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 章

    暂时解决香菱的事,湘云回侯府,才下马车便见个小厮跑过来,低着头道:“云姑娘,我们公子请您去说说话。”

    湘云看着眼前的人,认出他是卫若兰的贴身小厮松溪。

    她往远处看去,果然见街道尽头立着道熟悉的身影。

    距离太远,湘云看不清卫若兰的神色,只单凭他身形能看出比往日瘦了许多。想必是这些日子受伤的缘故。

    如今他们婚事已然被废,他成了史玉微的未婚夫婿,要见湘云确得避嫌。

    湘云却不愿见他。

    她对松溪道:“我与卫公子如今已无关系,这般见面恐怕不适。你们走吧。”

    言罢,与翠缕便要进府去。

    却不想松溪急忙迈步拦住她,低着头急急道:“云姑娘,这几日公子很是思念您,听说婚约被除,更是难受得滴水未进,瘦了许多。如今伤还未好,便急着想要见您,您赏个脸,就当可怜可怜公子,见见他吧。”

    湘云挑眉,明显不相信。

    她与卫若兰不过是父母之命定下婚约,并无情感,他又怎会为了自己茶饭不思。

    松溪跟着说:“云姑娘,小的求求你了。再这么下去,公子伤势不好恐怕要落下心疾的。”

    湘云还没答,翠缕哼了声道:“说得倒是好听,兰三爷对不住我们姑娘,那时怎么不说心疾的事儿?”

    松溪的脸一会儿红一会儿白,咬着牙说不出话,只用急切又恳求的目光看湘云。

    湘云无动于衷,松溪急了又道:“婚约总之已被废了,姑娘与三爷往后不会有交集,都说好聚好散,有些事总得做个了断不是吗?”

    的确是这个理,何况前世二人曾做过夫妻。即使湘云觉得跟卫若兰无需做什么了断,前世那杯毒酒下肚后,她跟卫若兰的所有牵扯就都断了。

    她不恨卫若兰,他是个男人,总有男人的劣根性,妻子与旁人一起待了那么久,他心有芥蒂她能理解。

    她没有想过要报复他什么,她只是不明白他为何要故意骗人他死了。

    至于怪罪,湘云觉得那些不过都是前尘往事,再怪罪他也无法改变什么,如今的湘云只希望能离这人有多远就多远,过好后面的日子。

    这一世他这般纠缠,湘云却是不解了。她瞅着松溪着急的模样,略微思索,到底还是过去了。

    翠缕要跟上去,被松溪拦下来,说要留在这儿把风。

    待湘云跟卫若兰消失在街巷尽头的拐角,陈慎抱着新拿来的折子从另一边过来,看见翠缕二人站在府门却不进去,奇怪地问道:

    “翠姐姐怎么不进府,你家姑娘呢?”

    翠缕自然不会告诉他真相,只轻哼了声作问候便没答他。

    陈慎古怪地看了松溪两眼,略微思索了会,想到什么,没多留进府去了。

    /

    狭窄偏僻的街巷内除了湘云和卫若兰没有旁人。

    卫若兰站在巷墙下的阴影中,脸上的神色不明,只能看出他身形瘦弱单薄,许是伤还没好的缘故,微佝偻着腰。

    此刻的他没有前世那般的儒雅风采,只有虚弱和弱狈。

    面对他,湘云已能做到心无波澜,她清声道:“卫公子何事?”

    卫若兰迈步靠近她,“湘云……”

    湘云急忙后退拉开距离,沉声提醒道:“卫公子别来无恙,如今你已是我的准表妹婿。”

    这声‘表妹婿’刺痛了卫若兰。

    他眼睛发红,急切地问:“你当真就这般不要我了?我们的婚事虽是父母之命,可先前相看时我便对你一见倾心,之后的相处中,更是觉得你心性纯良可爱,我待你的心是真的。”

    湘云已尽力保持平静,可听见他这话还是忍不住冷笑出来。

    本来她已经不在意前世的恩怨,经他这么一提,湘云禁不住又想起上辈子怀有身孕的云娇来。

    湘云没改掉口无遮拦的性子,直言道:“卫公子这话还是收回去吧,否则我听了想吐。你若待我真心,那云娇又算什么?”

