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小楠牵着米团，和吴畏并排走在小区。吴畏一身大汗淋漓，刻意和她们保持了点距离，米团和他亲近了，不管不顾地非要往他身上扑，陈小楠只好费力地扯住绳子，把它往回拉，“米团……”
米团真的长大了，有时候莽起来，力气大得陈小楠都要牵不住了。
吴畏低头看着非要跟自己亲近的米团，手插进兜里，装出一副要掏东西的样子。米团立马不扑腾了，屁股撅起，摇着尾巴，盯着他的左手一动不动。
“米团，走！”他手猛地抽出来，做出一个丢东西的动作。米团朝着他手丢去的方向，扑腾扑腾地跑过去，跑得远了，它方才左探探、右探探，什么也没找到啊？它回过头，瞥着眉毛看吴畏。
陈小楠看着它那样儿，笑得直捂肚子。
米团被骗了，哈哈。这个鬼灵的小狗，也有被骗的一天哩。
“汪汪！汪汪！”它朝着吴畏吠几声，又蹬着小蹄子跑回来，上身立起，爪子扒住陈小楠，头在她怀里蹭啊蹭：“嘤嘤嘤~嘤！”
米团：主人，他欺负我他欺负我～
它嘴里哼哼唧唧地，朝吴畏“汪”一声，又继续埋在她怀里蹭蹭。
吴畏看它这样，挑眉一笑：“怎么？它在跟你告状吗？骂我什么呢？”
米团：你坏！你坏！居然耍我！根本没有丢东西，还骗我去捡，哼！小楠我们不要他了！
陈小楠用力梗着腰，承受住米团的重量，朝他扯出笑：“它可能心里委屈呢，头一次被人骗到了。”
吴畏看一眼陈小楠，“不过也是，平常可能都是你被它骗的时候比较多。”
陈小楠：“……”
“我看起来是有多好骗？”她摸着米团的耳朵，小声叨叨。
吴畏俯下身，拍拍米团的头：“米团，生我气了？”
“嘤嘤~”它头靠在陈小楠手上，斜着眼睛看他。吴畏撸撸它的头，又摸摸它的耳朵，“行了，下次请你吃好吃的。”
“汪！”米团朝他叫一声，嘴提到耳朵边，又笑了。
吴畏诧异，看向陈小楠：“它听懂了。”
“应该是吧，米团很聪明的。”她觉得米团是真聪明，好像自己说什么它都能听懂，有时候她甚至觉得，自己不说，它仿佛也能读出自己心里在想什么。
他蹲着身，和米团玩闹，阳光照亮他的侧脸，笑起来的时候那一点眼尾很勾人。好像每次和米团在一起的时候，他才能稍微放下点那不可一世的武装。
陈小楠发现，自己喜欢看他笑的样子。
*
周六早晨和Vincent的晨跑，让陈小楠保持了一天的好心情。
“米团，你可真是我的福星呦。”她把米团抱在怀里，头埋进它雪白白的绒毛里。米团得意洋洋，狗尾巴翘得高高的。然而陈小楠不知道的是，这场她以为的“偶遇”，其实是米团“处心积虑”“精心设计”的一场“心动plan”。
米团很满意，plan one初步告捷，接下来可以正式开启plan two了！
然而没想到，plan two还没来得及正式启动，就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周日早，陈小楠正带着米团在超市买菜，准备囤一囤这周的口粮。她把米团放进购物车中，狗绳系在篮筐边，推着车在超市里慢慢悠悠扫货。
米团很乖巧，它坐在购物车中，不吵也不闹，好奇地在货架上左右打量，似乎真的在认真思考，下一顿该吃点什么好。有小朋友看到它，很是喜欢，想上前摸摸，可是又不敢。陈小楠仿佛看到了那个儿时胆小怯懦的自己。
“小朋友，没事的，你轻轻摸它的头，它不咬人的。”
