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不约而同的侧过身子，垫起脚往那台手机后面看去。

    那人正目不转睛的盯着面前的手机，全神贯注，两只手戳戳点点，片刻不停。

    但是她们这面是背面，看不到他在忙活什么。

    晴山不敢贸然过去，而是蹲下身拍了拍米糕的头。

    米糕很快明白她的意思，后退一蹬，一跃而上。

    它踩着正在充电的一块块手机人搭成的路，悄无声息的向前，绕到了那人的身后。

    那人并未发现有东西接近自己，仍然专注于面前的手机。

    米糕歪着头看了一会儿，似乎没看出有什么危险，但又看不明白他在干嘛，茫然的抬头看向晴山。

    总归这是安全的意思。

    晴山和蒋筠走近，终于看清他在忙活什么了。

    只见这块手机前坐着一个男生，正在全神贯注的……打游戏。

    他双眼紧盯屏幕，两只手忙个不停，根本无暇分心，连自己面前站了两个人都没发现。

    蒋筠嘶了一声，犹豫道，"这人好像有点眼熟。"

    "应该是跟我们一样的试用期新人。"

    看这个噩梦的整体大小，最多也就安排进来五六个人，他是两人来到这里后遇到的第一个同伴。

    这个男生长得很好看，剑眉星目，但眉眼微微上挑，显得飞扬帅气，又不会过分锐利，很有辨识度。

    只是浑然忘我的忙活手里的东西，眼神里展现出非比寻常的狂热。

    被蒋筠一提醒，晴山也觉得这人似乎在哪见过，不是食堂就是训练馆。

    "嗨？你好？"蒋筠跟他打招呼。

    但他好像完全没听见似的，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全神贯注研究着屏幕里焦灼的战况。

    "这网瘾也太大了。"蒋筠感叹道，"我好像有点能理解我打游戏的时候我妈喊我吃饭的感觉了。"

    晴山直接上前一步，伸手在他脸前挥了挥，但却依然没有吸引他的半点目光。

    两人意识到了不对劲，双双绕到他身后去看。

    这才发现他正常的头颅之下，连接着一段长得不正常的脖颈。

    不止于此，侧面这个视角能很清楚的看到他整个身子完全弓起，脖子朝着屏幕的方向伸出去很长。

    他像一幅很老派的抽象警示漫画，被绘制在墙上或者课本上，用来告诫大家网瘾的危害性。

    但此刻这幅漫画变成了立体且形象的存在，就产生了一种非常诡异的猎奇感。

    晴山盯着他看久了，觉得身上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微微错开一点目光，"他应该是在梦里遇到了什么。"

    这个厄梦的危险程度比梦境之海的碎片高多了，竟然悄无声息就把人变成了这么可怕的样子。

    "他再这样玩下去，好像要被吸到手机里去了。"眼看着他的脸离屏幕越来越近，蒋筠担忧道。

    晴山顺着手机人的屏幕四周摸了一遍，没发现熟悉的关机键。

    "这些东西没有开机键，没法强行关机。"

    就连充电的底座也连接的很隐秘，没有能切断单个手机电源的按钮或者开关。

    "走吧，先去里面检查检查。"晴山对于一定把他治好没有很强的执念，这不是她们此行的目的所在。

    如果只是沉迷手机的话并不会有生命安全，等时间一到他自然会被送出去结算分数，她不会把大把时间都用在帮助竞争对手脱困上。

    两人放弃了叫醒他，往充电厅的更里面走去。

    这个偌大空旷的房间最里面还有一块单独的空间，被橱窗隔着，离远了看不真切。

    两人走到最尽头，隔着玻璃橱窗往里一看，才发现这里居然会是一间厨房。

    浅棕色的木质岛台，珐琅锅和带着清浅碎花的盘盘碗碗，看起来格外温馨干净，却跟外面的整个环境格格不入。

    这块厨房就像从某个制作精美的样板房展示视频里抠下来的零部件，完全没做任何处理就贴到了另一副风格迥异的画上。

    晴山看着面前的厨房，再回头看看充电厅和背后的沙漠，有一种自己站在次元之门上的奇异感。

    晴山甚至觉得这个厨房是一种幻觉，或者是她们刚才晃神间突然变出来的。

    蒋筠小声哇了一下，左右来回看着，然后开始给自己洗脑，"我们是在梦里……是在梦里……"

    她试图让自己接受这种没有逻辑的变化和拼接，但是最终效果并不怎么样。

    "所以这儿到底为啥会有一个厨房呢？？"蒋筠爆发出疑问。

    沙漠、手机人、厨房？

    这几个词放在一起是编都难编的程度。

    晴山扫过锅碗瓢盆齐全的灶台，还有满满一冰箱的食材，这里果蔬肉类应有尽有，跟在家里没什么两样，甚至准备的更丰富。

    晴山思量了片刻，斟酌着开口，"这里应该是一间餐厅。"

