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见

    呼吸交错、指舌纠缠间,宗镕突然想起初见宋卿卿时:她眉眼如画,浅笑嫣兮,热闹的人群中,他只听得到自己心脏的跳动声。

    初遇,是在上元节那天:满街灯火,十里烟花,美轮美奂,都不及她一袭红裙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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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淳熙十年,今上在位的第二十个年头,宗朝上下呈现出一片康宁的升平景象。朝野太平富庶、百姓安居乐业,经济繁荣,到处都是一片祥和。

    王朝惯例:上元节时,朝臣皆休假三天。元月十五那日,都城临安一片热闹繁华,处处张灯结彩,家家青绿色的琉璃瓦檐下高挂着大红灯笼,集市上卖花灯、玩杂耍、唱戏的数不胜数。

    宗镕、赵辰安、景行三人齐身走在西湖边的集市小道上,随处可见提着花灯的娘子、郎君们。湖畔边堤岸较低处,聚着三三两两面带羞涩的小娘子们,在放莲花灯祈福;更有不少腼腆的小郎君将自己手中好看的一盏花灯送给心仪的小娘子。

    赵辰安走在宗镕与景行二人之间,圆圆的双眼骨碌碌地四处乱转,突然抬起胳膊,一把搂住了景行的肩膀,不见外地说:

    “真热闹啊!景行,待会猜灯谜你可得帮我,我要千金阁文字楼挂着的那盏灯笼。”

    今日,景行依旧是一身白色:外穿对襟直领的白色鹤氅,背面用银线绣了一只腾云仙鹤,正面衣襟和宽大的袖口处绣着米白色的云纹,身姿挺拔,五官俊朗,面色温润,应了书上说的那句: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他拍掉赵辰安搭在他肩膀上的胳膊,温言调侃:“又看上哪家的小娘子了?”

    赵辰安自幼习武,火力旺盛,在这料峭夜寒时也只穿了一身豆青色圆领窄袖锦袍,衣领和袖口处都接了白色狐绒,衬上他那白净的小脸和一双圆鼓鼓的眼睛,不开口的话,光凭外貌能惹得无数女子心生可爱。

    他们二人因一起进宫给太子做伴读而相识。景行自然知晓:每年的上元节,赵辰安都会赢得一盏千金阁最好看的灯笼送给一位娘子。

    “我记得你十二岁那年赢的那只灯笼送给了李家二娘子吧,十三岁那年好似是王家大娘子,十四岁那年”

    “景大哥,景哥哥,我的好哥哥,快别说了,那都是我年少不懂事。”

    赵辰安被景行的话说的又羞又恼,白净的小脸上泛起红晕,连连求饶。

    “赵二,你自幼习武,之前不是一直争武字楼的那盏灯吗?”

    开口询问的是走在最里侧的宗镕。他穿着玄色裘袍,对襟的直领上接着毛茸茸的狐裘,袖口处绣着水波纹,裘袍背面用暗金色丝线绣了龙凤呈祥的图案,内衬黛色襕衫,配上深邃立体的五官,谁看了,都得赞叹一句:这又是哪家金尊玉贵的小郎君,真俊俏!

    三个衣着富贵的俊美少年郎走在集市上,收获了不知多少小娘子含羞带怯的目光,有那胆子大的,还会将自身所挂的香囊扔向他们。

    宗镕记得,最近几年的上元节,千金阁武字楼檐上挂的那盏灯,差不离每次都是被赵二赢了去吧。

    “哎,三哥,你是不知道,弟弟我心里苦啊。”

    赵辰安仿若找到知音般,立马开始大吐苦水。

    “想当年,我在这临安城里,也算是京中一霸了,武字楼的灯笼被我抢得了好几回。可是去年,城里来了一个比我还要霸道凶猛的人。”

    在赵辰安的添油加醋中,宗镕总算明白发生了何事。简而言之,去年从塞北回京任职左金吾卫上将军的宋将军家中有一掌上明珠,排行第三,生在塞北,长在塞北,自幼习武,善使长枪,一身武艺丝毫不逊色于男子,听说还曾上过战场,杀过金人。

    去年上元节,抢夺武字楼那盏灯笼时,赵辰安被这位宋府三娘子一枪挑落,不仅输了灯笼,还丢了面子。

    “他呀,自认为那日是疏忽大意了,才被人一枪挑落。一直压不下心头的这口气,便想了个法子:借自家妹妹的名义,下了好几封帖子邀人来府里玩,想当面比试,赢回丢了的脸面。可没料到,他被宋三娘子给堂堂正正地打趴下了。还好那日,是在他自己府上,不然”

    一向端庄温润的景行每每想到好友被那旋裙女子踩在脚下,大声求饶的场面,都要忍俊不禁。

    “哦?倒是少见。”

