钢琴

    常矜说着要和顾杳然做朋友,但一转头又忙上了别的事。

    起因是那天下午常母给她打来的一通视频电话。

    常矜本来在想晚饭吃啥,手机忽然响了,来电显示是“亲爱的妈咪”。

    常矜:“喂妈妈?”

    视频电话一接通,屏幕那边现出一张惊人的漂亮脸蛋。

    似乎是没掌握好距离,美人脸塞满了整个屏幕,却不损分毫颜色,反倒让这样的美貌更具冲击力。

    秋水眸青黛眉,真真是拢则轻烟般愁,舒则云絮般柔。

    妆容精致的女人方看了一眼便蹙紧了那对好看的眉毛,语气满是心疼:“我的宝宝,你怎么瘦啦?”

    常矜不由望天,又是这句!

    常矜无奈:“妈妈,我没瘦,我还胖了两斤呢。”

    “下巴都尖了,还说!”常母甄伊水语气里的心疼不减半分,“家里的饭不好吃就和妈妈说,妈妈把厨师换了,不要委屈自己!平常和哥哥多出去吃点好吃,把自己喂胖点知道吗?”

    如果不是常矜口中的称呼,这样年轻的容貌和声音,几乎所有人都会误以为这个女子仅双十年华。

    为了避免甄伊水滔滔不绝地关心下去然后越扯越远,常矜火速切入正题,“妈妈现在不是应该在巴黎看秀吗?怎么突然给我打电话?”

    “对对,妈妈现在在秀场里啦,”甄伊水这才想起自己给女儿打电话的目的,“你还记得方阿姨吗?妈妈在外面遇到了她,和她说了几句话——”

    方阿姨?常矜精神了,一下子坐直,“她又和你说什么了?”

    这个方阿姨最讨人厌了,上次在宴会上遇到就拉着她妈妈灌输自己的育儿观念,还批评甄伊水,说她整天玩乐逍遥对孩子的教育一点也不用心,搞得她妈妈回家以后emo了整整一天,还泪眼汪汪地扒拉着常矜常鹤问了很久她是不是个不称职的妈妈,搞得常家兄妹好话说尽才给人安抚好。

    常矜急忙道:“她说什么难听的你都别信!我成绩比她儿子好多了,就她还教育起你来了?怎么也该是你教育她!妈妈你就是脾气太好了,老被人家欺负!”

    此刻正被秀场里的staff带着找座位的甄伊水心虚地捂住了手机话筒,四下看了看,才讪笑着回:“妈妈不会再被她骗啦,真的!妈妈这次是真的觉得她说的很有道理!”

    常矜压根不信:“她说什么了?”

    “妈妈和你说过嘛?方阿姨有很多亲戚都在美国做教育方面的工作,你之前说过你想考哈佛嘛,妈妈就请教了一下方阿姨,初中阶段应该怎么丰富你的简历,方阿姨就和我说了一些她比较推荐的比赛,还有一些寒暑期的美国那边的高校项目。”

    “我也觉得如果你决定了未来去藤校的话,早点做准备也好。”

    常矜撅嘴:“......我也不是非要考哈佛。”只不过是因为大家都说哈佛是最好的大学而已。

    她一向争强,什么都只要最好的。

    常矜听甄伊水说了几个比赛和项目的名字,确实都是她听说过的,不得不承认这次那个方阿姨没有坑她妈妈:“好吧,我知道了,我会去了解的。”

    “不过妈妈,你还是别和方阿姨有太多接触了,我觉得她好讨人厌。”

    秀场的光线像流泻的水银,甄伊水似乎已经被引到了自己的座位上,正笑着和staff道谢,转眸看来时格外温柔:“宝宝,方阿姨她只是比较喜欢说教别人。这次我向她求教,她还主动说,‘如果矜矜想参加哪些项目就和我讲一声,虽然很多是不对外公开的,但我有一些人脉,可以帮忙介绍’。”

    “她其实心肠不坏。人都不是完美的呀,既有缺点也会有优点的。”

    “不过如果宝宝你不喜欢方阿姨的话,妈妈一定听你的,妈妈不和她玩。”

    “宝宝,妈妈最爱你啦!”

    常矜有些臊意:“.....嗯,我也最爱妈妈。”

    甄伊水声音甜丝丝的:“如果压力太大,一定要和妈妈说,我们不要太逼着自己了,妈妈只希望你和鹤鹤健康平安地长大就好!”

    常矜严肃道:“但是妈妈,我对我自己有更高的要求.......”

    甄伊水:“喂喂?宝宝,那我们就这样说好啦?妈妈这边人太多了,信号有点差——”

    常矜:“.......”

    常矜扶额:“知道了妈妈,你去玩吧。”

    常矜没有觉得有压力,就是竞赛而已。

    但选择什么竞赛,了解和匹配都需要时间。

    于是在这之后的三天里,她一头扎入了准备工作中,每天下课自习就查资料,晚上回家听meeting,在teams和腾讯会议之间来回切换。常母安排了专门的人为她介绍各类比赛的差异和流程,其中大多数是常母从别人那里复制黏贴来的中介和机构老师。

    三天后,某一次下课,难得一节课间不用赶着换教室,常矜趴在桌子上小憩,却被同桌俞西棠不满地叫醒。

    “你最近都不和我聊天了,都在干什么?”

    常矜懵懵然转醒,打了个哈欠:“抱歉,我在准备比赛呢......”