    卫若兰对挽回湘云这事儿本来胸有成竹,直到听见她这话,他先是微愣,而后脸色立时沉了下去。

    他目光变得有些阴森,全然不似从前湘云所见过的儒雅之样。

    本能的,湘云些许畏惧他这般森然模样,后退了一小步,“卫公子,我来见你只是觉得至少定下婚约的那半年里,你的确给过我欢喜。”

    “如今与你做个了断,从此往后你便是我表妹婿,我们再无瓜葛了。请你不要再来找我了,告辞。”

    不欲跟他多牵扯,湘云转身要走。手臂却忽然一紧,卫若兰竟不管不顾地拉住了她,沉着脸问:“云娇的事,你怎么知道的?”

    他虽文弱可也用了力气,湘云被他抓得生疼,她挣扎着甩开他:“你不用管我是从何得知的,我……”

    “你不说我也知道,”卫若兰打断她,看湘云的眼神愈发森然:“东安郡王跟你说的,是不是?”

    两辈子湘云都从没见过这样的卫若兰,哪怕他说要毒死她时都不曾出现过这般神色,她疑惑的同时又有些慌张。

    她往后退开,直到后背抵住冰冷的墙面,“这不重要,我先走了。”

    “乳母说你跟东安郡王早已不清不楚,就连退婚的事都是他帮你解决,起初我不信,以为你跟我退婚,只是因为你表妹的缘故。”

    卫若兰在她身后开口,她脚步顿住。

    卫若兰对她的背影继而道:“我来找你便是想解释清楚,那日在飞来客栈因我受伤中毒,她才不得已留下照顾,我跟她什么也没有。现在我才知道,分明是你跟东安郡王早已有私情,你与他联手解除婚约是吧。”

    他很愤怒,因为太信任穆莳当初才会把云娇的事儿告诉他。毕竟穆莳表现出来的永远是一副温和无害的病弱模样,哪知却成了他勾走湘云的把柄。

    他更愤怒的是湘云竟在不知不觉中成了穆莳的人,即便还没成亲,他也有一种被背叛的感受。

    未来的新娘子跟别人联手退婚,怎能让他不多想?

    他回府后觉得这事儿古怪,派松溪去查过,对方做事滴水不漏,起初没有线索,直到发现穆莳抓走了陈廷树。

    再加之后来乳母所说的种种,他便自动认为是湘云为了退婚,跟穆莳联手起来陷害史玉微的名声。

    他觉得湘云可恶又荡漾,竟然为了退婚做出设计表妹的事来。

    湘云却只觉得他无理取闹,她冷笑着看他道:“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竟是这样一个人。”

    湘云不愿再跟他多待,更懒得解释太多,迈步离开。

    卫若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深巷,胸口的怒火愈烧愈旺,两手不自觉的握紧成拳。这笔她背叛他的账,他迟早要找她算。

    湘云刚出巷口,便遇见迎面过来的穆莳,他阴沉着脸疾步如风。

    湘云脚步一停,诧异喊了声:“王爷?”

    穆莳驻足,上下扫视她见她没有受伤,稍稍放了心。面上的阴翳也褪去许多,他蹙眉道:“你怎么单独来见卫若兰。”

    他往湘云身后的巷子看去,正好卫若兰出来了。

    卫若兰只看了他一眼,便背过身去上了远处的马车,松溪紧跟上去。

    卫若兰没发现背过身去后,穆莳盯他背阴的毒辣眼神。

    湘云低着头,亦没发觉穆莳异常,她低声道:“总得做个了断,省得他纠缠。”

    “呵。”

    穆莳哼了声,低眸瞅着湘云白皙的脸颊,意味不明道:“之前我问过你,若兰弟弟缠着你怎么办,你不是说他不是那种人。”

    湘云:“我也觉得奇怪,他的确不是这种人。”

    一股火气自穆莳的胸口冒了出来。

    卫若兰都来纠缠她了,她还要为他说话。

    穆莳强压住这股火,眼看卫若兰的马车缓缓离去,他垂眼看着湘云的头簪,温和笑道:“假若往后他再来,姑娘该如何应对。”

