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粉

    谭霜跟钱娘子日日处在一块,自然对她的身形熟悉得不行,见她动作鬼祟,想了想,便跟上去。

    她人小步子轻,走到巷子口轻靠在边上往里面看。

    只见那男人长得人高马大,两道眉毛又粗又密,动作却遮掩小心,不像正经人。

    钱娘子亦是压低声音,谭霜凑近了才听得分明。

    高个儿男人道:“娘子倒消得快,我说了好使的罢。”

    钱娘子催促他道:”行了快拿来,忒壮实个汉子,怎像个小娘皮磨叽。”

    那男人也不生气,嘿嘿直笑,从怀里摸出来一包巴掌大,两寸厚的纸包,捏在手里扬了扬,

    “一手留钱,一手过货。”

    钱娘子不耐烦地将两张早换好的银票塞给他,那男人认清了银票,将纸包递给钱娘子。

    钱娘子拿了纸包,嗅了嗅,确认是她要的物事没错,便揣在怀里,又谨慎地问了高个儿男人:

    “这东西确认没什么罢?怎么最近我店里那些客像像猫儿觅着鱼腥般来,你这祖传的料包里都有个甚?”

    高个儿男人收到了钱听见她又老生常谈起来,道:

    “能有什么?要是能毒死人早死了,都说了是我家传秘方,轻易不外传的,教你知道算个甚么事儿?”

    钱娘子放松了些,还想再听他确认一遍,高个儿男人提高了些声音,

    “你要是实在不放心我就不卖与你了,说好了一处只卖一家,免得砸我招牌,你使得顺手就是,哪有那么多废话。”

    钱娘子听他话里话外有些威胁的意思在,赶忙把人哄住,

    “哟,我人老话多,你多担待则个,使得好,过些时候还来找你,仍在段家牌坊下碰头儿。”

    高个儿男人点点头,“得,散了吧。”

    说罢,自己先往巷子深处走去,钱娘子站在原地,看着他背影越走越远,不知在想什么。

    谭霜见那高个儿男人走远了,也赶快加快步子走开去,找了个隐蔽处的凉茶摊要了碗凉茶躲起来。

    等看见钱娘子从里头走了出来,隔着好一会儿,她才放下两个铜板,顺着同一条路回府里。

    谭霜一路走,一路将今天见到的是在脑子里过一遍。

    这钱娘子说的甚么店啊客的,听得她云里雾里,她既是封家的厨娘,又哪里会开什么店铺。

    更遑论客人。

    那就应该是给那男人的托词,也不知那纸包里是什么,按着钱娘子话里的意思,似乎怀疑里头是什么有妨害。

    还怀疑是不是有问题。

    这般鬼祟,不知是用在什么地方,看样子还是用了好一段时候,还约定了到日子去取。

    谭霜左思右想不得其解。

    联系总觉得这其中的蹊跷好似被什么串联起来。

    她将这几月进府以来事关钱娘子的事都想了一遍。

    从钱娘子进府受冷落到后厨房如今红红火火,还有钱娘子她儿子到柜坊赌钱败光家产,那么结果呼之欲出了。

    她缺钱。

    那么那个东西,相比就是她赚钱翻身的要紧物事了。

    谭霜忽地豁然开朗 。

    钱娘子进府时因着不会做允州菜式不受器重,到后来学里允州菜,在府里渐渐有了点位置,站稳脚跟。

    可她天赋再好,怎么能比得上灶房里土生土长做了几十年的老师傅呢?

    这其中差距应就是那包物事填补上了。

    那高个儿男人说她最近消得快,想必就是因着她之前只想站稳脚跟,不敢多用,而后面因为钱升的事,她急需要银子,那就需要快着点儿“提高技艺”,这技艺,就是那包东西的用量罢!

    想到这里,谭霜不由得脊背一寒,这能让什么不好吃的都变成好吃的,那可不是什么好物。

    回去之后,谭霜才将手里的药放好,春雨果然来寻她。

    春雨站在檐下,夜色将黑,她有些踌躇,似又打好了注意,等着谭霜出来。

    谭霜将钱娘子的事放在一边,当下是春雨的事儿比较着急。

    春雨拉了她到一旁,知道她屋子里还有个四丫在,压低了声音道:“你真会治?”

    谭霜点点头,道,“会。”

    春雨嘴唇抿成一条线,又质问似的说:

    “可是你才八岁。”

    谭霜说:“八岁上,马上九岁了,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

    春雨一狠心,说:

    “去我屋里。”

    谭霜点点头,又从自个儿屋子里拿上药,跟春雨一道去了她的屋子。”

    春雨是一等丫头,按理是单独住一间屋子的。

    谭霜跟着她到了她的屋子,里头比她和四丫住的地处好上不少。

    听说大丫头的屋子都有小丫头来收拾,被褥也是她们洗。

    谭霜见屋子里还熏了香,春雨道:

    “味儿重,用这香遮着些。”

    谭霜点点头,将手上的药放下,又叫春雨脱了衣裳,查看创口。

    春雨面露为难之色,咬咬牙,道:“我这处烂得厉害,你要看,可别吓着你。”

    其实她更怕谭霜嫌她臭。

    谭霜面色如常:“不看口子,怎么治?”

