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对，我现在辞职了，但我依旧会打很多份工。提前告知你一下，我不会随叫随到。”

    “之前那个也不是啊...总教着我那些语法，不如直接正常交流来得实在。”阿尔达反复考量这句话，在马德里除了队友和妈妈，真的没有其他认识的人了。初次见到她竟有种心有灵犀的感觉。亚洲面孔在马德里能说一口流利的西语，而长相却和亚裔毫无关系。事实上，当她重复一遍“17欧”，还有“祝您生活愉快”的时候，语气里带有不屑，孤僻的眼神让他立马晓得她和他同病相怜。在后续的机缘巧合下，刚搬到马德里，即使硬件设施完美，但没有吃的，阿尔达每天都会分着批次买。慢慢地，他觉得愈可以当朋友。

    当她很多次在纸上写下数字的时候...

    愈不想交朋友，她也没什么朋友。除了国内那休学一年如今备战高考的十一年挚友...有一个朋友就够了。她和其他人也只是同学关系，区别在于“比较好的”，没一个是灵魂契合的，他们真的超烂。

    若阿尔达向她发出邀约那肯定会拒绝，他俩只是雇佣关系。

    阿尔达的公寓就在超市的楼上，当初愈同意当他西语老师的原因也正是如此，毕竟这块的交通坐标什么的相对比较熟悉了。

    阿尔达带着愈到他家去：“半年以后或者多久以后我会搬到别的地方去，到时候我会提前和你说的。”

    “真是个有钱的留学生。”愈这样想着，直到阿尔达提及他的母亲。

    “我妈妈也是这，可能两个月以后就回去了，也可能搬到别的地方去住。”

    “原来还是有个贴身管家的太子爷。”

    查马丁这块有什么大学呢？

    “你不会西语为什么要来西班牙？”愈嬉笑着，发自内心地，以一个不该有的、鄙视贬低的心理。

    偌大的查马丁区，无人不晓阿尔达的名字，作为今夏远道而来的足球新星，最初是美凌格们欢呼的存在。

    “我来这工作的，”

    “踢球。”他更正了一下。

    此时，愈的内心又出现了一个声音：“怪不得这么有钱呢——”

    学生时代两耳不闻窗外事，不看竞技体育的愈当然不清楚足球运动员的薪水。想起去年冬天晚自习的时候，班上男生放的球赛，素质低下的嘈杂欢呼和谩骂，愈把多媒体关了，于是只剩下他们对她的攻击——明明不让看球赛。

    现在她眼前的一切——“好了，我清楚你多有钱了。”

    “我从土耳其来，你呢？Asian girl.”

    “怪不得英语也这么烂，我高中没怎么好好学都比你说得好。”愈真的很无奈，说来好笑。

    “中国。”

    于是愈开始和土耳其人探讨地理问题。

    “首都和大部分领土都在亚洲啊！ ”

    “可是土耳其人都这样认为。”

    急得愈又说了几句骂人的西语：“Idiota.”

    “Idiota是谁？”

    “骂你的别听，”愈打算顺水推舟，“上课吧。”

    很随意，别的西语老师或许是一节课几个小时多少欧的，可以算出来平均一个小时多少欧。愈只和阿尔达说一节课50欧，时长未知。第一天她和阿尔达讲攻击性词汇，待在一起三个多小时，第二天，第三天...50欧的价格不变，每节课时长不一。

    阿尔达倒是挺乐意的。

    应该能在上场前学些有用的西语。

    从德国来的英格兰人也存在语言问题，除了在更衣室几次聊天学得的，基本上和阿尔达差不多。他俩第一次见面，同为夏窗新援，关系不亲密，但贝林厄姆先生的西语短板，由阿尔达介绍，愈来解决。

    当祖德到阿尔达家里去时，书桌旁的愈闻声望去。

    “啊——原来是那个贝林厄姆。”世界杯期间的喧闹，男生们热烈地交流着英格兰首球，女生们议论纷纷英格兰太子的颜值与球技。是的，那场由她终止的就是英格兰对战伊朗的首战。

    那群孬种要是知道偏执狂和祖德认识...她一想就会有种报复性的高兴。

    “好玩。”

    十八九岁的青年就算再怎么幼稚，他们也已经不纯洁了，成年人之所以是成年人...

