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

    李嵊宜带着木子站在书房门口,看着李鹤川赏玩悬挂在墙上的那柄佩剑。

    李鹤川摸着佩剑剑鞘上的纹路,转身,似有若无地瞥过站在李嵊宜身旁的木子而后看着李嵊宜正声道。“幺儿,夜深了,明日还有功课,回房歇息去。”

    “.....是,哥哥。”李嵊宜看了看板着脸的李鹤川又看了看旁边敛眸神色淡然的小道士,便转身走了。

    在李嵊宜走后不久,那道士才踏进书房。

    “砰!”

    书房的门便被重重关上。

    木子面色陡然一冷,丝毫不复先前的漠然,眼里布满了杀意,凝气聚掌掠身飞至李鹤川的面前,抬掌便冲着李鹤川的胸口拍去。

    李鹤川硬生生扛下了这一掌,撞在墙上砰然倒地,顿时气血翻涌,气息紊乱。

    “你不该把她带到衡崖山。”木子垂眼睨看强撑着不呕血的李鹤川。

    “师兄,”李鹤川凄笑着,低声咳喘,抬眼看着站在他身前眼里寒冷无比的他的师兄-木子,接道“这里根本就是虚幻,你不过自欺欺人罢了。”

    木子闻言不作任何反应,但又恢复了之前那淡漠的样子,看着李鹤川蜷缩着重重地咳嗽,身形为动,与此同时,书房的窗户被蹬了开来,飞身进来一名身着天一观观服的女子,见如此情形,立马从腰侧的布袋里掏出一个药瓶,从里面倒出一粒红色的药丸喂给李鹤川,搀扶着他站起来。

    来人正是天一观的静宁,只见她秀眉紧蹙,沉声厉喝“不论二师兄做了什么,你也不该下如此重手,大师兄。”

    木子并未作声,双方又再次僵持着。

    “本就为真。”木子看向窗外,坚定道。

    静宁马上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和此前无数次一样,无非是为了这个地方是真是假而起了争端,刚想开口,便被木子打断“席地运息三个小周天。”

    说完便从窗口那出掠身离去。

    李鹤川狠狠地踹到了身侧的椅子,低声咒骂。

    静宁无奈地劝着李鹤川“别犟了,照做吧,不然你就疼死吧你。”

    待到李鹤川运息完毕,静宁也整理了一下思路,问道“你到底做了什么,除了那次,师兄从不下此重手。”

    李鹤川闻言僵了表情,犹豫许久才嗫嚅道“我把幺儿带去了衡崖雪山.....”

    话刚落下,静宁便一掌拍在李鹤川的后背,咬牙切齿道“师兄没打死你真是仁慈啊!!!”

    “可我是为了师兄啊!难道要看着他一直在这幻境里自我折磨吗!”

    静宁凝噎了半响,才道“这是师兄的选择,而且这....”话风一转“不是所有人能都走出来的。”

    但心里却想着师兄从不做无意义的事,尽管师父和幺儿的死打击甚大,这里并不见得是高阶幻境,大师兄一定掌握着有我们还不知道的秘密。

    李鹤川心里难受的紧“但也总不能一辈子都在环境里吧...师父跟幺儿也不会想的....”

    夜深了,那书房里却烛火通明,荡着无声的喟叹。

    石子路上,李嵊宜特地绕了个大圈又从巡视的弟子手里借来一盏烛火,探头探脑地往书房后门走,打算听墙角,却还没等她看到书房影儿呢,便被当事人之一抓包了。

    木子跟在她身后,看着她做贼一般的模样,眼底漾着笑意,伸手拍了一下她的肩。

    李嵊宜魂都要被吓飞了,转身便跪“哥!哥哥哥哥!我错了 !我马上回房睡觉!一刻都不待缓的!!”

    见没有任何动静,李嵊宜心里朝着八方拜神佛,求她哥可千万要放她一马,悄咪咪地睁开一条缝儿,只见那小道士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李嵊宜悻悻然站了起来,这厮不知道跟她后面看笑话看了多久,梗着脖子道“这,这么快你们就说完事了啊?”

