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尉迟乙看着自家侄子一脸高兴地进去,再出来时却是冷着一张脸,满脸都写着“我不高兴”,“你这是怎么了?”

    尉迟佑没回答他的问题,面无表情地说:“陛下让人传膳,还说要留谢翰林和二叔一道用膳。”

    尉迟乙无奈地提醒尉迟佑:“如今陛下已经登基,你在他身边更要机灵一些。”

    尉迟乙这么一说,尉迟佑便更不高兴了,还有些委屈,所以陛下这是嫌弃他不够机灵,才找了第二个?但是他看那个高岚也不像是机灵的样子!

    待到再进殿里,摆了膳食,尉迟佑依旧冷着一张脸站在苏彧身旁,斜了一眼被苏彧招到条几上的高岚,嘴角下挂得能放两个酒瓶子。

    苏彧没在意少年郎的不满,只将眼前的羊肉推到他的面前,“阿佑,你刀工了得,将这羊肉切得再薄些。”

    大启的吃食远不如后世精细,即便是御膳房端上来的羊肉也是块状的。

    尉迟佑面色冷淡,接过内侍递来的匕首,“咔咔”一顿操作,那一盘羊肉顿时薄得能透光。

    苏彧夸赞:“阿佑这刀工当真是了得,不愧是朕亲选的贴身侍卫。”这要是在她原本的世界,高低能当兰州拉面馆里的切肉师傅。

    尉迟佑听到苏彧的话,下挂的嘴角立刻上扬,果然对陛下来说,他还是最有用的贴身侍卫。

    他隐晦而炫耀地看向高岚。

    只可惜高岚看见肉便是两眼放光芒,一直埋头苦吃,根本没有注意到他。

    尉迟佑:“……”

    而坐在高岚对面的苏承影同样阴恻恻地盯着她。

    苏承影本来是很高兴的,昨日苏彧离去的时候,他以为他会被抛弃——

    他太清楚了,在这些贵人们的眼里,他就和路边的野狗没有什么区别,高兴的时候赏些骨头,不高兴的时候就把他厌弃。

    所以当尉迟佑来到府邸接他的时候,他一开始以为自己听错了,随即又警惕起来,他进过很多次皇宫,每一次都是被扔进斗兽场。

    苏承影长这么大,第一次有了纠结的心绪,他想要跟着苏彧,又怕这是另一场恶意逗弄,前面苏彧的所作所为不过是让他走进陷阱的诱饵。

    于是,他半是跟随半是被强迫地跟着尉迟佑进了皇宫——

    苏承影还第一次学会了自欺欺人,他告诉自己,他是打不过尉迟佑,才不得不跟着进宫的。

    令他高兴的是,苏彧见面,如往常一般摸着他的脑袋,还和他一起吃饭。

    苏承影直直地盯着苏彧,她和那些人是不同的。她与这世间所有人都是不同的!

    然而见到饭量几乎与他媲美的高岚时,苏承影目光里透露出了异常的凶狠,这是一个和他抢饭吃的对手!

    两个少年在这一刻心态出奇地一致,看向高岚的眼神格外不善。

    不过,高岚已经习惯了各种眼神,就算被人敌视着,也完全不影响她进食。

    吃饭的功夫,谢以观和尉迟乙知道了苏彧要将高岚收为贴身侍卫的事。

    尉迟乙试过高岚的身手,对于苏彧的这个决定没有什么反对。

    反倒是谢以观微微蹙眉:“她终究是女子,还曾在先皇的后宫待过……”

    虽然苏琰没有给高岚名分,但也是他从魏博节度使那里求娶过来的。

    苏彧并不在意:“若是谢翰林觉得不妥,朕也可以将她留在朕的后宫,朕听闻皇兄让父皇的贵妃做了他的妃子,想来我封高娘子为妃也不算什么。”

    谢以观:“……”虽然这是事实,大启皇室也不大在意这些名声,但是他还是下意识地将苏彧和苏琰这个暴君区分开来。

    “谢翰林,觉得封高娘子为昭容如何?”苏彧征求谢以观的建议。

    谢以观面无表情地回答:“臣觉得还是高侍卫更适合。”

    高岚要是真进了苏彧的后宫,谁还敢再将女儿送进宫来?这不是让苏彧本就有些尴尬的婚事更难成吗?

    他垂下眼眸,想来这几日三位宰相都会着急给苏彧选后,毕竟从后宫控制一个帝王是最简单之法。

    恰如谢以观所想,苏彧用过膳后还没有到御书房,就被内侍告知礼部侍郎上官绎又来求见。

    苏彧看向上官绎的眼神颇为微妙,以眼询问:怎么又是你?怎么老是你?