    手机人充电，普通人吃饭，充电桩和厨房出现在同一个环境里，只有餐厅才能解释。

    "餐厅？所以我们也要像这些手机人一样在这儿吃饭吗？"蒋筠猜测。

    "可能吧，"晴山从冰箱里摸出两颗鸡蛋，"所以你饿吗？"

    "饿。"

    这是实话，从沙漠一路跋涉过来，是该吃早饭的时间了。

    晴山也饿了，她二话不说，直接开火下了一锅面条。

    既然梦魇这么贴心的安排了早餐环节，不吃白不吃。

    蒋筠摸着自己开始鸣叫的肚子，感叹道，"瞌睡来了送枕头，这就是传说中的梦里什么都有吗。"

    厨房外面有一张长桌，蒋筠靠在那儿等面，忍不住去看那个还在玩游戏的长脖子男生。

    他也穿着跟两人一样的T恤裤子，很简单的打扮。

    除了奇怪的姿态和超长的脖子以外，看起来和她们差不多，甚至年纪似乎更小一点，像个学生。

    他打游戏的神态跟蒋筠上大学时候沉迷电子竞技的室友没什么区别，他们甚至都没有视力。

    但忙着打游戏的长脖子同学却浑然不知，他高考应该都没那么认真。

    蒋筠眼看着他脖子越伸越长，好像屏幕马上就要把他的头给吸进去了，越发感到害怕。

    唯恐他再玩下去就要和手机合体变成什么新款怪物，蒋筠试图再次出声提醒。

    谁知她刚喊了个喂，男生的手机屏幕突然一黑，画面不见了。

    他打游戏耗电量太大，充电的速度赶不上，居然把手机人给玩没电了。

    画面一黑，男生正忙着挥舞的两只手顿时也停了下来。

    他此刻仿佛也被拔掉了充电线，一动不动的呆在原地愣了不短的一段时间。

    蒋筠被吓了一跳，绷在原地没敢动，生怕他网瘾犯了转头变成长颈狂暴战士击毙自己。

    这时身后传来一阵动静，"面好了。"

    安静的气氛被打破，蒋筠回头看到晴山端着两碗面从厨房走出来。

    不远处的男生也被晴山的声音所吸引，呆愣的回过头来看她。

    蒋筠连忙背过身去提醒晴山，"小心点那长颈鹿看你呢。"

    晴山转头看他的时候，男生的脖子已经恢复了正常的长度，脊背不再紧绷，两眼也终于找回了神智。

    除了有些迷茫之外，已经和正常人没什么两样了。

    晴山呦了一声问，"好了？"

    "手机玩没电了。"蒋筠替他回答。

    晴山了然，淡定的邀请对方，"要吃饭吗？面条还有剩。"

    男生的眼珠动了动，好像在努力辨认这里是哪，也好像在回忆自己刚才的遭遇。

    但腹中的饥饿感顾不了太多，驱使着他说出最真实的想法，"我想吃。"

    "想吃自己去锅里盛。"晴山朝着厨房抬了抬下巴。

    男生从手机人那块彻底没电的手机人面前站起来，走到厨房给自己盛了一碗面条，神情似乎还有些游离。

    但第一口热气腾腾的鸡蛋面吃到嘴里时，他被手机人吸走的魂魄终于算是回来了。

    不由自主的长叹一口气，他终于舒服了，感觉自己僵硬的肌肉关节好像都变松弛了。

    男生看了她们一眼，应该也很眼熟，主动跟两人搭话，"你们也是管理局的新人吧，遇见就是缘分啊。你们好，我叫徐行。"

    "你好，我叫祁晴山。"她指了指趴在桌子一角的猫，"这是米糕。"

    "你好你好，我是蒋筠。你是我们俩到这儿之后遇见的第一个人呢。"

    蒋筠很开心，她喜欢人多一点，在这种怪异的环境里心里感觉更安全，像是SAN值补充剂。

    徐行显然也这么想，他嘿嘿笑起来，"你们好你们好，你们的名字好耳熟啊，我好像在子不语上见过。"

    app上有所有试用期新人的信息，包括每场竞赛得分。

    徐行并不记得她俩的具体分数，也不在意，因为他的目光已经被乖乖坐在椅子上的米糕吸引。

    他把两只手都伸过去，但因为缺少和猫打交道的经验，一时间不知道该先摸哪儿才算礼貌。

    还是米糕先用鼻子碰了碰他的手指，率先打了个招呼，徐行喜滋滋的把手收了回来。

    他听说过这一届试用期新人有带动物的，没想到这么巧，第一场竞赛就遇上了。

    徐行心情很好，一边埋头吃面，忍不住多看了坐在对面的两人几眼。

    晴山长着很温和舒展的眉眼，冷静干练的气质又给人一种不好接近的感觉。

    可她说话虽然简单倒也客气，应该不会太难相处吧，毕竟还养小动物呢。

    蒋筠坐在自己正对面，扎着丸子头，跟自己一样忙着吃面。

    她圆脸两颊被撑得鼓鼓的，像只花栗鼠，吃得很开心，虽然看起来智慧不是很多，但还怪可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