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屋子，曹楚楚脸上的笑意便淡了下来，想起刚刚的不适，假装随意地开口问道：“宋二娘子，我刚在屋子里，看到一年轻男子，是哪家的郎君？怎在这后院？”

    宋若晗勉强露出一抹笑意，回道：“楚楚姐，那是我祖母的外孙。祖母久不见他，想念地紧，便想多看几眼。”

    曹楚楚嗤笑，她自是不信这番说辞，自古办宴席，哪有男子在后院的道理！今日这样子，倒是在相看呢；又想到那男子看向自己的眼神，心中不愉，便扭头四处打量，欣赏着宋府后院的风景。

    她等了半晌，也未听到宋二娘子开口介绍，转头去看，发现对方心不在焉，低头垂眉的不知在想些什么。她眉眼一转，亲昵地问道：

    “若晗，你可定亲了？”

    “尚未！”

    “那家里可是在相看了？我母亲也正为我发愁着呢，恨不得天天办赏梅宴！”

    宋若晗顿了一下，才回道：“尚未，家母许是还在思量。”

    她不想多谈自己的亲事，便转而去宽慰对方：“楚楚姐，你长得好看，又出身高贵，多的是好郎君任你选。我最近听说，景大郎君还曾私下对你表达爱慕呢！”

    说道最后，宋若晗的表情已然十分羡慕，那可是临安城的景大郎君啊！

    曹楚楚面露羞涩之情，轻推了一下对方：“哪有，都是些谣言！不可当真的！”

    宋若晗可不信这话。若真是谣言，左相家会放任不管吗；且这谣言还传地有鼻子有眼，说二人是在跟众人去宝石山登高赏景时私会的，还互送了锦囊做定情信物。

    不过，私相授受是大忌，但她不敢也不想在曹楚楚面前说这话，徒惹人厌。上次赏梅宴，她就听人说曹楚楚心仪于景大郎君。

    她一脸打趣地回道：“既然楚楚姐说是谣言，那我就当它是谣言了！”

    “你这小娘子，还打趣起我来了！”话虽这么说，但曹楚楚心里却有些开心和得意。

    二人一路聊着天向花园走去。可到了花园处，并未看到宋卿卿，宋若晗四处眺望，不经意地说道：

    “四妹妹惯是个爱野的，也不知去了哪？我让下人先去找找，我们在这歇会？”

    曹楚楚点头。她人反正是亲自来了，见不见得到宋卿卿无甚要紧，且自己也不是很想看她那副冷傲的样子。

    宋若晗拦下了路过的丫鬟，让对方送些茶水点心过来，又吩咐她找人去看看宋三娘子在哪后，便跟曹楚楚走到一凉亭里坐了下来。

    眼角余光扫到花园旁的湖泊，她便想起了那个身材高大的男子，心湖泛起了阵阵涟漪，荡起丝丝甜蜜，连对与朱秉文定亲的郁闷和担忧都少了大半。见曹楚楚眉眼舒展，心下想着，若是楚楚姐能帮自己在那人面前说上一两句话就好了。

    她装作不甚在意地问道：“楚楚姐，你今日是一个人来的？”

    曹楚楚摇头：“跟我大哥一起来的，他在前院呢。我本是想一人前来，他非”

    后面的话还未说完，曹楚楚就注意到对面人的脸上已泛起了红晕，双眼荡漾，一看就知是少女在思春；心中疑惑，赏梅宴上，自家大哥也在，她没发现宋二娘子对其生了情愫啊。

    但转念一想，这可是个好事啊。今日她大哥跟着前来，又是为了见宋卿卿。之前就在母亲面前卖乖，说宋将军好歹是从二品的武将，人家女儿又救了妹妹，让管家上门道谢会不会太失礼了，最后终是如愿得了准许：他亲自代妹妹去宋府道谢。

    可今日，他竟又眼巴巴地跟着来了，她真是想不明白了，那宋卿卿有这么好？依她看，就是个会装腔作势，勾引人的狐狸精！上次眼看就要让她跌下去划破了脸，可没有想到被太子殿下给救了；这些男子怎么都跟鬼迷心窍了似的，一个二个地往她身边钻。她还从未见过自家大哥对一个女人这么上心。

    可曹二娘子哪里知道，上次曹眳轩来道谢，根本未见到宋卿卿。正所谓：得不到的才让人惦念！

    遂话语一转道：“我大哥马上就二十一岁了，也尚未定亲呢。”

    宋若晗心下一喜，不由得地问道：“曹大郎君是没有相中的人吗？”

    话一出口，宋若晗就知自己心急说错话了。她还是一个尚未出阁的小娘子呢，怎好谈论男子婚事。好在楚楚姐并未察觉有何不妥，只见她不甚高兴地开口回道：

    “我大哥之前的确没有相中的娘子，但我看他最近倒是对你三妹妹有些上心。”

    宋若晗的脸色霎那间变得苍白，绞紧了手帕，尖声说道：“怎么”

    当迎上曹楚楚惊讶的眼神时，她立马将后面的话吞了回去，轻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掩饰道：“刚刚看到了一只虫子，吓到我了。”