小男孩儿还是缩着手，躲在妈妈怀里，那双眼睛却一直盯着米团，舍不得挪开。
“汪！”米团笑着朝他叫一声，爪子扒着购物车边，头凑过去，要给他摸摸。众人都被它逗笑了，小朋友终于大着胆子上去摸了摸它，一触到小朋友柔软的小手，米团眯起眼睛，一副很是享受的表情。小男孩儿乐极了，兴奋地抬头看向妈妈。
就在这一片温馨祥和的氛围里，陈小楠的电话响了，还是一个陌生号码。
她以为是什么骚扰电话，果断挂掉，结果对方又锲而不舍地打来。她撇撇嘴，眼神一边留意米团和小朋友的互动，接通了电话。
“喂？哪位？”
“姐！！！江湖救急！”电话那头传来陈宇飞的哀嚎。
陈宇飞和王校长吵架了。起因没有别的，陈小楠用脚指头都能想得出来：打游戏。
陈宇飞沉迷游戏已久，王校长说他这叫游戏成瘾，可陈宇飞却说自己这是追逐梦想。他在上初中的时候就明确了自己的目标：做一名职业电竞选手。
自然，这遭到了王校长的强烈反对。在她看来，这就是为不务正业找了个好听点的理由。母子俩没少为这个事儿干架，始终无果。
升入高二以来，王校长干脆把他的手机没收。然而王校长还是低估了她这个儿子的本事。就在昨天，她竟然又搜出了一部手机。一问才知道，竟然是陈宇飞那所谓的好哥们儿给他的。他就这么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打了一学期的游戏，自己竟然才发现！
母子俩大吵一架，陈宇飞又被没收了一部手机，他干脆地把门一摔，离家出走了。
“姐，我现在真没地方去了，只有你能收留我了。”
“我收留你？陈宇飞，你想屁吃呢。”连个大学都没心思考，他想什么打电竞？现在玩儿电竞的也都是要卷文凭的好吧。
“姐，我已经到你家门口了，你家密码多少？”
陈小楠：“……”
“你在门边等我，我买完了东西就回来。”
“得勒，谨遵懿旨！”
他心满意足地挂断电话。他就知道他姐，对别人是嘴软心软，对自己是嘴硬心软。
陈小楠一手牵着米团，一手提着购物袋，等到她出现在家门口，已经是一小时后了。
陈宇飞盘腿坐在地上，又不知从哪个朋友那儿借来的老人机，正在上面玩儿贪吃蛇。
听到电梯门开，他抬头，两眼泪汪汪：“姐！我的亲姐啊！”
陈小楠翻个白眼，把购物袋递给他，“滚一边去，我输密码呢。”
陈宇飞接过购物袋，笑嘻嘻弯下腰逗米团：“米团，你又长高了，想我了没啊？”
米团斜眼看他，转过去，把个屁股对着他：讨厌鬼，谁让你来烦我和主人的？别坏了我们小楠好事。
陈小楠开开门，陈宇飞牵着米团进来，他换下鞋子，把购物袋提到厨房，麻溜地打开冰箱开始归置东西，“姐，这袋狗粮要放冰箱吗？”陈宇飞从冰箱门边探出头问。
他倒是挺积极。
不得不说，陈宇飞虽然书读不进去，但确实擅长与人交往，会来事儿，有眼色。就是那种陈小楠羡慕不来的e人，所以他总是能朋友遍天下，到哪里都有人帮手。王校长怎么就没发现他这一个优点呢？也对，王校长眼里，除了读书好是优点，其他的那都是“奇技淫巧”，不值一提。
“不用了，狗粮你先放桌上。”
“好勒。”
收拾完冰箱，他又开始环顾四周，看看哪里还有活儿。陈小楠的出租屋不大，一个四十多平米的小公寓，陈宇飞早就做好了睡沙发的准备。
“睡沙发就睡沙发，反正这次我是说什么也不会回去的，除非她八抬大轿把我迎回去。”
陈小楠：“……”想多了吧你。
“我的建议是，别跟妈斗，你赢不了她的。”
“姐，你都没斗过，怎么知道赢不了？”