    木子看着她微微点头。

    “哦.....那我带你回客房吧...对了,还不知道该怎么称呼恩人你呢!”

    李嵊宜拍了拍膝盖上的灰,浑然忽视刚才的尴尬,带着木子往客房那边走。

    木子看着她的背影,有些失神“木子,我叫,木子。”

    李嵊宜身形一顿,猛然转身,好巧不巧同跟着她走的木子撞上了,木子稳稳地托住她,一种木质香沁入鼻息,让人凝神定意。

    木子轻声道“小心。”

    本就悦耳的音色在此刻于李嵊宜来说更是添上一份令人春心萌动的意蕴,李嵊宜红着耳廓,佯装淡定“.....知道了!木子恩人!”

    听到这个称呼木子不着痕迹地抿嘴轻笑,他突然感觉自己回到了当初。

    “咳哼嗯”木子清清嗓子把刚刚自己缘何惊讶以致有些失态的原因忘在脑后,下意识般拉着木子的手就往前走反应过来又觉不妥,只道“走吧!木子恩人!”

    木子的视线在神色有些羞怯又雀跃的李嵊宜的侧颜和那牵他的手之间来回流转,心中的胀涩感不断涌上来,扼住他的喉咙,缓了许久,咽下无边的痛苦和郁涩—她能回来就行。

    今夜的月亮尤其清明,他们便就这么在石子小路上一前一后地走着,小风轻抚,心漪泛泛,别于客间小庭前。

    有人酣睡入梦,也有人辗转难眠。

    书房的烛火被风熄灭,在静宁走后,李鹤川摆烂似的席地而卧,一旁是一把并未刻名的佩剑,剑身玉透,是鲛人骨磨砺而成。

    但此剑并非无名,名号在他心里,仅他一人知晓。

    剑名侯春来。

    李鹤川偏头,看着那柄佩剑,困于永夜,他也走不出来,只是他更不愿看着自己在意的人在虚幻中偏安一隅。

    这个地方是假的,只有原来的剑庐才是真的。李鹤川侧身蜷缩靠近把柄佩剑,沉眠在往事之中。

    那年冬,雪势很大。

    剑庐坐落在山上,只有四人,师尊下山会旧友,大师兄外出游历半年还未归,李鹤川排老二,老三叫静宁。

    雪停了,日头虽照了出来但还是冷得紧,二人正一边把着扫帚扫雪一边哈气。

    李鹤川看着下面望不到头的雪,顿感头痛,生无可恋道“静宁,我们用火术吧,不然这得扫到什么时间啊!”

    静宁继续扫雪,一句话就让李鹤川闭上了埋怨的嘴“用啊,等师父回来好好奖励你的脑瓜子!”

    李鹤川一下子就蔫儿了,他也不想大冬天泡冰水里,见嘴上过不了劲儿只能在心里暗暗嘀咕着。

    扫雪本就是他给的任务说什么扫雪也是□□道心,这不换着法儿折腾人嘛这!

    “老二,我在山脚下都看到你满脸怨妇样儿了。”

    一道苍劲有力的声音传来,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正是他们的师父,剑庐庐主寸危叟。原听隔壁归一观观主贞元师太偶然提过一嘴,道师父原号寸危,后来年纪上来了才加个叟,唤寸危叟,但提及过往,师太却闭口不谈只喝斥他们回剑庐去打坐。

    李鹤川闻言连忙往地上扫雪,一边悄咪咪地抬眼偷看师父上来没。

    这一瞧,便看到自家师傅牵着一个小孩的手一阶一阶地往上走着,手上动作也停了下来朝寸危叟走去,静宁也停了下来跟了上去。

    一开始他们离得有些远,看不太真切,等到他们走到跟前的时候,李鹤川才看清楚,那小孩看着约莫只有十岁的样子,身上脏兮兮的,头发也乱糟糟的,脸上有些泥圬,手里拿着被吃的只剩半个的白面馒头,穿得很少但他的师父牵着这小孩,火术会让这小孩感受不到任何寒意。

    李鹤川问道“师父,你又捡了个师妹回来啦!”