    她面上镇定,心里也是悬着,若是太严重,怕没有把握,她也只学了些皮毛。

    春雨听了,眼睛一闭,横心把衣裳褪了,解开小衣,又揭开白棉布。

    谭霜挑了挑灯芯,教它更亮些,看得清。

    果然那两处都烂, 。

    不过好在创口不大,春雨也是狠心的,想来是发现里头有脓软了,便自己用针将那软皮戳破了,将脓液自己导出来。

    只是没清理干净,又用布条绑着闷坏了,才会越烂越厉害。

    谭霜想了想,自去旁边丫鬟们用的小灶烧了热水,又让春雨穿好衣服,找来些干净的软步条儿。

    谭霜按着比例调了些盐水儿,又将布条儿用盐水煮了,清理干净自己的手,再再教春雨脱了衣裳,咬紧布条儿。

    她将那盐水儿煮过消毒的布条来给她擦洗创口。

    将没处理干净的脓液轻轻弄出来,擦干净了在用盐水冲洗净。

    春雨疼得死去活来,硬咬着布条儿没出声,要不是谭霜开始前就给她打招呼说很疼,她定会被疼得叫出来。

    待冲洗完了,谭霜又教她这几日少绑着,等创口愈合。

    自己去将带来的药煎了,守在一旁。

    春雨披着衣裳跟出来,没想到谭霜竟连药都给她买来了。

    她犹豫一下问:“这是什么药?”

    谭霜将怀里写了方子的布条儿递与她,念道:“瓜蒌牛蒡汤,需就着酒服下,你以后就照着这个抓药。”

    说到这里她才一拍脑袋,方才都教钱娘子牵住了心神,哪里还记得买酒。

    春雨见她说得清楚,不像蒙骗自己的,也放心了写,胸口虽然冲洗的时候疼得脑子都在打颤,但是洗过后都舒服了不少。

    她道:“上月里四姐儿赏下的月露酒我生着病没喝呢,正好温了来作药引子。”

    谭霜点点头,将煎好的药盛出来,又问了酒的地处,给她热了一杯,教她就着药送服下去。

    待吃完药,谭霜擦擦额头的汗水,给春雨交代要常用盐开水擦洗那处消毒,少捂着,又说自己会常过来看,教她放心。

    春雨自觉舒服多了,拉住要走的谭霜进屋子,翻开箱子拿出两块压箱底准备作嫁妆的好料子,又拿了足有二两的一锭银子,捧着给谭霜。

    “好妹妹,多亏你替我费心了,我方才知道你是个有本事的,昨儿是我多想你,这些个身外物当姐姐谢你的,也轮不上你给我花药钱,你放心,只要钱娘子松口,我一定给你找个清闲的好去处。”

    谭霜犹豫了下,也不推辞,只拿了那二两银子,不要那料子。

    “姐姐,我确实缺银子使,就不与你矫情,可这料子我不能收,这般好料子定是你好好收着的,我不夺人所爱。”

    春雨噗嗤笑出声,这丫头一本正经起来,还会说个甚么酸字酸句的。

    甚么夺人所爱,真是好听。

    她道:“这不算什么,我在四姐儿跟前当差,四姐儿赏的哪止这点。”

    话是这么说,谭霜还是推辞掉:“这太打眼可,我只是个粗使丫头,被旁人瞧了去,恐招了恨。”

    春雨才点点头,道:“是,是我没想周全。”

    说罢,她又取了十两银子出来,交给谭霜,说到:“我病着,不方便出去买药,若不然,就厚着脸皮请妹妹你再帮我这一遭,替我跑跑。”

    谭霜吸了口气,这大丫鬟确实又油水,十两银子就这般摸出来,也太惊人了,只是买药远用不了这么多。

    春雨就道:“你怎地这么实诚,快收着吧,若不然,我可没脸再请你来了。”

    盛情难却,谭霜略一想过,还是收下了。

    春雨要送她出门,两人折腾这大晚上,谭霜一个人回去,她不放心。

    谭霜却止住了她,她是病人,还是少吹风为好。

    终于解决一桩心事,谭霜拿着银子回了自己屋。

    放一躺下,钱娘子的事就又涌上心头,自己虽然知晓了这事儿,又不能直接去娘子处告发了她,没凭没据,又是个粗使丫头,娘子都未必肯教她进门。

    她冥思苦想,要是能知道她那药包放在哪儿就好了。

    药包,对了!

    她忽地想起来,自己刚来的第一日,曾见过钱娘子从后厨房的小柜里,拿出过一包粉末状的东西,撒在卤汤里。

    难不成,那就是那东西?

    只怕是她当时还不知道这东西的效用,才这般放松地在自个儿面前用。

    谭霜一下做起来,床板的咯吱声吵醒了四丫,她不耐地哼唧了一声。

    谭霜捂着嘴,又缓缓躺下去,只要找着机会,把那东西拿出来看看,就知道了。

    她打定主意,闭上眼睛睡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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