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 章

    日子哗啦啦地翻过,转眼间,沈宁钰送别赵映熙已有数日光景,这些天她一刻不停,终于将往东陵开商铺的计划提上日程。

    此前,有人提议与她在东陵合开一家店,她还没决定好,大事小灾纷至沓来,这计划也搁置了。如今映熙孤身远嫁异国,她若能在东陵有一个据点,至少可以及时探知映熙情况。

    回信迟迟未到,这并非那人的做派,但也许有棘手的事耽误了,沈宁钰未过分担心。

    “嫂嫂。”苏青青掀开帘子进来,眼巴巴问道,“出去玩吗?”

    “去哪里?”

    沈宁钰被她牵来花园的凉亭。国公府引活水建成人工河,附近种满绿植,凉亭建在小河上,是乘凉的好去处。

    薛姨娘做了些冰点,见沈宁钰被苏青青拉过来,笑骂:“我说怎的玩了许久都不回来,原是找你嫂嫂去了,跟你说了多少次,你嫂嫂平日繁忙,没事少打扰人家。”

    “我正无聊着,青青就来找我了,我还得谢谢她呢。”沈宁钰冲苏青青眨眨眼。

    苏青青笑开了花,拉着沈宁钰坐到石桌边,挑了块糕点给她,献宝一般说道:“这个最好吃,嫂嫂你尝尝。”

    “在吃什么好东西,让我也尝尝?”沈宁钰眉头一皱,抬眼就见任莺施施然走来。

    她旁若无人地走进凉亭,薛姨娘下意识起身让座:“夫人请坐。”

    任莺示意婢女擦拭,愣是等擦完三圈才慢悠悠坐下。沈宁钰蹙眉,还是跟苏青青一起喊了声“母亲”。

    自苏觉下令不准沈宁钰与任莺多来往后,这对便宜婆媳说的话一个巴掌都能数过来,又因沈宁钰宫宴上的表现,任莺对她既恨又怕,懒懒“嗯”了一声,便拿她当空气,问青青:“你还没说方才在吃什么好东西呢。”

    自任莺过来,苏青青像变了个人,垂下脑袋,声音也怯怯的:“回母亲的话,是娘亲手做的冰点,母亲若不嫌——”

    “我道是什么金贵东西。”任莺毫不掩饰面上的嫌弃,转而对薛姨娘说,“老夫人的忌日快到了,我寻思着抄些佛经替老夫人祈福,只是经卷多,时间紧,另外两个姨娘大字不识几个……”

    “夫人,妾身可以代劳。”薛姨娘平静道。

    任莺笑:“难为你有这般孝心,那便将《金刚经》和《地藏经》一并抄了去。”

    “是。”

    “妹妹辛苦,不过既有时间做点心,想来也有闲暇抄经卷。切要记得夜里多点些蜡烛,莫伤了眼睛。”任莺含笑起身,“你们聊着,我走了。”

    她看也不看沈宁钰一眼,昂首挺胸带人离开。

    “娘,”苏青青道,“我帮你抄。”

    薛姨娘摇头:“字迹不一样,免不了又被她挑剔。”

    因着忌日就在后天,薛姨娘托沈宁钰看顾苏青青,先行离开。苏青青看着她的背影,噘着嘴低下头。

    沈宁钰自方才起便作壁上观,任莺没挑她的不是,反而发难薛姨娘,还真是见人下菜碟。

    “青青,抬起头来。”她轻声道。苏青青用袖子抹了一把脸,听话抬头。

    “嫂嫂方才看出来了吧,主母欺人太甚!”她压低声音,语带哽咽,“说到底,我娘这般忍气吞声,都是为了我,怕她日后在我婚事上做文章。”

    “我是个累赘,若是没有我,娘也许会过得好一点。”她说着说着,还是哭了出来。

    沈宁钰无声长叹,递给她帕子,让她哭个痛快,然后才开口:“若没有你,她只会更痛苦。”

    “可我身为女儿,眼睁睁看着她被欺负却无可奈何,实在太没用了。”她抽泣道。

    “谁说没用?你的身份,是府里独一份的,谁都比不了。”

    她愣住,没反应过来,沈宁钰狡黠笑道:“偌大一个国公府,只有一个苏小姐。”

    见她还不懂,沈宁钰提醒:“你若想帮薛姨娘,只需记着两点:一,你是父亲唯一的女儿;二,付出的辛苦不让该知道的人知晓,那就是白搭。”

    苏青青茫然地想了想,突然眼睛放光:“嫂嫂的意思是?”

    “兔子也会咬人的,具体怎么咬,用我教你吗?”

