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归说，陆时是个很有分寸的人，尤其对工作的态度很认真。加上节后第一天上班，员工们节前压着需要陆时处理的事情相当多，所以一天下来两个人并没有什么接触。自然，也没机会喊这种可能让公司同事们震惊的称呼。

    “清清姐，开会了，走。”Tina拿着笔记本路过秦清清工位，一脸颓丧地往会议室走。

    秦清清跟上随口道：“一脸别人欠你钱的样子，假期综合症这么严重啊？”

    Tina哀怨地看了秦清清一眼，“姐，你不对劲，以前你第一天上班也没精打采地，今天春风满面。”

    秦清清怔愣了一下，干笑道：“没有吧。”

    Tina大大的眼睛一眯，精神了许多，狐疑道：“很有，你什么时候背叛了我们工人阶级，老实交代。”

    秦清清被小姑娘这审问的态度逗乐了，“嗯……可能是金钱的魅力吧，我这个业务要是跑通了，那就开单了，项目奖金很可观啊。”

    Tina听完恹恹地耷拉着脸，推开会议室的门，“哼，这么容易就为金钱折腰。”

    “谁为金钱折腰啊？”会议室先到的同事笑着问。

    Tina嘴上抱怨着，手上还是老老实实地给秦清清把自己身边的椅子拉开了。

    秦清清坐下道：“说我呢。”

    “啊，我还以为说我呢，还想着这不报身份证号了嘛。”会议室的同事基本都比Tina大，见状七嘴八舌地都开始调侃起小姑娘。

    秦清清见小姑娘再逗估计要炸毛了，赶紧安抚：“好啦好啦，一会儿惹毛了我们Tina美女今天这个会可开不了了。”

    大家见好就收，会前这一通调笑，驱散了些许节后第一天上班的疲惫。

    会议进行得比想象中更顺利，秦清清这一个月花了很大的精力了解现在的国内市场需求以及自己现在手上客户公司的产品目录，为了能尽量保证自己引进的第一个产品的市场，甚至在立项阶段就联系了国内的企业想先看能不能做联合申报。

    好在结果是好的，选的产品不仅国内已经有客户有需求意向了，新来的注册部门负责人也表示这个产品从注册难度来说不算特别大。

    新团队第一个项目终于敲定了，虽然因为人手导致细节和标准化流程还不够规范，但是个好的开始。

    秦清清作为新业务负责人，开完会就开始整合资料准备写报告往上汇报。之前加班时间屈指可数，自从接了新业务，加班机率直线上升，快成日常了。

    秦清清一边写报告一边想，这莫不是陆时的阴谋。要是真在一起了，不会连奖金也克扣吧，他到底是对自己有好感还是想白嫖自己工作成果。

    果然一旦开始工作，怨气不自觉就上来了。秦清清感叹刚刚Tina还是说早了，自己一涉及到加班也是笑不出来的，有美色也不行。

    所以陆时的消息弹出来的时候秦清清第一反应就是，万恶的资本家又要来奴役人了。划开手机看到消息后，这种想法变成了：哼，试图用甜言蜜语、蝇头小利迷惑人心让我心甘情愿继续加班？

    可能是半天没收到回复，陆时第二条消息又来了。调整了心态后，秦清清手上回着消息，心里对自己这清晰的打工人定位感到哭笑不得，这样下去，自己和陆时真的能有发展吗？

    陆时：怎么还不下班？

    陆时：我还有点事情没做完，没办法和你一起回去了。

    秦清清：老板，你丢给我的活儿，你还问我怎么不下班？我还在写给你汇报的报告。而且，我应该还是能找到回家的路哈。

    陆时：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先下班吧，明天来写。

    秦清清：啧，老板，你这算不算色令智昏。

    陆时看着手机对面的人胡说八道，生不起气来，但也不想和之前一样每次遇到这种话题就直接揭过去，温和的眉眼透着几丝不太常见的调戏，继续打字。

    陆时：算吧。

    秦清清没想到陆时这次会这么直接，按照她的经验，陆时最多无奈地再叫叫自己的名字，自己就可以又蒙混过关。现在陆时承认的这么坦然，秦清清自己反而不好意思了。

    陆时深知逗人不能太过，很快消息又跟着来了：那劳烦秦小姐等我一下，我这边很快处理好。

    秦清清撇撇嘴，早上还说叫习惯了，现在就一口一个秦小姐。

    呵，男人。

    同事陆陆续续都走了，晓薇拎着包路过秦清清身边，随口问了一句：“还没忙完啊？明天来也一样，汇报也不是明天早上一来就开始。”

    秦清清放下手机，笑着答：“这就走了。”

    晓薇抬起的步子又扭了回来，诧异道：“你脸怎么这么红，不会是忙生病了吧？发烧了？”说着就要上手摸。

    秦清清顿时只觉得自己尴尬得真要发烧了，晓薇还在那里一惊一乍，“怎么越来越红了？”