    上官绎也不想一日见三回新帝,只是没有办法,谁叫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呢?六部侍郎里,他处境最为尴尬,所有人皆可拿捏他的软肋,所以这些得罪人的事也全都推到他一人身上。

    他木着一张脸,手中捧着一堆美人画卷,缓缓向苏彧说明自己的来意。

    苏彧听他说完之后,慢悠悠地说:“朕记得选后之事并不归礼部管。”

    这事确实不归礼部管,大启的礼部管祭祀盛典、管外国邦交、管办学科举,就是没有管过帝王娶妻之事。

    “按理说,皇家亲事当由宗正寺来操办,只是如今宗正寺空虚,便只能由礼部代劳了。”上官绎解释。

    大启的宗正寺负责皇家事务,从祭祖修族谱到皇家亲事那都是宗正寺的事,因此担任宗正寺要职的也都是皇族宗族里的人,而这些人早就被苏琰杀光了,以至于现在能给苏彧这个皇帝说亲的长辈一个都没有。

    苏彧也想到了这个问题,但她第一时间想到的是这些皇亲国戚被杀以后的家产现在归于何处,“既然他们都被灭门了,那他们留下的家产理应归朕。”

    上官绎:“……”这皇帝是掉钱眼里了吗?不管是什么问题,第一时间想到的都是钱。

    他想了想,说:“这些理应是进了国库,陛下可询问户部。”

    “不对呀,”苏彧当即否定,“这些都是皇家私产,理应由朕来处置,怎么能进国库呢?”

    上官绎的嘴角抽了抽,“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国库亦是陛下的。”

    苏彧幽幽地看着他,问:“整个上官家都是上官侍郎的,但总库的钱和私库的钱能混为一谈吗?”

    上官绎清了清嗓子:“臣没有私库,所发俸禄皆交由拙荆。”

    苏彧呵呵一笑:“既然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上官侍郎亦是朕的人,上官侍郎的钱也是朕的钱,怎么就不交给国库呢?”

    上官绎:“……”

    皇帝这是胡搅蛮缠,但是他却不能强行反驳皇帝,也担心皇帝真的拿他的俸禄充公,哪怕只是一个月的俸禄都能要他的老命!

    苏彧对一旁的内侍说:“你去把谢翰林请过来。”

    “那陛下……”上官绎想要回到选后这个正题上。

    苏彧倒是没有拒绝他,她让内侍们把所有的画卷都打开,一张张画像仔细地看过去。

    谢以观来时,便见到年轻的帝王立于美人画像前,较之千篇一律的画像,午后的阳光落在苏彧明媚的眉眼间,波光流转,光彩夺目,倒是不知道谁才是画中人,谁又是那个看画的人……

    “谢翰林来了?”苏彧朝着谢以观展颜一笑,更为这一屋的阳光添了几分灿烂,“你帮朕看看,这些画像到底有哪些不一样的地方?”

    她都怀疑这些画像是上官绎在哪里批发的,从上扬的丹凤眼到大圆盘子脸,再到姿态都一模一样,她找了半天茬,硬是没在这几十幅画里找出不同来。

    谢以观立于画像前,一本正经地一张张介绍过来:“这位是镇国公家的三娘子,今年刚及笄,这位是陈郡阮氏七娘子,明年及笄……”

    苏彧怀疑谢以观在胡说八道,并且有图有真相,她问:“谢翰林是如何区分这些画像的?”

    谢翰林指了指旁边的蝇头小字:“陛下,这里都写着呢。”

    苏彧:“……”小丑竟是她自己。

    苏彧轻咳了一声,转移话题:“朕找你来,是想让你帮朕清算下朕那些死掉的亲戚给朕留下的遗产。”

    谢以观沉默地与苏彧对视,不知是不是苏彧的错觉,一直面带微笑的翰林学士此刻似乎满身怨气。

    她无辜地眨了眨眼睛,看着他头顶上的造反倒计时剧烈地跳动了两下,显示他此刻风平浪静表面下的怨气丛生。

    “陛下,”谢以观咬牙切齿,几乎一字一顿地说道,“臣还在安排那千名女子出宫之事,分、身、乏、术!”

    他就一个人,那边还在安排那些妃嫔和宫娥出宫的事,这边就被苏彧喊来清算皇家留下的遗产,新帝真当他三头六臂不成?而且被苏琰杀掉的皇亲国戚那是一整本族谱,要清算他们留下的家产那可是个大工程,就算他三头六臂一个人也忙不过来!

    苏彧轻笑出声,原来温文尔雅的男主也会因为工作量超负荷而翻脸,在谢以观的造反倒计时再跳动之前,她笑眯眯地说:“着实是谢爱卿太过出众,将这些事交给谢爱卿也最叫朕放心。”

    她轻轻拍了一下谢以观的肩膀,“先安排那些女子出宫再清算朕该得的私产,谢爱卿只管一步一步放手来做,不急。”

    谢以观垂下眼眸,这会儿新帝是用到他了一口一个“爱卿”,不过鉴于苏彧温和的态度,他的怨气倒是稍稍平息下去了一些,能将那些皇亲国戚的财产收到苏彧手里,苏彧倒是真能一时半会解决钱财上的捉襟见肘。

    不过这件事真做起来怕也是困难重重……

    “咳、咳……”上官绎咳嗽了两声,叫苏彧看向他,“那陛下可有看上哪家姑娘?”

    苏彧冲他一笑:“选后之事不急,待朕把皇家的那些财产算清楚再说,说起来亏得上官侍郎提醒朕要算这笔账,那便有劳上官侍郎将先帝所杀的皇室宗亲名单整理给朕。”

    上官绎:“……”这和他有什么关系?皇帝这帽子扣得他有些承受不住!

    谢以观心里却是舒服不少,活不能只叫他一个人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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