    湘云说:“今日已经说清楚,他不会再来了。”

    穆莳那股火快压不住了,他最懂男人,有些事有一便有二,何况卫若兰曾与他相处过,他更是了解不过。

    卫若兰一定还会再来,但他却无法从湘云口中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穆莳的笑意加深,为了压抑火气一字一字道:“本王是说假如。”

    湘云听出他语气有点儿不对劲,抬眼去瞧他。却见他笑意绵绵,病白的面上温和无比,笑盈盈地望着自己。

    仿佛在询问一个很平常的问题,可那笑容又让湘云莫名的脊背发凉。

    她说不上来这是什么缘故,只觉眼前的穆莳与以往有些不大相同,笑容极具压迫力,让她心跳有些快。

    她只想让他赶快收起这瘆人的笑,潜意识中隐约能明白他想要什么答案,急忙道:“我不会见他的。”

    此言一出,果见穆莳笑容里的压迫淡去许多。

    他眉梢柔和些许,抬眼正见一片飞花缓缓落下。

    红色的花瓣,在夏日里是很常见的飞花,此时落在湘云的鬓边,却更添她的明艳生动。

    穆莳眼热,抬手轻轻捻起那片花瓣,笑道:“云姑娘要记得你说的话,若兰弟弟要是再纠缠,你不会再见他。”

    他的手停在鬓边,温热而干燥,湘云自觉不大对劲,可面对他这样温和的诡异笑容又莫名的不敢躲避。

    她借点头的动作避开他的手,“我知道。”

    “回去吧。”

    穆莳转身走在前,低低道:“我也只是担心若兰弟弟会对姑娘不利,毕竟外界的人都很危险,只有我不会害姑娘。”

    陈慎把新折子带回柏树园便给他说了不对劲,他想也不想追出来,除了担心卫若兰生气走火对她不利,自然还有她见卫若兰的不满。

    湘云知晓外界的确危险,没有怀疑他的话,只是淡淡嗯了声,转而提起香菱的事来。

    二人一边进府一边说,穆莳听了她的请求,好笑道:“你如何管起薛家的家事来了。”

    湘云不知如何解释,扯谎道:“我只是觉得香菱多好一个姑娘,不该毁在薛蟠那般人中。”

    穆莳继续在她前面走着,花园里花香扑鼻,他的声音散漫又温柔:“是么,你觉得薛蟠那种人不好,那你认为什么样的人好。”

    “至少得有担当吧,薛蟠没有。”

    穆莳意味不明的轻哼了声,湘云也不知他是何意。

    穆莳道:“这事儿好办,不过等你先与我那位朋友相看了再说吧。我一个人总忙不过来两个人的事,与香菱比起,自然要先顾你。”

    湘云已经到了嬉云堂的岔路口,点头道谢,预备辞别穆莳之前,又提起放陈廷树引出杜姨娘的事。

    穆莳探究地看她,总觉得她最近做事有些异常,但到底没有去深挖她的底。

    有些事挖得太深只会适得其反,他只乖乖的答应下来,湘云这才离开。

    穆莳目送她离开,等她消失在视线,才提步往柏树园方向去。

    他心中想的是,万一到时湘云相看了自己,不愿意嫁了,兴许可以用香菱的事做筹码。否则哪怕是再来十个香菱,对他来说都好办。

    穆莳想至此,不由自嘲地哼笑了声,在朝堂上对付别人的手段,竟也用到了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身上。

    实属有些卑鄙了。

    穆莳回了柏树园,坐在书桌边疲惫的揉着太阳穴,听见陈慎进来的脚步声,吩咐道:“去将陈廷树放出来,再多找些人暗中盯着他。若是见到杜氏,把两人一起抓回来。”

    陈慎应是,把新熬的药递给穆莳。

    穆莳看了一眼黑乎乎的药汁,犹豫片刻道:“往后都不必再熬了。”

    陈慎微愣:“王爷不装病了?”

