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公子，我知道你很急，但先别急。喝口茶，慢慢讲来。你既然寻到了道煌阁，那这事儿我肯定是会帮的。”
叶海皖故作深沉。这是她第二次请灵入梦，虽然还没弄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声音幽幽响起。
“我与梦儿是定了终身的……
都说戏子无情，聂某虽为一介戏子，但对梦儿是绝对真心实意，天地可证，三位也是有目共睹，我来此处寻了多久又等了多久……
元景十年。
早前排了场牡丹亭的戏，票刚抛售被哄抢一空。可临上场了，大师兄却意外折断了腿，本想改剧目，票友们又都不肯。无奈之下师父让我替了大师兄上台唱了一出，扮的是杜丽娘。宁小姐当时就坐在第一排，我能看的出她眼中的欢喜。
结束之后。流水的鲜花、一整套点翠头面跟各色的顶花鬓花就抬进了后台，来人多余一句话也没留，单只说了句：丽娘当的起。
师父勒令我将这些退了回去，我也觉得该是如此。大师兄的伤养了一阵子总算好了。我还同往常一样努力练功，上台至多也就扮些戏单子上没有名字的小角色。
可只要有我的场，都是满票，哪怕是空座也都是满票。下台之后依旧是各色各样的礼物，尽管台上的戏还没唱完。
每每这种时候我在化妆间都不敢直视师父。
长此以往，师父终于松口让我唱了一曲牡丹亭，开票当日就遭疯抢。
临演当天，扮演者海报一出，众人纷纷要求退票！不是他们要的那个角。说戏院跟他们票友玩狸猫换太子的把戏！还扬言要砸了戏院。
本来上次的事儿大家都心生怨怼。
就在开唱的前一小时，我带着大妆，坐在戏院门口的台阶上，看到姗姗来迟的宁小姐，她穿了一身银月色锦缎旗袍，依旧是那么的美，逆着人群走向我……说是神女也不为过。
我连忙起身拍拍衣摆上的尘，打起精神对她说：宁小姐，实在不好意思——退票这边请。
戏都要开场了，你怎么还不进去准备？
这是我们第一次对话。可我真的是愧对她的喜欢，这场戏唱不了了……我不停的跟她道歉。这时候师父过来了，一把把我拉开，骂了我几句，我就躲去了化妆间。
不知道过了多久，只见师父风风火火的闯了进来，我以为他又要罚我，我抱着头一动也不敢动——可听见他说：墨迹什么呢！还不快扮上！
我就迷迷糊糊上了台……台下只有一位观众——宁小姐。
她看着我笑，偶尔跟我对上几句词。
自这之后，我与宁小姐私下来往密切，一起逛街一起看电影一起吃好吃的，每天练完功一门心思的想见她……
梦儿带我回了家，将我介绍给她家里人，见了她的父亲母亲，谈了我入赘的事儿——显而易见不是那么容易。她被关了起来严加看管。我也被师父打断了腿，卧床半年。
期间没有她的一点儿消息，大师兄见我如此于心不忍，便偷偷帮我寻了她，带回来了一封书信跟一双她亲手做的鞋。
信中说道：当我看到这封信的时候，她已经为了我们的爱殉情了，希望我能好好活下去，等我百年之后穿着这双鞋渡忘川。
我悲愤交加，绝食而死。
……
聂某何其有幸被宁小姐一手捧成了个角儿——她一人的角儿……”
这次不是香断醒的，而是上班的闹铃。
叶海皖蹬着共享单车琢磨了一路。
富家小姐穷戏子的爱情故事儿，还真是屡见不鲜。
叶海皖坐在门口等了快要半个钟头。有一搭没一搭的跟打扫卫生的阿姨聊着天。
“叶海皖，有没有跟你说过！今天你要九点钟开门！我们客服部需要开早会，这门就得你来开！”客服经理刘欣莹叫的很大声，手忙脚乱的开着会议室的门。
“拜托大姐——我只是帮忙，这又不是我的工作职责。只是前天下午听你抱怨了一下午，烦得很，才提出可以考虑帮帮忙而已。并且，不是帮你，我只是想帮张琪琪而已。你，只是捎带手。”
叶海皖捏着自己的耳垂，不堪其烦。
“叶海皖，你要明白，你是公司外派到大厦这里工作的，跟你公司那边没什么关联，你需要服从这边的工作调配……”