    秦清清连忙否认，“没有没有，可能是办公室坐久了有点缺氧。”

    晓薇不信任道:“之前也没见你这么夸张啊？就过个节变化这么快吗？”说着不放心地还是上手摸了摸，发现是有点烫但确实没发烧，有点惊奇：“还真不是发烧啊。”

    秦清清尴尬地笑笑，“是啊。”

    晓薇依然有点担忧，平常就细心温柔的特质显露无疑，“那你早点走，虽然没生病也得好好休息，这一个星期变化就这么大。”

    秦清清只好点头，频率快跟小鸡啄米似的了。心里直叹，可不是嘛，都怪这个假期。

    眼看着晓薇马上就要走了，秦清清一口气还没松下来，陆时的声音在几步之外响起。

    “怎么了这是？谁生病？”

    晓薇回过头看见是老板，也有点些许的不自在。但她是个好同事，不嫉妒不抢功，甚至体贴地准备在老板面前抬高一波秦清清敬业的形象。

    所以短暂地局促后，马上回道：“是清清，人不舒服还在加班，我让她早点回去休息来着，您看她这个脸通红，不小心发烧怎么办。”

    秦清清装作没看见陆时本来有点担心的眼神迅速含上了笑意，打哈哈地接嘴：“没这么夸张，我这就走了。”

    陆时一脸正经，语气带着点恰到好处的震惊，“这样，那你快下班吧，刚好我也下班了，我们不是刚好一个小区吗，人不舒服要不直接坐我车回去吧。”

    没等秦清清回，晓薇先开口了，“这么巧啊？那清清你赶紧收拾收拾，不舒服就别去挤地铁了，现在下班高峰期你得挤成沙丁鱼了。”

    秦清清一时间不知道感谢还是哀叹晓薇的善解人意，但现在这个局面，秦清清只好答应了，看着陆时装模做样地点头说自己回办公室拿东西在公司门口等她。

    陆时走后，晓薇拍着胸口跟秦清清低语：“看着老板今天心情还挺好哈？还主动送你回去，你好好把握机会，让他看到你工作的努力，加油。”

    秦清清道：“好，我努力。”

    晓薇接着道：“说起来他刚刚过来干什么啊？巡视自己的领土？”

    秦清清心里想，来找我的你信吗？嘴上道：“可能是吧，哈哈哈。”

    晓薇看着秦清清不走心的笑，唾弃道：“没有幽默细胞，不过你居然搬新家到老板一个小区？你大出血啊，租这么好的。”

    秦清清收拾好东西站起来，“没有，捡漏来的，比市场价便宜好多，房东找个人照顾猫呢，本来看的旁边那个次一档的小区。”

    晓薇了然地点点头，叹道：“这个世道啊，我不如去当宠物。”

    秦清清附和道：“是呗。”

    说完抬眼就看到陆时在前台站着，晓薇挥挥手告别，走前还不忘眼神示意秦清清：升职加薪的机会啊，干了活得学会让老板看到。

    秦清清心下无奈，面上不显，装作不着痕迹地向晓薇点点头。

    坐进车里的两人一时无言。

    车开出车库好一会儿，秦清清看看陆时的侧脸，“你想笑就笑。”

    陆时差点破功，好歹多年面部表情管理的功力相当给力，及时收住了，“我没有。”

    秦清清瞟了一眼，不太信任地哼了两声。

    陆时憋笑的声音响起：“不过，清清你们下班的时候是有什么固定的眼神告别仪式吗？”

    秦清清心里恨恨地想：男人，大概都一丘之貉，这么快就暴露了，以前的高冷都是装的吧，逮着个机会没完了还。

    秦清清本来想狠狠翻个白眼，但转念一想陆时在开车应该看不到，自己又不能凑他眼前去专门翻一个表达自己的无语和愤怒，只好作罢。

    “是，我们打工人都靠互相打气才能每天忍受你们资本家的摧残。”

    陆时终于憋不住了，车里开始回荡着低沉的笑声，好一会儿陆时才重新开口：“我这个老板当得这么差吗，让你们这么讨厌。”

    秦清清道：“和你好不好没关系，这是阶级矛盾知道吗？我们之间有着天然的鸿沟，天堑，你懂吗？”

    陆时微叹，“那怎么办呢？我把公司关掉？”

    秦清清莫名其妙地看着陆时，一脸你没事儿吧的表情，“发烧的是你吧？”

    陆时道：“那怎么办呢，我不想和你隔着鸿沟、天堑啊。”

    秦清清闭嘴不言。

    陆时接着道：“那要是不关公司，只有委屈你也当资本家了。”

    秦清清没好气道：“我可没那个创业资金。”

    陆时笑道：“嗯，所以不知道你愿不愿意接受我一半的资产。”

    车里顿时又寂静了下来，车窗外些许的喧闹声和时不时响起的鸣笛声一起涌进秦清清的耳朵里，她觉得脑子开始有点发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