    寸危叟理直气壮“废话,你又不瞎。”

    静宁伸手想牵过那小孩,对着寸危叟道“师父,我先带小师妹去洗洗。”

    “去吧,记得用火术给她暖身子昂!”

    寸危叟把那小孩的手递了过去,那小孩也不怕生,滴溜着黑亮黑亮的眼睛冲着静宁笑道“师姐!”

    李鹤川登时不服,弯腰对着那小孩笑嘻嘻道“师兄,我是你的二师兄昂!”

    那小孩也回笑,冲着他们两个叫的甜丝丝的“师姐!二师兄!”

    李鹤川也乐呵地拍了拍她乱糟糟的头发,道“真乖,不知比你师姐刚来的时候乖多少!”

    静宁踹了他一脚,带着小孩走了。

    李鹤川凑到寸危叟旁边,笑得哈喇子都快流出来了“师父,你上哪儿找来的这么可爱的小师妹啊!”

    寸危叟骄傲地哼了一声“合你师父我眼缘!”又看着这小子贼嘻嘻的样子,接道“你自己个儿把这石阶的雪都扫掉昂,上来的时候还差点害我们摔跤!”

    “诶好好好......什么?!就我一个人??静宁呢!?”

    “静宁收拾那小丫头!”

    “哈啊!?不行!我也要去!”

    说罢,便追了上去。

    待到静宁带那小孩洗浴完收拾好出来后,李鹤川简直要被他的小师妹可爱到化了,冒泡泡了!

    静宁给她编了两个小辫子攒上了两朵花簪,山青色的道服还是静宁小时候穿的,已经有些褪色了。

    小孩站在他们面前,笑得跟那雪后暖阳一般,整个剑庐都亮了。

    寸危叟慈爱地摸了摸她的头,道“诸般过往作尘泥,尔独尔已。”

    小孩抱住了他,仰头笑道“好,师父!”

    李鹤川看得心里暖暖的,问道“师妹你叫什么呀?”

    小孩眨巴眨巴眼睛,又看向慈爱的师父,等着他回答。

    寸危叟又揉了揉她的发顶,思考片刻,道“稚子无名,嵊之一字喻宽厚之意,师父唯愿你岁岁年年万喜万般宜,你便唤作嵊宜可好?”

    “那姓呢?”李鹤川又问道。

    静宁刚想开口,便听嵊宜道“李,我要姓李!”

    李鹤川一听,马上来了劲儿“诶诶诶,好姓好姓!李姓好哇!”

    静宁又蹬了他一脚道“少自恋!”

    “缘何冠李姓?”寸危叟问。

    “我曾听夫子说过,桃李无言下自成蹊,师父为我取的嵊字喻宽厚与此意相合,便取李之一字。”

    “甚好甚好。”寸危叟乐道。

    李鹤川瘪了瘪嘴,静宁在一旁嗤笑他还没小师妹有文化。

    寸危叟看着眼前这聪慧可人的孩子,又想到她之前的遭遇,心里怜惜得紧,带着静宁便去去下面再炒些小菜想着给她填填肚子,又看李鹤川在那蹲着逗李嵊宜,看不过眼,把李鹤川赶去扫雪去了。

    剑庐厨房升起炊烟,而李鹤川抱着扫把看着那望不到头的石阶雪,感觉天都要塌了!

    扫到一半,便累得腰酸背痛腿抽筋,把扫帚一丢,一屁股坐在石阶上喘气,喘了一会儿,又不知从哪儿扒来一根树枝拨雪玩,玩的不亦乐乎。

    突然眼前停了一双脚,李鹤川抬头一看,面前人松形鹤骨,凛若秋霜,正是他外去游历半载而归的大师兄!

