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濑纪数着衣服口袋里的石头，今天比昨天少放了三块。
今天应该不会因为太沉游不上来泡时间太久感冒了，伏濑纪吸了吸鼻子。
已经一个星期了，鹤见川的每个合适入水的地点都已经被她摸透了，她就不信，今天还遇不到那个人。
即便已经顺水漂了好几次伏濑纪依旧对主动跳入水里有些害怕，倒不是怕死，就是这次的入水的声音有些不一样。
伏濑纪稍稍睁开眼睛，然后发出尖锐的爆鸣
“砸到了啊啊啊啊啊怎么办啊啊啊啊啊，不要死啊啊啊啊啊，没有你我可怎么活啊啊啊啊啊。”
“不要叫了，先救人啊！！”路过的好心人被伏濑纪的尖叫声吸引，并一同发出尖锐的爆鸣。
伏濑纪被救了，准确说她只是被好心人从鹤见川里捞出来，被救的应该是被伏濑纪怀里石头砸到的人。
“好多血哦。”伏濑纪看着担架上的少年发出了奇怪的感叹，对方缠着绷带的脑袋现在绷带已经全部都被血浸透了。
“医生，人类头部大量出血到多少毫升会死？”伏濑纪秉承着虚心求学的姿态拽了拽正在准备呼吸机的护士。
“1200-1500 毫升的时候，病人会出现休克甚至死亡的情况。”
“所以医生，这个人应该是休克了吧，不用急救的吗？”伏濑纪指了指安详躺在担架上的人。
担架上的人双手交叉，安详地躺在那里，如果不是头部的血液还在往外渗出，看不出一点问题。
护士回头看的时候差点尖叫出声，因为打来急救电话的时候是说有人落水，一个患者看起来并没有什么事情，另一个患者又太过安静，伤口也不明显，所以刚刚急救措施并没有涉及头部止血。
此时地面已经积出一小摊血迹。
一阵兵荒马乱，护士给这个少年做了紧急包扎，伏濑纪也被顺带检查一遍身上并没有伤口。
伏濑纪若有所思地盯着担架上的少年。悄悄地和护士提供了一下自己的小意见。
担架上假装昏迷的太宰治在医生开始准备为他上心脏起搏器之前，睁开了眼睛。
不行，他再不睁眼，就要被电醒了。太宰治不明白为什么这辆救护车上有心脏除颤器却没有心电仪。
他决定回去之后查一下，这个该死的医院里是不是有人黑了港口拨过去的钱，连救护车上的设备都没有配备齐全。
“嗨～”伏濑纪发现躺在担架上的人在她提出要用心脏除颤仪刺激一下昏迷的人这个意见之后就醒了。
伏濑纪有些遗憾，好歹急救也是她拥有的技能之一呢，不实际用一次，总觉得不真实。
太宰治从伏濑纪的眼神中看出了一丝遗憾。
虽然是他专门为这个人来的，但是真的没有想到是这种相遇方式。
按照森鸥外给的资料来分析，不是应该是他入水之后，等着这个好心人把他捞上来就可以了吗？
结果没想到会是这种发展，刚刚在水里那一大片阴影砸过来的时候，他有一瞬间真的感觉自己看到了天堂。
哈，真的是。
“好痛。”太宰治的脑袋虽然已经已经被包扎妥当，但是依旧很痛，他真的很讨厌疼痛。
“抱歉。”伏濑纪扭动着手指，低下了头，如果是平时，她会很内疚地道歉。
然而，躺在担架上的太宰治，却清楚地看见了低下头后的伏濑纪那张因为憋笑憋得通红的脸。
“是我让你如此的开心吗？”太宰治疑惑的问道。
是他头上黏上了什么东西吗，为什么这个人看着自己能笑出来。
“真的吗，我直接说出来你不会生气的吗？”伏濑纪眼睛亮晶晶的。
“啊，因为你现在看起来很像根火柴诶！哈哈哈哈还是已经燃烧过的火柴。”伏濑纪比划着“你看，白色的大头干瘦黑色的身体。”
现在太宰治的头被护士包得严严实实的，整个脑袋都膨胀了一圈，而他身上湿透的黑色西装紧紧贴在他瘦削的身体上，整个人的比例严重失调。
“果然很像。”哈哈笑完之后伏濑纪又端详了一下躺在担架上的人，像是确认自己一般，点了点头。
太宰治，这个被嘲笑的人，半点没有办法笑出声，发出的所有声音都被伏濑纪的声音盖了下去。
“再也不接森先生派的这种任务了。”太宰治心情不佳地在绷带里嘟囔。
明明可以开心地在鹤见川入水，然后安详地等着上岸就好，怎么现在成这个样子了呢，太宰治懊悔。
“不过，这是一种很好的象征，燃烧自己照亮别人，是不是很伟大？”
“蠢。”太宰治感觉有些累，主要还是心累。
“啊～但是被照亮的人会感觉对方很伟大诶。”
这个话题开始得有些奇怪。
太宰治不想理会这个话题，人类在恐惧死亡的时候又在美化死亡，有什么区别呢，终归死去之后都是一片虚无。
伏濑纪没有听到回复，有些无聊地哼起了歌： “生きてく意味さえ掴めやしないなら，このくだらない夜にグッド?バイ～” *