陈小楠愣了瞬，她确实没有。从小到大，她几乎从未跟王校长反抗过什么，她不敢想象反抗的后果。后来陈宇飞出生了，与她的胆小忍让不同，他天生就是只泼皮猴，王校长为了治住他，没少费力气。陈宇飞是很爱蹦跶，然而在王校长的强权压制下，他就像落入了如来佛祖掌心的孙悟空，怎么也蹦跶不出她的五指山。
“你是没少斗，可哪次赢了？现在好，两部手机都被没收了，还要跑到我这里睡沙发。”
陈宇飞手一挥，豪情满怀地吟诵：“这就叫‘粉身碎骨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说不定这次就斗赢了呢？这次不行，还有下一次，我可不像你，那么能忍。”
陈宇飞自己以前就说过，要是他不多蹦跶几下，也像陈小楠那么受气忍耐，恐怕早就抑郁了。
“姐，我真的不明白你。我现在这种境地，那是没办法，毕竟我还未成年，经济命脉还掌握在老妈手上。可是你现在都工作了，挣得也不比她少，自己有吃有喝有住，还有狗陪，干什么还要对她言听计从，你图啥啊？”
陈小楠手放在膝盖上握拳，没回他的话，“你怎么话这么多？再罗里吧嗦的，小心我给你丢出去。”
陈宇飞连忙闭嘴。
为什么还要对王校长言听计从？因为她不敢，因为她胆小儿，因为她怕事儿，因为她不敢面对反抗王校长可能会带来的后果。所以她宁可忍，至少忍一时风平浪静。
陈小楠认命，这么多年了，即使已经从家庭独立出去，王校长依然对她存在一种血脉压制。
米团趴在地上，翻眼瞪着陈宇飞，它似乎不太欢迎自己这个小舅子。毕竟，它即将要开展“陈小楠脱单计划plan two”，他可最好不要坏自己的事儿。
*
陈小楠家里好像多了个人，又好像没有。陈宇飞高二学业压力大，每天起得比她早，回得比她晚，姐弟俩可能就晚上睡前打个招呼，其他时间基本碰不到面。
每天早上，陈小楠起床时，沙发上都不见人影，枕头被套叠得整整齐齐，堆在沙发角。
陈小楠对于弟弟的自觉，甚感满意。
“米团，我回来啦。”
陈小楠下了班回家，打开门，将新买的水果和冻干小鱼放在玄关上，低头换鞋。
咦？奇怪，以往一听到她回家的动静，米团就会立马跑出来，围着她又跳又叫的，还会跟她索要抱抱，今天怎么如此安静？
“米团，你在干吗？”她踩上拖鞋，走到客厅，却看米团正坐在沙发上，目不转睛地看着电视。
米团又自己开电视了。以前它都是把电视机开着玩，听听声音，但今天，它一双狗眼睛盯着电视机，看得格外认真。
米团看到她来了，头扭过来，呼呼地吐着舌头。
米团：主人！你终于回来了！哦不，我这个偶像剧正看到关键的地方呢。
陈小楠以为米团看到她会扑过来，谁知它只是瞥她一眼，又继续转头看电视去了。
“米团，你在看什么啊？”看得这么有味？
她把头凑过去，电视里正好演到一个片段：男女主初次相遇，女主忽然崴到脚，直接朝面前的男主扑去，两人因某种不可抗的自然力，以嘴对嘴的姿势倒在了地上。
嘶！陈小楠看得一个哆嗦，去摸自己的嘴：这样子撞到地上，真的不会磕出血吗？
米团歪着头，耳朵抖啊抖，小小的眼睛里装满大大的疑惑：想让男人和女人擦出爱的火花，这样子真的有用吗？
陈小楠还在幻想这样子撞到嘴巴会有多疼，只见米团转过脸，歪头看着她，耳朵耷拉着，一脸乖巧可爱。
她总觉得，它那双亮晶晶的狗眼睛里，好像又在打什么狗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