    祖德终不如阿尔达，毕竟后者给她垫付医药费，给了她另一份兼职，这算得上是大恩人。前者似乎间接伤害了她。公私分明，或者说，极度客观的愈知道不该怪他，但那群人骂得太难听了。

    “愈老师——”

    “阿尔达你好可爱。”冷血的家伙心里竟这样想。

    “这是Jude Bellingham.”

    “怎么着西语英语现在双管齐下？”愈的脸色都变了，不，是内心的喜怒。

    祖德想向愈打招呼，但愈不给他见缝插针的机会，直接找阿尔达了解起这位新生的基础。

    “他会基本问候语吧？”

    阿尔达的英语也相当生疏，正常语速，最普通的句式，行吧，这样已经很好了。总不能要求母语非英语的人说得顺溜吧。

    “呃——”

    “不会——”

    “那还不如你啊，阿尔达，”愈心里是这样想，表面还是要装一下的：“问题不大。”

    好啊，祖德零基础是问题不大，阿尔达数字听不清楚就是“不会西语就别来西班牙”。

    故事变得有趣起来了。

    或许吧，愈的英语又不好，趁此可以学一学，以后可以跟着地理杂志去看看，如果经济条件允许的情况下，一个人的冒险。

    “快点，今天我只上三个小时。”像是耍性子一样，不过这两个人也奈何不了她。

    至于为什么比过去几次少那么久...因为单纯想气他们，这很幼稚。愈都这么成熟了，不能一直克制着她，总得让她放松一下。

    这次愈交代了一些阿尔达还没学到的正式场合用语，上层阶级玩会的交谈方式啊，她绝对是一个好老师。

    当下，马德里盛夏的傍晚，热度依旧未曾散去，阿尔达今天送她回家了。

    他拦下一辆出租车：“我现在驾照还没考好，到时候我会开车送你回家的。”

    “哦。”

    还行吧，这工作，以后还能专车专送。上一任西语老师怕是没这待遇。

    把愈送回家后，阿尔达原路返回，司机早就认出他来了：“阿尔达，你最近是在谈恋爱吗？”

    除了名字，没几个词是他知道的，但他听到“enamorado”。

    在土耳其的十八年只有足球，来西班牙没多久怎么可能就这样喜欢上一个亚洲女孩——疯了。他清楚地知道男女之间不止爱情，更多的是友谊，只不过在人们被蒙蔽的眼中会误认为是爱情。美好欢愉的友情，却因过度亲密被认为是爱情，丘比特也不愿意看到这样的情形。

    若司机当着愈的面问这些，她一定会立马翻脸。

    将近一个月一来，愈总和国内的挚友畅聊，即使有6个小时的时差，丝毫不妨碍各自的无语和清晨、半夜的分析。她今晚讲完这事就睡去，精神压力这段时间总在42、43，今晚测出来竟只有27。好吧，祖德反而还帮她释放压力了。

    睡眠质量并不好，但她还是做了梦，春梦。

    很迷离的梦，愈醒来时意识还不算清醒，而后又继续睡了。起因已经忘记，亢奋过后他红晕的脸颊和不断的喘息声，像失智，失去理智一样。更奇怪的是愈有种充实的感觉。这浴缸就在阿尔达家里，但愈从没见过。

    不知是谁提前退出这场梦，阿尔达也醒来，他真的起反应了。

    “Idiota.”他低声怒骂，看不起自己现在这般窘境，宗教信仰不允许他干这种事。

    愈懊恼啊，这一点也不合乎她的思维。问题在于自己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会做这种梦，为什么男主角是阿尔达。

    她这一个月里依旧对高中暗恋了三年的林念念不忘，他的名字有她的姓，习惯于叫别人全名里最后一个字的林愈早就感染了其他人，以至于他们会叫林，“林”“愈”。可能只是友谊，但不能对所有异性的好感都归结于友情。三年里她装得很好...够了林愈！你和你的林在毕业典礼那晚他没有出现在机场的那一刻起就没有任何关系了。

    阿尔达有爱人吗？或者有没有人和他是青梅竹马？也可以是单相思，像林愈一样。

    阿尔达的眼，忧郁的气质，像她亲爱的林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