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神羌芜

    顾临枫推开院门的时候,余念七正坐在台阶上,托着腮看谢辞练剑。

    院门咯吱咯吱响起来,余念七听见动静抬头,撞进一双深邃的眼眸里,她与顾临枫的视线撞在了一起,那一瞬间不见了嘈杂,只听得见天上鹰的长啸。余念七看着顾临枫手里的长剑,心突兀的疼了一下。

    谢辞看见来人,收了自己的佩剑承影,见来人久久立在门口,询问道:“阁下到此,所谓何事?”

    顾临枫看见他收剑的动作与方才的剑势,朱唇轻起:“剑势凌厉,却无收招,堪称二字——废物”

    顾临枫把最后两个字的声音很低,但又恰到好处的叫谢辞听见了,谢辞皱了皱眉,见顾临枫手里的剑不是凡品,又气度不凡,旋即压下怒火,道:“还请阁下赐教。”

    谢辞抽剑出鞘,顾临枫也把剑横在胸前,谢辞见状,率先气势如虹地笔直刺出,顾临枫也在同一时间出手,剑气袭人,瞬间搅动了西风,平添了肃杀之意。

    谢辞青筋暴起,剑剑直逼顾临枫咽喉,而顾临枫只是见招拆招,偶尔刺出一剑,便搅动谢辞章法全无,谢辞面色凝重,额头豆大的汗珠滴落,顾临枫却仍旧一派云淡风轻的模样。

    谢辞输了,余念七看着二人疾如闪电的较量,即便比试还没有结束,但三人都对结局心知肚明,可是谢辞不甘心,他森寒的剑气击碎了西风,顾临枫挑了挑眉,手腕一抖,白色的剑身压下承影,再一翻手,承影从谢辞的手中飞了出去,插在地上,发出“铖——”的一声。

    顾临枫剑势未收,直逼余念七的面门。

    “余念七!躲开!”谢辞心下一紧。

    余念七不慌不忙,她抬眸,顾临枫手里的剑,离她的额头堪堪只有一寸,剑上挑着一个通体透白的玉镯子——那是余念七赠与老道士的。

    “我送你的东西,怎么能随意转赠旁人?”顾临枫目光深沉地看着她,似乎要透过她这幅皮囊,看出些别的什么来。

    见顾临枫没有真的刺向余念七,谢辞暗自松了一口气,把承影从地上拔起来,掂量了一下,走了过去。

    余念七从剑上取下那个白玉镯子,重新戴在了手腕上,再看向顾临枫,他的心情似乎好了许多,收了剑,看向了走过来的谢辞,眉头又皱了起来。

    “谢阁下赐教。”谢辞拱手作揖,察觉到顾临枫从进门起就不友善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蹙了蹙眉。

    “倒也不必。”顾临枫敷衍道。他不再理会谢辞,全当他是空气,看着坐在台阶上的余念七,余念七也毫不畏惧地看着他。

    顾临枫方才挑开谢辞的剑的招式与与余念七之前挑飞席玉的招式如出一辙,谢辞也看了出来,他惊疑不定地看着剑拔弓弩的两人。

    顾临枫不信余念七看不出来,但他确实在余念七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顾临枫垂下眸子,不再看她,和谢辞说了一句:“烦请阁下先行回避,我有话想与她单独讲讲。”

    谢辞看向余念七,余念七冲他点了点头,谢辞才满腹疑惑地出了门,顺手带上门,倚在了墙上,吹了一声口哨,鹰从天上俯冲下来,落在了他的胳膊上

    院子里,余念七率先开了口:“你是替闻齐来找我的?。”

    顾临枫那双如浓墨化开的眸子有些泛紫的,他波澜不惊,散漫地说:“我和他想来不对付,这是三界皆知的事。”

    “也对,况且他找的不是我,他找的是花神羌芜。”余念七直视着顾临枫,丝毫不怯。

    顾临枫低低地笑了,他心想,那可说不准。

    “你把镯子送给那道士,给他换了一把剑?”顾临枫一眼看出谢辞手里的剑来头不小,以谢辞的杂役身份自然不可能买的起,用的起。

    “是。”余念七道。

    “你心悦他?”

    “并不是,你别胡说八道。”余念七神情淡漠,顾临枫却被她逗笑了,问:“那你心悦闻齐?”

    余念七有些生气,但她还是耐着性子回答:“更不是。”

    “多谢先生赠我的帕子!”余念七道,“救了我性命,念七感激不尽,来世当牛做马必会报答顾先生!”