    俞西棠:“什么比赛?”

    常矜:“还没选好呢,现在通过初筛的有四个,但我感觉我参加不过来......”

    俞西棠无语地嚼了嚼口香糖:“拼命三娘啊你。”

    常矜强撑起身,把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在平板上,俞西棠像是想起了什么,凑近了些,朝她耳朵吹了口气。

    常矜一个哆嗦,看向自己的好同桌:“你干嘛?”

    俞西棠有一双令人过目不忘的眼睛,淡淡的墨绿色,是遗传自她的意大利祖父。她父亲是混血儿,母亲却是传统的东方美人,于是她的长相虽柔婉,却也遗传到了一点混血的基因,鼻梁高,皮肤冷白。

    被她直勾勾看着的时候,常矜总会被那一抹幽然凉薄的绿摄住心魄,那颜色就如俞西棠本人。总是令常矜想到树丛里的蕨类植物。

    俞西棠淡淡开口:“是你安排阮悠去带顾杳然玩的吗?”

    常矜有点愣:“怎么了吗.....”

    俞西棠:“阮悠昨天刚和她男朋友吵架了。就是因为她最近老是和顾杳然走在一起。”

    常矜:“.......”

    常矜抱头尖叫:“完蛋了,我没想到这一层!!”

    俞西棠翻了一圈眼球:“我猜也是这样。你知不知道阮悠那个男朋友心眼有多小,你还让她带顾杳然,那男的跟个炮仗似的动不动心态爆炸,一爆炸就给阮悠摆脸色看。”

    “再这样发展下去,我感觉张征要是心态真崩了,指不定要去找碴顾杳然。你哪是想帮他融入集体,你分明给他找麻烦。”

    常矜:“......我错了,我是想着悠悠熟悉的男生多,他跟悠悠玩,能快点融入男生那边的圈子.....”

    俞西棠:“你也没错,张征太小心眼了。阮悠他们一群人一起玩的,他就针对顾杳然,多半是因为顾杳然长得让他有危机感了吧。”

    常矜:“.......”

    俞西棠:“我实话实说。”

    常矜捂脸伸出尔康手:“不说这些了,我先去和悠悠说一声,让她不用麻烦了。”

    常矜去和阮悠说这件事,阮悠一听到张征的名字就翻白眼。

    阮悠没好气:“你别管那家伙,他就是控制欲太强了,我交朋友也要被他骂,不知道的以为他是我祖宗呢,我谈个恋爱还得供着他?真是想上天了!”

    常矜:“.......”

    阮悠:“不过矜矜你说的也对,我也怕他发疯,我还是暂时先不约杳然了。”

    “我本来和杳然说好下了这节活动课要去找他一起吃饭的,我还叫了我几个朋友。那我和他说一声,这次先算了。”

    常矜忽然道:“他是加了哪个社团?”

    阮悠:“好像还没加社团,不过他这几天最后一节都在音乐教室。我感觉他可能是想先了解一下吧。你要去找他吗?”

    常矜点点头:“嗯,我帮你和他说吧。”

    她想,无论是谁被无缘无故取消约定,肯定都会有些失落的。她代替阮悠去说,然后再邀请顾杳然一起吃饭,这样就相当于补上了一个约定。

    落日融化在城市上空,绒金般的日光落在人的皮肤上,像是被棉软柳絮轻轻瘙痒。适宜的暖意初临深春,渐渐弥漫开来。

    常矜来到音乐教室时,走廊上的人已经很稀疏。

    最后一节课已经结束了,距离下课铃敲响早已过去很长一段时间,各个社团的学生都已离开,常矜越往前走越不抱什么希望了。

    顾杳然估计早就走了吧。

    就在常矜懊恼自己应该来早一点的时候,她听到了一阵动听的乐声。

    她脚步渐渐加快,越近,那钢琴流淌出来的乐声便越清晰。

    常矜之前并不是没有听过人弹钢琴,她听过很多次钢琴的声音,也有不少名誉加身的人在她面前奏响过上好的钢琴。

    但是第一次,她听得有些失神。

    常矜微微闭上眼,她感觉那些乐声在她周身慢慢凝固成水流,冰凉的,夹杂着风,萦绕的雾气沾湿了她的衣襟。她越走越快,水流便越清澈悦耳,她仿佛能感受到他们穿梭过她的肢体间隙时留下的温度,这时他们又是温暖的了,像是破晓初鸣,普照大地的第一缕晨光。

    常矜来到了音乐教室窗前。

    她一目望去,隔着玻璃,她看到了教室里仅有的一个人。

    顾杳然坐在落地窗边的钢琴凳上,五指在琴键上飞跃,低垂的眼眸安静沉穆,朦胧的暮色模糊了他的剪影,他的肩膀,腰线,微微弯低的脖颈,都被暮色涂抹得更加灿烂温柔。

    窗纱雪白洁净,被吹拂得微扬,摩挲斯坦威的黑漆标志。

    拼花木地板被窗外散射的霞光晕染,沿着木纹流淌成金色的溪。

    常矜隔着玻璃,不自觉地屏住呼吸。

    这一幕太美了,很像油画。

    一曲完毕,顾杳然收了手指,似有所觉般朝窗边看来。

    他整个人背对着日落而坐,只有望向她的眼睛反射了一些光,明亮动人。

    常矜看见他冲她笑了,就像四天前他们第一次见面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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