    她死死地攥着帕子，在心里不可置信地呐喊：怎会如此，这些郎君怎都看上了宋卿卿！上次曹大郎君来宋府道谢时，她跟母亲正从五伯母那回来。她想着自己每日都要去东院赔不是，献殷勤，心里十分不快，便没跟母亲直接回西院，反而是在东院后院的湖边散步。

    她一边走，一边踢着石子发泄心中的不快，谁知脚滑了一下，整个人就要向湖里跌去，刚好曹大哥路过，救了自己。她还记得，他对自己说道：“娘子，走路可得小心些，若是不慎跌倒，那可就不美了。”

    事后，她回想起那人低沉的嗓音，英俊的面容，不凡的气质，和搂住自己腰肢那强有力的胳膊，悸动不已。后来探知此人是右相嫡子，心里更是有了不切实际的幻想：若自己能嫁给他就好了。

    看着宋若晗变幻不定的脸色，曹楚楚继续随意地说道：“不过，家母不喜宋三娘子，我也不喜。我母亲一直想给我哥找个温柔贤惠的，最好是如你这般的娘子。”

    这话让宋若晗心动不已，她深吸口气，平复情绪，娇羞地笑着回道：“我没楚楚姐说的那么好！”

    曹楚楚不置可否，拿起茶杯，抿了一小口，瞥向对方的眼神里满是讥诮。刚那屋内的男子，应是在跟宋若晗相看，这宋家做事可真不讲究；而宋家的娘子更是吃着碗里的，又想着锅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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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宴开始时，二人才看到宋卿卿。西厢房的大院中很是热闹，宋老夫人更是一脸喜气，今日可是来了不少朝臣家眷，面子上的客套话、好听话让她很是开怀。

    年龄相仿的娘子们都在一桌。用膳时，宋若晗熟稔又不失礼地给各位娘子夹菜，还给她们介绍了府里为贺寿特地酿制的果子酒。众人有些好奇，便都饮了些。

    这酒清甜爽口中带着点辛辣，宋卿卿很是喜欢，便多饮了些。许是太久未饮酒了，宴席吃到一半，她便感到头晕，眼前的酒杯好似出现了重影，甩了下头，酒杯又变成了一个。

    “阿姐，你莫不是醉了吧？这果子酒我也喝了好几杯，一点醉意也没有啊。”

    宋憬安坐在宋卿卿旁边，疑惑地出声。这果子酒真没劲，一点也比不上塞北的冬酿；阿姐何时变得与如此娇弱了，太不济事了吧。

    宋若晗看到宋卿卿似有醉意，便给身后的夏荷使了个眼色。夏荷走到三娘子身边，低声恭敬地说道：

    “宋三娘子，奴婢先送你去休憩吧。”

    “你不是锦寒，让锦寒过来。”

    夏荷上前扶住宋三娘子的胳膊，柔声解释：“五夫人叫走了锦寒，要不奴婢先扶您去后院房里歇息，等锦寒来了，奴婢让她去找你？”

    宋卿卿感到头脑发沉，不胜清明，心里觉得有些不对，可又想不出哪里不对。抬头扫了一眼周围热闹的景象，今日是那老太婆的寿宴，应不会有人在今日惹事。她好似看到了两个憬安，心想：自己可能真是醉了。

    宋婉仪知道夏荷是宋若晗身边的婢女，便未开口说话，倒是宋憬安有些担心，这可是她第一次看到阿姐醉酒，便对夏荷说道：“不必去后院了，你跟我一起，将我阿姐扶回东院。”

    夏荷神色顿了一下，而后点头道：“好，奴婢听六娘子的！”

    宋憬安和夏荷一起扶着阿姐穿过后院，向东西院隔着的垂花门走去。宋卿卿看到憬安在身旁，心里安稳，便将头低靠在她肩上，微阖双目。

    二人走到半路时，突然冲出来一个小丫鬟，对着宋憬安唤道：“六娘子，五郎君让奴婢来唤你，说有要紧事找你。”

    宋憬安皱眉：“你让他等等，我得把阿姐先送回东院。”

    那丫鬟面露难色：“五郎君很是着急，让奴婢立马唤了你过去呢！”

    宋憬安看了看靠在肩头的阿姐，眉头紧皱，最终还是放心不下地回道：“你让他等等，我要先送阿姐回去。”

    夏荷看那丫鬟的额头都快急出汗了，便在一旁劝道：“六娘子，五郎君应是挺着急的，要不让这丫鬟跟我们一道先将三娘子送到垂花门那边，再让守门的丫鬟跟我一起将三娘子送回屋里。你就不用去东院了，可直接先返回去找五郎君？”

    宋憬安思量了下，点头同意。几人加快步伐，不一会便到了垂花门，宋憬安将姐姐推向春桃，而后跟守在门边的丫鬟交代了几句，便跟着那个急匆匆地拉着自己就要走的小丫鬟一起回去了。

    春桃扶着宋卿卿，跨过垂花门，走了五六步后，回头看了眼脚步匆匆，已经远去的宋六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