伴随着歌词伏濑纪被繁杂记忆冲击得大脑开始混沌，一些细碎的画面逐渐连接在一起。
河岸边穿着沙色风衣的男人，自称太宰治。
有位风韵犹存的酒馆老板娘夸奖着一名叫太宰治的男人。
一名穿着鼠灰色和服的男人一脸安详地飘在满是樱桃的河里。
空旷的大厅里黑衣少年抱着一具尸体被痛苦淹没却没能流出泪水。
“好像……”伏濑纪觉得这个少年有些眼熟，很像很像自己要蹲守的那个人。
所以现在担架上的这个火柴棍少年叫太宰治？
伏濑纪在脑海里翻出自己的人物，身体和即将挤出去的灵魂上又多了一条线，伏濑纪终于不用担心那条唯一一条线忽亮忽暗的线消失了。
她和这个世界又多了一条连接，活下来的可能又多了，接下来就是再接再厉地去碰瓷这个世界的那些人吧。
伏濑纪稍稍握拳，给自己打气，信心满满，但是突然脑子里又闪回了刚刚看到悲伤的少年。
“等等，等等！这个躺在地上的是谁！”因为伏濑纪细碎的记忆并不能连贯地拼凑在一起，只能模模糊糊地看到倒在少年太宰治怀里的人有一头红发。
伏濑纪心里恐慌地想要看清那个人的模样，但是破碎的记忆并不能让她看到全部的画面，自始至终伏濑纪都只能看到红色的发丝，没能看清那个流血不止的人的面孔。
伏濑纪猛地睁开眼睛，眼前是医院的洁白的天花板。
上面有颗黑色的钉子，白墙上的黑钉子有些扎眼。
伏濑纪盯着黑色的钉子发呆，回忆刚刚的记忆，感觉天花板在慢慢向自己压过来，钉子也越变越大，一点一点遮盖整个白色的墙面。
伏濑纪一跃而起，对着空荡荡的病房就是一遍军体拳。
本来感觉到隔壁病床的人醒了转过头的太宰治见伏濑纪这个样子又默默地转了回去。
伏濑纪看了一眼窗外丑陋的咒灵，立刻从影子里分出了一个模糊的手影轻轻一触，咒灵原地化成了灰烬。
之前的军体拳，不过是她醒来后，习惯性的和这个世界打个招呼而已，驱赶那些咒灵和她的军体拳没有任何关系。
伏濑纪长呼一口气，坐回了病床。
太宰治感觉背后的人恢复了安静，再次转过头，被迎面的脸来了一个近距离的暴击。
太宰治感觉自己的心跳在看到贴近自己的这张脸的时候有一瞬间地骤停。
伏濑纪并不丑，深蓝色的头发如同深幽的海水，祖母绿的眼睛，白净的脸上时刻挂着微笑，安静的时候像个大号的娃娃。
可惜如果这张脸悄无声息地贴近你的后脑勺，在你回头的一瞬间被绿色的眼睛盯住的时候，任谁也不会对颜值有什么感动，只会被吓到。
太宰治露在外面的眼睛缓缓地闭上了一下，又睁开。
在太宰治面前观看全程的伏濑纪莫名想起一个事情，听说猫会用眨眼表达喜爱。
“喜欢我？”
“？不”
“联系方式，鹤见川见。”
“不是……”
“还想要电话？没有哦～”
“不，等等。”
“不要太贪心～跟你走也不是不行，反正我无家可归。”
太宰治彻底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了，为什么会这么突然呢。
“我不喜欢你，但是……”
“不可能！猫猫冲人类眨眼睛就表示喜爱。”
伏濑纪没有养过任何宠物，而且以前住的地方没有条件也不允许养什么东西。
不过因着对宠物的喜爱，伏濑纪还是看了很多关于宠物的书，她记得有关于猫书上是这样写的。
太宰治叹了一口气： “首先我是一个人，不是一只猫，其次你看的是盗版，猫科动物的眨眼睛有可能只是在舒缓情绪。”
伏濑纪疑惑歪头： “动物行为分析，人类属于动物。”伏濑纪沉思了一下“你好。”
太宰治默默背过了身。
“你喜欢猫吗”伏濑纪见对方背过身试图继续聊天，这个环境无聊透了，到处都是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东西，空旷得让伏濑纪找不到活着的感觉。
她需要有什么人和她说话，来证明她是活着。
“可以谈一下赔偿问题。”绷带下的声音很闷，说出来的话砸在伏濑纪脸上，伏濑纪更闷。
“什么赔偿问题？”伏濑纪摸了摸自己怀里揣着的钱包。
“你打断了我的入水仪式。”
这是什么索赔理由伏濑纪有点纳闷。
对方哪怕是拿她砸伤了他索赔都要比打断他的入水仪式这种索赔理由靠谱。
伏濑纪晃了晃脑袋，有些心疼躺在床上的少年，坏了，年纪轻轻的脑袋被砸坏了。
不过这种情况叫什么来，伏濑纪记得她在记忆里见过这个情况。
仙人跳！
不对，应该是碰瓷。
“我是被碰瓷了吗？”
太宰治在想今天怎么没有直接死掉呢，明明水也很温柔，风也正好，温度也不冷，飘在水里享受永恒的安宁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