    “来世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也能用来谢人?你净说瞎话吧。”顾临枫看着余念七坦然的坐在台阶上,完全没有起身道谢的意思。他歪着头看着余念七,毫不掩饰眼里的笑意。

    “你可真是个得寸进尺登徒子!”余念七哼了一声,默默挪了挪屁股。

    “还在为我咬你的事生气啊?”顾临枫笑的更开心了,他俯下身在余念七耳边低语,“那你咬回来就是了。”

    余念七伸手要推开他,但是顾临枫抓住了她的手腕,摸到了她手腕上狰狞的疤痕,他猛地瞪大了眼,余念七抽回手,揉着手腕,似乎是顾临枫把她抓疼了。

    “你手上的伤怎么会还没好?”顾临枫一连两问。

    余念七低着头不去回答,只道:“寒舍简陋,顾先生还是快走吧。”

    “不简陋。”顾临枫道,“你可以唤我名字,顾临枫,你还记得么?我打算在无殇多待些日子,这个院子就不错。”

    “无殇不留外人。”

    “我救了老道士的命,宋掌门怎么会不留我。”顾临枫笑道,“不然这镯子哪里来的。”

    “老道士受伤了?”

    “死不了,他厉害的很。”顾临枫戏谑道,“也真是让我千里迢迢白跑一趟,我还以为——”顾临枫说到这里忽然顿住了。

    余念七云淡风轻地看了他一眼,没有深究。她只是点了点头,既然老道士活着回来了,自然有药师为他医治,想到这里余念七便放下心来,可她依旧对顾临枫无甚好感,并不想他也住进来院子里。

    顾临枫猜出来了她在想什么,说:“怎么,嫌我打扰你们两人吗?”

    “胡说!”余念七瞪了他一眼,实在想不明白堂堂西官白虎怎么这么龌龊。想到这里,余念七问他:“旁人知晓你的身份吗?”

    “只有老道士知道,他不会说与旁人的。”

    “那我发誓不说出的你的身份,你也不要戳穿我,行么?”余念七知道顾临枫明白她是妖怪,知道她是天界逃下来的,要是叫无殇的人知道了,余念七还指不定怎么死呢!

    看着她忐忑的模样,顾临枫突然有了些恶趣味,他说:“那我想住在这院子里——”他拉长了音调。

    “好,我帮你收拾屋子。”余念七干脆地答应,不就是想住着吗!她余念七又亏不了什么,与其得罪西官白虎,不如遂了他的愿,指不定过几天顾临枫就腻了自己走了。

    “不用问问他的意见?”顾临枫瞥了眼门口,谢辞站在外面。

    余念七点头,末了补充了一句:“也不要告诉谢辞他的剑是怎么来的。”

    “好。”顾临枫答应了,看着余念七开了门,与谢辞低声说些什么,又与他说明了顾临枫是无殇的贵客,谢辞皱眉,但还是终究没有再说什么,不情愿地点了点头。

    顾临枫甚是身心舒畅,因着感知到送余念七的镯子跑去了不周山,他为救人一夜行万里,一路神挡杀神,妖挡杀妖的倦怠也一扫而空,虽然事实上并没有什么妖物不长眼敢来惹他。

    而这一日,衔云山掌门凌霄子出关的消息也传开了。

    衔云掌门凌霄子出关的消息想长了翅膀似的,一炷香的时间就飞到了无殇,宋掌门宋知书烧了一张符纸,传信给静虚师尊,上面只有四个字:凌霄出关。

    静虚收到宋知书宋掌门的传信的时候,正在百无聊赖地陪着太公钓鱼。

    “你该走了。”太公看着平静的水面,目不斜视,意味深长道。

    “太公,弟子方才所问的事?”

    “天机不可泄露。”太公的鱼竿晃了晃,鱼上钩了。太公嘿嘿一笑,把鱼竿收上来,取下了一条半掌大的红鱼,看了几看又扔回了水里,“静虚,你心不够静。”

    “那关于来客的身份,太公可否告知一二。”静虚仍旧不死心,他在这里哈欠连天,陪着太公晒了三日毒辣辣的太阳,钓了三天的鱼,竟然一句话也问不出来?这么无功而返,静虚难免有些不甘。

    “哈哈。”太公鱼竿又动了,他这次把鱼提溜上来,爽朗一笑,把鱼取下放到鱼篓里,又以甩杆,好整以暇的坐了下来,“问这个做什么?又不是非要知道不可。”

    “太公,西北禁地动荡不安,恐怕是大妖出世的征兆。您不起瞧瞧吗?”静虚又换了一个话题,他就不信了!

