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京她现在怎么样？
体内蛇毒有没有又再发作？
和尚在黑暗中侧耳细听。
静夜荒山，只有夜风碰触木叶的声音。
一两声虫鸣响起。
偶尔，有宿鸟惊飞。
凝神静气，才能听得见远处的海浪声。
海螺螺号没有吹响，她应当没事。
和尚心下稍宽。
可才过一会，他又翻了个身。
万一，她欲毒发作，失去了神智，又怎么吹螺号告知自己？
要不要去看看她？
可如果没事，深夜闯入，玉京是个女施主，还是多有不便。
万千思绪，在和尚脑中翻滚。
直到天光大亮，他才胡乱睡了过去。
等到再次醒来，已经过了中午。
和尚自入般若寺来，从没有一日如此惫懒过。
禅修生涯讲究返璞归真。
有些流派还讲究苦行。
般若寺虽是皇家寺庙，却也同普通禅院一样，有早课晚课。卯时早课，寅时无幻就常常起来做准备功夫了。
睡到中午才起，他还是第一次。
和尚怔了一怔。
遇到玉京之后，不知不觉他已经有了好多个第一次……
无幻不愿再想，一个挺身，已站了起来。
太阳光照在劲健的身躯上，渡了一层金光。
走出山洞一看，竹筛上晾晒的草药，经过这些时光，已经晒干了。
骨节分明的手，舞蹈般灵动。
很快，就收拾完了已经晒干的各类药材。
他自山洞中，拿出石臼、石杵。
石臼，是在这荒山上，找了形状合适的石头，他用内力砸出来的。
石杵是他一点点磨的。
和尚拈起一枝干“树枝”，在阳光下辨认。
微微一嗅。
他点点头，“树枝”化作片状，纷纷如雪落在臼中。
捡出同一种药材，如法炮制。
药材很快满了半臼，他将袖子高挽，握住石杵捣药。
一下，两下……
无数起落中，肌肉坚实的手臂，在阳光下不断用力。
药材被碾做细细密密的粉末。
每一样药材，他都这样细心处理。
新鲜椰树叶，摊开放着林林种种的药末。
这些，都是为玉京的蛇毒特意采集的药材。
和尚耗费了三天时间，只收集齐了面前这些种类。
可供配方尝试的次数，并不太多。
每一种，他都很珍惜。
不时嗅一嗅，有的还会用手指拈了尝一尝。
捡出要用的十多种，放在另一张整张椰子叶上。
“是了，她怕苦！”和尚拍拍脑袋，喃喃。
伸手，将椰子叶连同那些药粉全都扎成一个个小小的包裹。
细心藏了。
这才站起。
他背了竹篓，径直往山腰去。
四围都是深深浅浅的绿色。
长草茂密，树叶层层叠叠。
翠色山光间，俊美如天神的和尚飞速穿行。
很快，就到了目的地。
洁白无瑕，形状如荷花的花朵，正在高树上绽放。
和尚却并没有在看花，他正目不转睛盯着褐色的树干。
只有极为注意，才能瞧见，树干背侧，有个隐蔽的树洞。
金褐色的野蜜蜂，在树洞周围轻轻飞起，又落下。
树洞洞口，不一会就聚了好几十只。
这是和尚早就发现的一处蜂巢。
他轻轻一跃，身形已经上了树枝。
恰好与树洞平齐。
一起一落间，树晃枝摇，惊得好些野蜂乱飞。
和尚径直去取蜂巢。
山中人采蜂，总要先用浓烟将蜜蜂熏出来，再行采摘。
但用烟熏，也总会有几只衰弱的蜜蜂，被熏死。
和尚悲悯，不肯杀生。
竟然拼着被野蜂蛰几下，去取蜜。
他将手上倒了些自己配的药油。
这种药油的味道，蜜蜂不喜欢。
并有治疗肿毒的功效。
他用衣袖裹了手，持着铁片磨成的刀具，径直伸向蜂巢。
蜜蜂们闻到药油气息，四处乱飞。
等到小刀切割蜂巢一侧，那些蜜蜂再顾不得气味。
纷纷亮出针尾，要与侵犯它们家园的敌人，殊死搏斗。
才扑上去，一股柔和的内劲，就将它们托了回来。
并不懂和尚心存慈悲的蜜蜂，被劲风托到远处，又重行飞扑过来。
和尚又再用劲力。
劲气如同海浪，一波波将蜜蜂们驱走。
小刀终于割开了蜂巢。
露出灿烂的金色蜜块。
香甜的气息，在空气中氤氲。
和尚微微一笑，手轻轻一划，蜂蜜块落入竹篓。
这一块，已经足够为玉京和药。
他并不多取，合什向蜜蜂们行了一礼。
“谁！”就在这时，和尚听见一声落叶被踩碎的“沙沙”声。
暴吼声中，一个身影，蓦然自相邻的另一棵树，飞跃逃走。
和尚自高树上飞落而下，正落在他的身前，两人瞬间交了数掌。
掌风过处，山林摇动，群鸟惊动。
连一直在附近盘旋的蜜蜂，也被纷纷惊得飞走。
“是你！”拳脚交加中，两个人蓦然异口同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