    “不用不用!我知道了!”苏青青如被打通了任督二脉,激动得一蹦三尺高,冲出凉亭又想到还未道别,飞快跑回来搂着沈宁钰亲了一口,“多谢嫂嫂提醒,我这就去准备。”

    她把没吃完的冰点一股脑推到沈宁钰面前:“嫂嫂你吃。”

    见她蝴蝶一样飞走,沈宁钰不由又想到映熙——咬人的兔子。然事已至此,当务之急是派人在东陵扎下根。

    ……

    苏璟安终于得闲,早早回府,把铺盖卷从书房搬回来,见沈宁钰不在房里,又按下人的指示寻到花园,远远看到苏青青亲上沈宁钰的脸,心里吃味,藏在树下等苏青青跑过来。

    苏璟安出现得太突然,苏青青刹不住,直直往他身上撞,苏璟安及时后退,拎着衣领将她放在一步开外的位置。

    苏青青怕他,站稳后规规矩矩喊了声“大哥”。

    苏璟安“嗯”了一声,装模作样地问道:“你跟你嫂嫂在聊什么那么开心?”

    苏青青自知这种话不好对他说,随便找了个借口:“说了些笑话。”

    “那至于你……”苏璟安顿住,磕磕巴巴,“那,那样?”

    “哪样?”苏青青不解,回忆方才种种,她表现得很正常啊,除了……

    “大哥嫌我亲了嫂嫂?”苏青青弱弱问道。

    苏璟安心知自己吃小孩醋太丢人,没回答,倒是她壮了胆子:“青青只是妹妹,不过亲了一口而已,大哥你也太小气。”

    “你!”苏璟安咬牙切齿,又不好承认他还不如一个小孩,侧身让路,不耐烦道:“走吧,快走。”

    苏青青如释重负,又开心起来,临走前不忘奉承:“大哥你今天真好看!”

    苏璟安一愣,小声嘀咕:“我就没丑过。”

    沈宁钰百无聊赖地喂鱼,余光瞥到苏璟安走来的身影,放下鱼食转过身:“今日回来这么早?”

    “东陵人走了,旁的杂事用不上我。”苏璟安掀衣摆坐下,沈宁钰见他额头覆着细汗,替他倒了茶。苏璟安端起茶盏一饮而尽,又放回桌上,得寸进尺地说道:“还要。”

    沈宁钰直接将茶壶搁到他面前:“喏。”

    “……”

    苏璟安老老实实自己倒水,沈宁钰别过头忍笑,突然想到因东陵使臣惹出来的一堆事,她还没问那两个刺客是谁派的。

    苏璟安灌了第二杯水:“只能确定是津口渡顾家养的杀手。”

    “津口渡,顾家……”沈宁钰喃喃自语。

    “没错,就是那个乘着津口渡东风成了江湖一霸的顾三老巢。”

    “我知道他。”

    “顾家名下的朔风堂,接了取我性命的单,幕后主使很可能就是宣王赵凛。”

    沈宁钰心不在焉道:“这朔风堂口风紧得很。”

    “那可不,早便派人去查,愣是到现在还没查出来一星半点。”苏璟安顿了顿,笑道,“不过,机会来了。”

    就在他回府前,在津口渡的探子传来消息,顾家突然严防死守,只有大夫频频进出,顾三三个儿女整日面色凝重,许是顾三出事了。

    家主出事,顾家易主,便是铁桶一般的顾家,也得出现裂隙,届时,自有机会潜进去。

    沈宁钰听完,暗道难怪她迟迟等不到回信,若当真如此,那人一心争当家主,绝对无暇理睬其他事。

    凉亭周围群花争艳,她离开前准备去采一束,苏璟安想帮忙,不慎刺破了手指,沁出血珠。

    “你小心些!”沈宁钰抽出帕子替他粗粗缠上,“你还是在一边看着吧。”她说完,又俯身去剪花枝。

    只破了一个小口子,换作平日他理都不理,然而指上的帕子香香软软,令他心里漾出一波又一波的涟漪——他还没开始卖惨,就被她关心了诶~

    沈宁钰站在花丛里,周身被镀上金色阳光,眉目如画,苏璟安不觉看痴了。待她捧花走来,他抬手,往她发间插了一朵刚刚摘下的栀子花,玉洁无瑕,芳香诱人。

    苏璟安满意笑道:“好看。”

    沈宁钰下意识摸了一下,没由来躁得慌:“我就没丑过!”

    她抱着花就走,苏璟安眉开眼笑地回了房,又跟屁虫似的帮她修剪花枝、分开插进花瓶里。

    沈宁钰见空了好几日的软塌上又摆着他的枕头,觉得心里怪怪的。她安慰自己,许是因为这几日习惯了一个人睡觉以才不适应,过几日就好了。

    夜渐深,她躺在床上迟迟无法入睡,翻身看向软塌的方向,苏璟安一动不动,睡得正好。没人陪她说话,她重新躺好闭目养神,直到窗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她猛地睁眼,只来得及捕捉到窗外一闪而过的人影,再看苏璟安,也已经坐起。二人相视一眼,分头躲在角落。

    后窗轻微响动,黑影一进房间就直奔绣床而去,掀开床幔就要举刀挥下,才发现床上空无一人,床榻余温尚存,显然是刚离开。

    他暗道不妙,半掩的窗户倏地合上,苏璟安抱臂靠在窗边,隐在阴影里坏笑着看着他:“来都来了,喝杯茶再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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