    宗镕挑起自己腰间悬挂的环形玉佩,敲打两下,发出清脆悦耳的叮铃声。宋府三娘子,会武又会去抢千金阁灯笼的女子,少见!有些意思。

    赵辰安一边絮絮叨叨地责怪景行不讲义气,到处抖落他的糗事,一边又央求二人待会一定要出力帮他赢得文字楼的那盏灯笼。至于武字楼的,他先去探探,若是宋家三娘子不参加的话,那就有一展风姿的机会了。

    三人沿着街边小道,朝千金阁走去。

    千金阁楼高六层,呈六面塔形,飞檐翘角,朱甍碧瓦,最高处的正脊两端坐落着庄重精致的龙吻,四条垂脊上坐落着五个小巧玲珑的蹲兽。千金阁是临安城内最大的“消金窟”。

    六楼上翘起的飞檐下左右各挂着一盏美轮美奂的精巧彩灯,是千金阁出的彩头。每年的上元节,千金阁会通过文斗和武斗的方式来决定这两盏灯笼的归属;久而久之,人们就喜欢称这两盏灯为“武字楼灯笼”和“文字楼灯笼”。

    阁楼前,挤满了看热闹的人,赵辰安凭着一身蛮力,劈开了一条道,拖着二人从水泄不通的人潮里,向前方一红衣女子的方向闯去。

    宗镕早就注意到了一袭红色狐篷的挺拔背影,那女子梳着双蟠髻,好似未簪珠钗,只在发髻根处系着红色的绸带,随风飘动。京中女子喜柔和清浅之色,甚少有人穿如此鲜亮颜色的衣衫。

    那两盏灯笼做的着实精巧好看,美轮美奂,不仅吸引来了众多平名百姓,还有各大世家儿女,才子佳人。占据阁楼靠前位置的一般都是官宦家的儿女和士子们,对两盏灯笼抱着必得之心。

    赵辰安三人的‘突兀’出现,吸引了不少目光。小娘子们的眼神都粘在了景行身上,不时和身边的玩伴小声低语,有熟识的,会唤一声“景大哥”。

    景行都一一还礼,脸上一直挂着温和的微笑,没有丝毫不耐。

    少年郎君们自是不满被景行抢了风头,但奈何景家大郎君确有真才实学,又是左相嫡子,拿他毫无办法;有人便退而求其次,调侃起了赵辰安。

    “赵辰安,你今年竟还敢来,去年闹得笑话不够大嘛!”

    一个穿天青色锦袍,长得唇红齿白的小郎君出言讽刺。他话音刚落,身边的公子哥们都一起笑了起来,显然是知道对方去年被一个女子打败的事。

    “李云瀚,你个娘们兮兮的小子少在这说风凉话,一点都不大气。”

    “赵辰安,你说谁是娘们?”

    “说的就是你,李,云,瀚!”

    赵辰安故意拖长了对方的名字,摆明了要气死对方。

    “你!你欺人太盛!我要告诉我姐,你是个破皮无赖。哼,活该你去年被一个小娘子给一枪挑了。”

    李云瀚是礼部侍郎家的小郎君,家教颇严,今日能说出此等话语,显然是被气极了。而他的姐姐就是赵辰安十二岁那年送过花灯的李家二娘子。

    “赵辰安,别跟李六斗气了,也不看看他多大,你多大!这比试,就快要开始了。你赶紧准备准备吧。”

    一个梳着飞天髻带玉梅雪柳,穿孔雀蓝交领短袄,白杏色锦缎碎褶裙的女子侧身拦住就要前去跟人理论的赵辰安,不满地对他嘟囔道。

    “赵辰宸,你这丫头,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还敢管起你哥我来了,你”

    赵辰安撸袖就想揪一下妹妹的发髻,尚未碰到,就被其身侧红衣女子的一个眼神给吓的缩回了手。

    悻悻然地无声威胁道:“你给我等着。”

    赵辰宸与赵辰安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妹,二人本应是相亲相爱、互相扶持、兄妹情深的关系,奈何双方互看不顺眼。做兄长的赵辰安格外爱欺负逗弄自己的妹妹,常常惹得其哭闹不休;而做妹妹的赵辰宸对自己这个不靠谱、爱游手好闲的兄长也是百般不满,曾不唤他二哥。

    面对赵辰安无声的威胁,赵辰宸抱着红衣女子的胳膊,对他做了个鬼脸。

    “卿姐姐,这是赵辰安,就是比武输了你的那,个,人。”

    赵辰安听到妹妹这拖长的话音和那得意的小人姿态,双手握拳隔空对她晃了晃。赵辰宸翻了个白眼,她现在有靠山了,才不怕他呢。

    “这位是景大哥,左相家的大郎君,很是有文采的,上次你跟赵辰安在我家比武时,他也在呢;这位是”

    “我是宗镕,景行的好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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