    “天道法则。我去瞧了也无济于事。”太公接着垂钓,完全没有半点动身的意思,只是说,“你还记得归终吗?上次西北禁地出来的那个。”

    “记得。”提到归终,静虚面上浮现了几分不自然的窘迫,他说,“归终吸食人的贪念增进自身,弟子对上归终,也是束手无策。”

    “那你记得是谁封印了归终吗?”

    “花神羌芜。”静虚恭敬地回答,语调中饱含仰慕之情,“她是世间无欲无求唯一一人。”

    “如此,假以时日,故人归来。”太公收起了鱼篓,在静虚怔愣的片刻翩然而去。

    ——西北禁地:归终——

    西北禁地是孕育三界大妖的炉鼎,三百年为期,届时六道妖物都会赶去西北禁地,而人界也因此得以休养生息数十年,只是等西北禁地里的妖物互相杀够了,零零星星留下几个后,便是人界的浩劫。

    不周山是西北禁地最中央的山,山周有个不知道存在了多久的上古法阵,相传记载着三界秘辛,但究竟如何,无人知晓。因为灵气冲天,不周山附近的飞鸟走兽、花草树木都有了灵智,很少有能够进入不周山的后还能活着出来的人。

    归终是两百年前在西北禁地里、不周山旁,活下来的唯一一只妖怪,他的妖力也壮大到不可思议。

    太公永远也忘不了那一天,他正与尚且豆蔻年华的师妹洒扫庭院,天一下就黑了下来,师妹惊慌失措地抱着太公的胳膊,浑身瑟瑟发抖。太公其实也很害怕,奈何小师妹在自己旁边,他不好意思表露出畏惧,只能强装镇定。

    “师兄,这是怎么了?”师妹哆嗦着问。

    太公的音线发颤:“约莫是日食吧。师妹别怕,师兄保护你。”

    话音才落,惊雷炸响,年仅十四的太公在那一瞬间亮如白昼的光线里,看到了师妹通红的眼。

    “师兄一定会保护好你的。”太公拉着师妹的手,师傅不在,他便是唯一的长辈了。他与师妹摸索着回了屋,,然后关上门,推来一张桌子抵在门后面。

    他与师妹互相依偎着蹲坐在墙角,门外下起了雨,时不时会有一道劈开夜幕的闪电。

    “师兄,现在是师妹时辰。”师妹方才闭着眼睡着了,此时醒来,脸上还挂着干涸的泪痕。

    太公揉了揉师妹的脑袋:“未时了。”他小心翼翼地扒着窗棱,偷偷摸摸望外瞄了几眼,急匆匆收回视线,和小师妹搂做一团。

    “师傅什么时候回来啊。”师妹眼巴巴地问。

    “马上!”这两字是说给师妹也是说给自己。太公把师妹搂的更紧了,二人从小拜入师门,彼此早已是最亲近的人。

    “我记得师傅说,最近有大妖降世,是不是就是今天这样。”师妹问。

    “我才也是,不过师傅那么厉害,一定会平安回来,咱们就好好等着吧。”太公道。

    “可是,师兄,我好饿。”师妹揉着肚子,委屈地瘪着嘴。

    太公捏了捏拳头,他抬眼看了一眼窗外,一咬牙,推开抵门的桌子,闷头跑了出去。

    才跑几步,就听见师妹大喊一声,“师兄,小心!”

    太公猛然回头,只看一头发了疯的狗直冲着他来,但他脚下跟生了根,腿哆哆嗦嗦地抖,硬是挪不动步子。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落在自己身上,太公睁眼一看,是向来胆小的师妹挡在自己身前,那只疯狗咬住了师妹的手腕,师妹豆大的泪珠不断地流。

    师傅推开院门,一片绿叶破风而来,把疯狗击飞出去,那疯狗抽搐了几下,就断了气。

    “此次大妖,不同往常。”师傅拧着眉,看着已经死了的那条向来温顺的狗。

    师妹身形一软,跌进了太公怀里,太公抱着师妹,抹干自己脸上的泪,暗暗发誓:我以后一定要护好师妹。

    只是世事无常,后来,师妹为了凡间一男子,叛逃师门,插手人间,二人从此,形同陌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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