毓听到她的声音回过神来，目光从天花板转向她，她的嘴唇有些干裂，嗓音嘶哑，“苏婉，我这是在哪里？”

    “在医院。”苏婉轻声回答。

    钟毓：“福利院怎么样了？孩子们没事吧？”

    “福利院我就把先关了，孩子们我都送到寺庙拜托慈予住持先照顾着。”

    钟毓的声音很轻，像是松了口气又像是憋着郁气，“那就好......”她说完，突然想到了什么，她伸手捶了捶额头，皱眉头，“给我办理出院吧。”

    苏婉一怔，连忙劝解，“早上医生说还有项检查结果没出来，要您在住一个晚上。”

    “不用了，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钟毓摇摇头，挣扎着起身。

    苏婉深吸了口气，知道钟院长脾气有时候就倔得很，“好吧，您等我一会儿，我去办理出院手续。”

    *

    纪栀从医院出来，日光已经爬上树梢，暖洋洋地洒落一地的阳光，她仰头遮了遮阳光，望着蔚蓝的天空，看着手表时间，“糟糕，时间来不及了。”

    现在又是早高峰，医院门口的网约车应该是约不到，要跑远一点的地方才能叫车。

    纪栀一路小跑着朝另一个路口奔去，却没注意到前方有一辆黑色字母带“B”轿车缓缓驶来，她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路口的绿灯只有几秒上，愣是没看到身后那辆车越逼越近。

    当她反应过来的时候，一阵车子急刹车响彻在路边，刺耳的声音吓了纪栀一跳，身子惯性朝前侧倾斜了一下，手肘撞上了护栏，疼得她忍不住闷哼了一声。

    幸好车子没有撞上她，纪栀正打算起身的时候，倒吸一口冷气，只觉得手掌脚上火辣辣地疼，她垂眸一看，才发现她蹭破皮了，红肿一片。

    “纪小姐？”

    纪栀闻言抬起头，看到来人时微微蹙了蹙眉，是个陌生人，“你是谁？”

    “纪小姐，您没事吧？”年轻男人下车来，走到纪栀身旁，连忙将她扶起，“我是周总助理叫于宋。”

    纪栀不知道眼前的这个人是谁，她抽出被于宋握着的胳膊，“不好意思，你认错人了。”

    说着，她一瘸一拐地想继续往前走。

    于宋见状，急忙拦住她，“纪小姐，我送您去医院。”

    “不必了。”纪栀摆了摆手，“我赶时间。”

    “纪栀。”

    纪栀刚迈出一步，就听到身后传来淡淡的清冷男声，她脚步顿了一下，回过头看向车子里，看到周昭聿的车窗缓缓降下。

    周昭聿双腿搭在座椅上，看着她，目光沉静如水，似乎一眼就会深陷其中，“上车。”

    纪栀看了看自己受伤的手臂，再看看车里的男人，最终是没有理由拒绝。

    “谢谢。”纪栀坐上车，低低回了两个字。

    车内的气氛很安静，周昭聿一直在闭目养神，纪栀不敢打扰他，绷直个身子，双手交握放在膝盖上，心里有些忐忑，她转头盯着窗外，不久就有点发麻，因为擦伤的缘故伤口有些僵硬，纪栀忍不住皱了皱眉，她感觉到伤口也在隐隐作痛，却一直不敢放松。

    纪栀不免感到后悔，她就不该上车！凭什么就这么听话？

    过了好久，周昭聿像是睡了一觉，他缓缓睁开眼睛，见她依旧保持着之前的姿势一动不动，看到纪栀苍白的小脸，“不舒服？”他偏过头，就看见纪栀身上的擦伤，他微微拧眉，语气淡漠，“于宋，路过药店停下。”

    “不用了周总，我没事。”纪栀连声拒绝，“开学典礼要来不及了。”

    周昭聿淡淡看着她，没再说什么，但还是让于宋把车开到附近的药店，让他下车买些消炎药、碘酒纱布什么的。

    “我可不想到时候纪小姐讹上我。”于宋下车进了药店，周昭聿重新看向纪栀，目光平静无波。

    纪栀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她知道他是在故意打趣让她放松，她就顺着他的话，“小伤而已，应该不至于讹周总。”

    她只觉得这个男人身上散发着一股寒凉的气息，让她浑身不自在，见他眼睑下浓浓的青影，似乎昨夜根本就没睡好。

    “嗯，那就好。”周昭聿淡淡回应，视线从纪栀身上收回，转头看向药店。

    这天气还是很炎热，他还穿这么多？与她相比像是两个季节。

    纪栀不由得多看了周昭聿两眼，他穿着一身深灰色的西装，里面是白衬衫和深灰色领带，简单干练，显得他整个人看起来精神，一点没有疲惫的感觉。

    纪栀今天没有闻到他的沉香佛串的香气？他手背上还有淡红色的抓痕，应该是被什么东西抓到的，她不明所以，却也没再多想，顺着他视线看着药店，有些着急。

    再不回学校要来不及了，她可不能迟到。

    良久，于宋终于从药店出来，周昭聿示意他将东西放在后座，随后于宋发动车子离开。

    “开稳点。”周昭聿坐起身子，拿起碘酒棉签和纱布，他看了眼旁边的纪栀，“伸过来。”

    “真快赶不上了。”纪栀有点懊悔，早知道就该贪图这点时间，她自己去估计都到了。

    周昭聿不再说话，他轻拉起纪栀的手，冰凉的触感令她忍不住缩回，“疼？”

    “还好。”纪栀轻轻摇头。

    纪栀感到一丝丝凉气从手肘上痒痒地传来，她垂头一看，发现周昭聿以为她怕疼竟然帮她轻吹着伤口处，他的指尖有点凉，透过薄薄的布料传入肌肤，纪栀的心脏猛地一紧，周昭聿的动作很轻柔，他吹完，又拿起纱布和碘酒轻轻帮她贴好。

    纪栀看着他白皙的侧脸，忽然有点怔松。

    “我来吧。”

    纪栀见他要擦拭自己的膝盖，今天她恰好穿的是裙子，有点不方便的，她伸出手挡着膝盖，“我自己来吧。”

    周昭聿也不勉强，将手里的碘酒纱布递给她。

    车厢里恢复寂静，纪栀处理完伤口又将东西整理好，“于助理，就在这里停吧，我自己走进去。”

    于宋看着周昭聿，他没有任何表情，见他微微点头，他才把车靠边停下。

    “谢谢，周总。”纪栀推开车门下车，朝着周昭聿挥了挥手。

    “嗯。”纪栀站在原地松了一大口气，周昭聿看着车子后视镜那渐渐变小的倩影，又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