    大师兄无名无号,连他师父那般的老顽固都犟不过他,听师父说,先前嚷着要给他取名号,但不管如何唤他,他都不吭声,只忙着自己的事情,便一气之下叫他小哑巴,可李鹤川跟静宁哪儿敢,便只唤他大师兄。

    李鹤川心里话想来没把门,把刚刚的事全说与他大师兄听,破天荒,他的大师兄还真就听他说了下去。

    只是说完,他一回神儿,他的大师兄便没影儿了。

    李鹤川心想要是他也会水云身,他也可以跑的比谁都快,这样说不定会扫雪的就是静宁那厮了。

    水云身乃道宗身法,习得此法可身如行云流水,难觅行踪。

    李鹤川扫完雪便忙忙蹬蹬地跑回剑庐,一踏进门便见师父他们围坐在一起等着他。

    桌上的菜热腾腾的,李鹤川刚想坐小师妹旁边便被静宁拉了过去。

    “慢死了,菜都要凉了。”静宁佯装抱怨。

    “嘿呀嘿呀,嫌我慢咋没见你来帮忙呢!”李鹤川瘪了瘪嘴,看着小师妹旁边的空位,又问道“大师兄呢?”

    说曹操曹操到,只见李鹤川念叨的大师兄从他身后走来,端着一碗热汤。

    “木子师兄!”李嵊宜冲木子招手,把碗筷摆好。

    “哈啊?木,木子?木子师兄?大师兄?!”李鹤川瞪大了双眼看着大师兄坐在李嵊宜旁边,帮她盛汤,丝毫没有注意到这边惊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的李鹤川。

    寸危叟乐呵呵地看着这一情景,摸了摸胡子不言其他,开始吃饭。

    静宁憋着笑,盛了碗汤喝,道“吃你的饭吧!”

    只有李嵊宜回答了他的疑问,原是半年前,木子刚下山游历那会儿受了伤,再李嵊宜砍柴回家的时候看到了又恰巧她懂一点药理,便顺手搭救了。

    李鹤川闻言只道是没想到大师兄也会受伤。

    “大师兄,你原是号木子啊?”李鹤川往嘴里塞了一口红烧肉嘟喃。

    木子扫了他一眼,没有吭声,李嵊宜见状,接道“对的,我洗菜时见大师兄便聊了几句,冒昧的多问了一句才知道大师兄号木子。”

    “哈?那早知道当初我也多问一句了,难怪不用师父取的名号,也是,木子总比小哑巴好听点...。”闻言,静宁在桌下踩了他一脚。

    “你踩我干嘛呀!我好歹是你二师兄呢!”李鹤川吃痛道。

    一抬眼,见寸危叟眯起眼睛凉飕飕的看着他,一转眼,就连不问世事的大师兄也看着他,一股不祥的预感爬了上来。

    果不其然,只听寸危叟幽道“山阶雪没扫干净,川儿,你洗完碗筷再去细细清扫几道。”

    “瓦顶雪也垒得厚了些。”木子漫不经心地接道。

    “那便一同清扫去了吧。”静宁也火上浇油。

    李鹤川差点被一口饭呛死,反抗道“你们这是压榨!欺压良民!”

    李嵊宜忙道“我帮你!二师兄。”

    李鹤川感激涕零,绕了过去伸手就要抱李嵊宜。

    一伸手,就发现好似有什么看不见的屏障挡住了他。

    李鹤川凉飕飕地看着李鹤川伸手求抱的动作,道“不可轻浮。”

    静宁在旁边憋笑憋得面色通红,连忙扒了几口饭,吃完就拉着她那脑袋缺根弦的二师兄坐回位置,李鹤川悻悻然坐下,喝了口汤。

    “小师妹....”李鹤川委屈巴巴地看着李嵊宜,但还未等李鹤川说点什么,静宁便打断他“诶!二师兄身手好!区区扫雪洗碗这等事难不住他!幺儿,你便同师姐一起下山逛逛去!师姐给你买衣服还有簪花戴!”

    “啊?”李嵊宜没跟上节奏。

    “幺儿,你便同静宁去逛逛街市吧!”寸危叟看够了戏,擦了擦嘴。

    李鹤川闻言更是欲哭无泪,唯一疼他的小师妹被篡反到他们一队了!

    “我抗议!”李鹤川瘪嘴抗议。

    “反抗无用,这是磨砺你的道心!”寸危叟吃完走到李鹤川旁边拍了拍他的脑袋,扬声大笑回起居室躺着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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