    穆莳的手指轻轻敲击药碗边缘,若有所思道:“要成亲了,自然是不能再装了。”

    陈慎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深意,贱兮兮地笑了,对他竖起大拇指。

    这药已经端来,穆莳到底喝下这最后一碗,随后道:“找几个人去抓薛蟠,让他交出香菱的身契来,再写下放人书,都拿来给本王。”

    陈慎从不多问主子的吩咐,答应后转身去了。

    他能在穆莳身边这么多年,便是因为办事效率极高,当天夜里就把薛蟠给逮住了。

    薛蟠喝得醉醺醺的,从花仙楼出来,摇手跟姑娘们色眯眯的道别,而后跟同行的史雍勾肩搭背摇摇晃晃地出来。

    薛蟠的脸上泛着醉酒后的红晕,勾着史雍说:“今日我瞧见我那小娘子笑了,嘿,别说还真好看!现在想想都觉得身热,今晚回去有福了。”

    史雍迷糊地推了他一把,嘿嘿道:“你是说香菱吧。那算什么,不及我表妹的万分之一。”

    脑海里浮现出湘云的脸蛋来,史雍有些心猿意马,他觊觎她很久了,奈何碍于身份一直不得下手。

    二人已经走到停躲在巷子里的马车边,史雍侧头看了薛蟠一眼,不知怎的就觉眼前似乎出现了湘云的幻象,嘟着嘴猪一样的就要亲上去。

    “好湘云,你都要嫁了,先让哥哥偷偷香……”

    薛蟠还算清醒,一拳把他眼睛揍得乌青,“给爷滚开!”

    躲在暗处的陈慎听到史雍的意淫,不由皱起眉,没想到这史雍心里竟是存了这般龌龊的心思。

    待见他二人要上马车了,陈慎正要吩咐小弟们去拿人,忽见另一头又出来个五大三粗的男人。

    陈慎赶紧停下动作。

    想等路人离开再动手,却不想那人竟是直接走到史雍跟前去,对他道:“大爷,我们的人在村里等了很久,都没见到人,你跟太太是不是搞错了?”

    他是被派去除掉杜氏的头儿,周氏本想把这活儿交给心思缜密的史景州,但史景州心性正直,只能让史雍去把控。

    史雍此时早已醉得不省人事,摆摆手道:“你自己找我娘说去,正好我娘也在找你,说有新活儿给你做。”

    那人下意识问:“什么活儿?”

    史雍迷糊中想起母亲的吩咐,她想除掉史湘云,史雍牢记这件事,只因想在湘云死之前揩揩油。

    此刻一想到那档子事,不由酒醒了三分,色眯眯笑道:“对付个女人。”

    到底醉了,他脱口而出:“是我那娇滴滴的云表妹,这活儿很好办,你不用担心。”

    那人点头,消失在了夜色里。

    待人一走,陈慎示意小弟们行动。

    几个人冲出去捂住薛蟠的嘴,将正要上马车的薛蟠给往后拖。

    薛蟠大惊失色,酒瞬间就醒了,用力挣扎着却无作用,被人拖入深巷里,紧跟着后颈被重重一击,晕了过去。

    后知后觉的史雍转过头去,见方才还活生生的薛蟠忽然消失了,他天灵盖咚的一声醒了酒,用力揉眼睛看着茫茫夜色,害怕地喊:“薛兄?”不会被鬼拖走了吧?

    史雍不敢多留,急忙上马车要走。

    然陈慎这时又亲自出马,直接将史雍也拖了下去。

    本不欲牵连旁人,奈何方才他那番话实在需要深究,陈慎不敢放任不管,毕竟云姑娘可是王爷看重的人。

    陈慎吩咐人将提前准备好的麻袋把两人装起来,而后塞进他们的马车里,驶出城外的枫林苑。

    把人关进枫林苑的同时,也把陈廷树放了出来。

    等天蒙蒙亮时,才回侯府去找穆莳复命。

    穆莳听完陈慎事无巨细的汇报,想起湘云提出要放陈廷树的这事儿来,很快他便想通了来龙去脉。

    他看起来兴趣不大,仍然盈盈笑着,只那双眼的光却沉了许多。

    明明说好在史云飞的这事儿上一起掌握进度,想不到她却瞒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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