“我的工资是你们发？还是我公司那边发？”
“这个开门的工作你的直属领导知道吗？要是他安排的请你直接让他调配我。你，客服部的经理，跟我个外派驻场的茶艺师有什么关系？我又不是你手下的。”
“叶海皖，你是不是不想干了？”
“又不是你给发工资，别在这跟我装大小王，真栓扣。”
“再乱吠，我打的水你别喝，我的东西你别用。好好的吃奶骂娘的事儿，也就你干的出来。要走就赶紧走，没人要留你，四体不勤五谷不分混个五年一月拿个七千八，真当地球没了你不转，这个大厦没了你就得塌。走吧走吧~正好让琪琪升上来，我保准把妹妹伺候的舒舒服服，您别说开门了，上厕所我都给她守门。”
叶海皖剥着手里的鸡蛋，眼皮抬都没抬，她算是知道了。这个地界，只要你好说话，那等着你的不管是人是鬼都得来踩上你个几脚。仿佛这样才能彰显出他们的高人一等。
一月三千八，衣食父母都管不着，这大姐倒想教育上了。
“说完了吗？我要吃早餐了。”
“你、你给我等着！”
“好的呢。”叶海皖乖巧的应答。
……
“喂~喂！小叶啊，下午来公司这边帮个忙嘞~辛苦辛苦了哈~”
"好的呢~领导，我这就跟大厦部门请假，马上就坐地铁过去。"
上午在夏亚大杀四方的叶海皖，下午马不停蹄的赶去玺玉公馆俯低做小。
“宋老师，港港马会那边刚打电话过来，问您什么时候有时间，碰一下周年庆的事儿。”宝平姐从内室出来，抱着平板电脑。
“明天下午？哦——不行，那周一下午吧。”宋老板靠在椅子上捏着眉心。
“周一晚上蒋总要过来，说好给人家改运的。您到时看着点儿时间，别回来晚了。”
“知道了，那个王八蛋！宕妇一个。还真是好马配好鞍，王八看绿豆，畜生一路……”
叶海皖坐在小马扎上煮着茶。
这话是真的难听，心里默念，富强民主和谐自由自由自由……诚信有钱。
暗暗嘱咐自己，可不能被同化，这得犯多少口业。
“小叶啊——”
叶海皖抬头看向太师椅上的宋老板，这个时候点我干嘛？在她的眼里，宋老板的头就是个木鱼，在不停的功德减一。
“刚你宝平姐说的，你听到了吧……”
“没听到，什么都没听到。我知道不该听的不要听，不该看的不要看，不该问的不要问。这些我都懂得老板。”
“呵呵~好孩子，是说下周一啊——港港马会那边有个活动需要对接一下，你到时候跟我一起过去。亚夏那边直接请假就好了。”
“……好的老板。”
给叶海皖安排好活后，宋老板跟他的总助宝平，开始讨论起蒋总的案子。
蒋总，欣荣公司副总。她老公因涉嫌偷税漏税金额高达1.8亿，已经在牢里了住着了。不知道搭了哪条闲，找上了宋老板。
听说宋老板在业内那可不是有钱就能见着的。
下周四至周日，公司安排了一季一度的行走。二人设计叫上蒋总一起。毕竟是熟人介绍也就不收什么入会费了，就买点儿设备，一点服务费也就当交朋友了。
“说是可惜了，小叶你要上课，不然也能跟着我们一起上山。好多人求都求不来呢。”
“那可不是，看来我这修行还不到，机缘没来。不过反正在公司早晚的事儿，急也急不来。”
守着炉子的叶海皖又被提到，整个人浑身皮都麻了。天都黑的不能再黑了。
桌上的手机在震动，是她两小时前设的闹钟。她可没办法舍命陪老头。
一时没注意已经十点了，微信消息也是一条接着一条的弹。多是乔师兄的，问她今晚打算几点接单。
“宋老板，我这就剩最后一班地铁了……”
“嗯——小叶，那你先撤吧。辛苦了。”
“您辛苦您辛苦。那我就赶地铁去了。宋老师再见！宝平姐再见！”
……
逃似的出了玺玉公馆。
街上行人还多。身后的玺玉公馆却安静的出奇，连一声狗吠都没有，明明下午敢来的时候在公馆内的小花园可是见了好些修狗。
“叶师弟，这边——”
“咦！乔师兄你怎么在这呀！”叶海皖还以为自己幻听了，看到乔清明骑着个小电驴跟共享单车停在一起，一时间竟没认出来。
“你是来送外卖的嘛！”
乔清明一愣，笑道：“送！给叶师弟送外卖来的！”